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若是想要繼續在吃食行當做下去,必定會與人爭利,薑舒窈認為事情不會就這麽了結。


    當她思索著如何處理時,宮中遞來了信兒,林貴妃突然要召她入宮。


    薑舒窈原身和林氏都不親近,更不論遠居宮中的貴妃娘娘,她難免有些疑惑。


    謝珣也沒揣摩出林貴妃的意思,隻是安慰她不要擔心。


    這還是薑舒窈來古代以後第一次進宮,雖說她也見過太子,可太子為人親和,當時也隻是在謝國公府裏,並沒有覺得有太大的感觸,可是入宮卻不一樣了。


    她忐忑緊張得一夜未睡好,翌日天還未亮就和謝珣一同起床更衣。入宮覲見的規矩昨日臨時學了,此時隻能記個表麵,隻望入宮以後能勉強合格。


    因著今日她也入宮,所以謝珣並未騎馬,而是與她同乘馬車。


    見薑舒窈神情緊張,不停往外張望,他笑道:「平素裏膽子那麽大,怎麽隻是進宮就嚇著了?」


    薑舒窈放下車簾一角:「不是嚇著,就是覺得有點忐忑,畢竟那可是皇宮。」不管是封建帝王還是現代大佬領導,掌權的人總是讓人心懷畏懼。


    「往日宮宴你又不是沒去過。」謝珣這麽說,牽過薑舒窈的手。


    薑舒窈疑惑地看他。


    謝珣一本正經道:「牽著你就不怕了。」


    薑舒窈有些無語。


    自從兩人互通心意牽手以後,謝珣忽然就開竅了一樣,有事沒事就想和她親近。可這親近也隻是很表麵的親近,比如睡覺時牽著手,同行時牽著手,每次都要一本正經的模樣,生怕她拒絕,但也就隻是到牽手這一步,進一步的動作卻是沒有的。


    見薑舒窈沒有抽走手,謝珣嘴角微微翹起,一隻手牽著她不能動彈,一隻手去拿茶壺斟茶:「喝杯茶