樓墨年伸手在桌案的一個角落上輕輕叩了兩聲,隨即從桌子下方彈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環來。


    樓墨年用食指扣住玉環,輕巧的一擰,整張書桌居然移開了。


    露出十來級整齊的石階,兩麵石壁僅一人寬,一直通往黑乎乎的地下。


    錦歌好奇的湊過來看,這幾個月裏她往這書房跑了不下上百次,居然從來不知這裏竟有個地下密室。


    隻是這下頭黑乎乎的,也不知裏麵放著美人爹爹什麽寶物。


    正想著,卻見美人爹爹左掌倏地一翻,石壁兩側的燭台竟然都燃起了火光。


    錦歌吃驚地盯著樓墨年,她從不知自己的爹爹居然會武,而且瞧他這身手,隻怕功力頗為深厚。


    樓墨年轉身察覺到錦歌麵上的訝色,卻並未多做解釋,隻拉著她的小手,讓她跟在自己身後下了石階。


    石階的盡頭有一道石門,石門的右側有一小塊凹下去的部分。


    樓墨年用手指扣住凹槽,將門往右一拉,石門便開了。


    裏麵黑乎乎的一片,錦歌什麽也瞧不見。


    隻覺得耳旁劃過一道掌風,密室裏的燭台便在一瞬間被點燃了。


    麵前一幕讓錦歌有些驚得合不攏嘴。


    密室四麵牆上竟然掛滿了同一個女子的肖像,或起舞,或彈琴,甚至連閉眼休憩模樣的畫像都有。


    最顯眼的一副畫是這女子懷有身孕時作的,女子低頭注視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雙手撫在肚子上,麵容掩不住幸福與歡喜。


    錦歌久久地注視著這唯一的一副女子有身孕的畫像,胸腔裏那顆跳動的心髒被深深的觸動了一下。


    她知道,讓那女子滿含期待的腹中嬰兒便是自己。


    隻是那時她並不能預料,就是這個她萬分珍視的寶貝,偏偏讓她送了性命。


    若是她一早知曉自己將難產而死,還會這般歡喜麽?


    畫這些畫作的人,定是用了不少心思,才能將這畫中女子刻畫的如此傳神,栩栩如生。


    再瞧那畫像中的女子,眉目精致,貌若天人,不正是錦歌夢裏的女子麽!


    “這……”


    當夢境被證實,錦歌心底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這便是你娘親……”樓墨年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人聽起來很是落寞。


    樓墨年拉著錦歌進來,身後的石門自動徐徐的關上。


    錦歌早已被這些碩大的畫像驚得口不能言,忙扯了扯身邊樓墨年的手道:


    “爹爹,娘親她……我……我為何會在夢裏見過她?”


    樓墨年聞言唿吸一滯,密室內燭光有些昏黃,錦歌看不清他的麵色,隻覺察到他的手指倏地收緊了幾分。


    “許是爹爹曾在你年幼時給你看過娘親的畫像,小夭這才記住了娘親的相貌,這……也不奇怪的。”


    “哦,原來是這般。”盡管樓墨年的反應有些不一般,但想起這畫像中的女子是他一生的摯愛,方才被自己唐突的提及,有些反常也在情理之中吧。


    難怪自己會夢見她,原是見過這些逼真版的畫像啊,錦歌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爹爹,娘親這般美,我怎麽不像爹爹也不像娘呢?莫非……我是你撿來的?”


    考慮到自己該是美人爹爹和仙人娘親的結晶,那自己這圓滾滾的身材外加普通到極點的相貌,可就說不清了。


    “嗬嗬,胡說……爹爹說過,小夭還小,等長大了,會比娘親還要好看。”


    樓墨年一麵安慰著小夭,一麵深情的注視著石壁畫像中的女子,仿佛在迴憶著什麽。


    錦歌隻當樓墨年在安慰著自己,當下雖有些鬱悶,也還是接受了現實的殘酷。


    “爹爹,娘親叫什麽名字?”


    “月離。”樓墨年良久才喚出這女子的名字。


    “杜月離?真好聽,比小夭還好聽。”


    樓墨年一頓,卻沒有多做解釋,隻淡淡道:


    “小夭這乳名,還是你娘親生前取得。”


    樓墨年的語氣極輕和,又帶著幾分笑意在裏頭,叫人聽了格外舒服。


    “哦,這樣啊,那還好我是個女兒,若是男孩兒取這名字,該多別扭啊!”


    樓墨年稍稍轉頭看了一眼正盯著畫像的女兒,心中輕歎一聲。


    二人出了密室迴到書房時,錦歌一時有些不能適應外頭的光線,用手捂住眼睛問:


    “爹爹,我們家為何不見有親戚往來?娘親那邊還有家人嗎?”


    樓墨年麵色一冷,忙想起什麽掩了麵色看向錦歌,好在錦歌正捂了眼不曾瞧見。


    樓墨年緩聲道:


    “你娘親原是家中獨女,自她……你外公和外祖母便相繼離世,那些遠親也一直沒有往來。爹爹本是孤兒,曾有一名胞弟……隻是多年前……病逝了。”


    錦歌不曾想到爹娘的命運都如此淒慘,當下不好多說什麽,揉了揉眼睛,轉開話題:


    “趙祥之事可是爹爹壓下了?我方才問過桂圓,她亦不曾聽說昨日京城裏有人被殺之事。”


    今日管家陳福一早便在府中做了布置,將趙祥平日裏所管之事交由他人代管。


    又對問及趙祥去向之人道,趙管事昨日出城辦事,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傷了筋骨。


    眼下正在城外就近養著,等傷好了再迴府。


    錦歌昨日雖有所動作,但相府侍衛向來隻聽命主子差遣,並不過問其中緣由,因此陳管家一番話還算是能遮掩的過去。


    “嗯。”樓墨年點了頭。


    錦歌這才安下心來,雖說趙祥是殺了人,但那人罪大惡極,讓他多活了這幾年都算是便宜他了。


    眼下爹爹默認此事已經處理好,她便可以放心了。


    落後的時代亦是有落後的好處的,起碼爹爹尚能憑借一己之力,將此事輕鬆地遮掩過去。


    錦歌不由的想起平日裏內向的趙黑子,福爺爺那日告訴她,趙黑子本家境殷實,爹娘在當地亦有幾分家產,早早便為他尋了門好親事。


    本該是花好月圓的美滿結局,誰曾想剛過門沒多久的妻子去廟裏還願時,偶遇一惡霸。


    惡霸垂涎趙黑子妻子的美色,竟然強擼了她去。


    趙黑子收到消息趕去時,妻子為保貞潔已命喪黃泉。


    趙黑子一怒之下將此人告到官府,才知此人大有來頭,連官府都不敢得罪。


    惡霸草菅人命,本想息事寧人,卻見趙黑子不肯罷手。


    便暗中指派了人手,對他一家狠下殺手,將他雙親一把火活活燒死在自家祠堂裏。


    若不是趙祥出去求人為自己做主,隻怕早已枉死在那一場火海裏。


    自那以後,那惡霸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趙祥搜尋終不得果,心中抑鬱,終日呆滯亦不言語。


    直到機緣巧合之下,遇見外出辦差的爹爹,爹爹聽聞此事,嚴肅查辦了當地官員。


    因那惡霸從未在官府現身,官府隻知此人手下曾出示過長安城的令牌,隻怕是京城官員,自然不敢得罪。


    爹爹命人再細問時,這位官員卻並不知具體是哪一位。


    皇城官員眾多,加上各官員家族子嗣,眼下並沒有過多線索,查找起來等於大海撈針。


    趙祥感恩爹爹出手相助,自此便跟在爹爹身邊,為相府盡忠。


    這些年來,也一直在長安城秘密查找當年滅門的仇人。


    直到近日,趙祥獲知有了那人線索,這才上門尋仇,也才有了後麵發生的事。


    “爹爹可曾查到是誰命何流送的布條來?”


    樓墨年伸手幫她揉了揉眼睛,道:


    “查到了,不過是個江湖術士,機緣巧合救下人,想要相府送些銀子,已經叫人打發了。”


    錦歌倏地眯起眼,總覺的哪裏不對,江湖術士?


    趙祥此去必是報了赴死的心,牽涉朝中官員,他怎會暴露自己在相府的身份,為爹爹添優?


    錦歌心中隱隱覺得美人爹爹有所隱瞞,或許是顧及自己不過是個孩子的身份,怕嚇壞了自己吧。


    見他有意,自己也便不好再問。


    隻要眼下趙黑子平安就好,剩下的,等他迴來再問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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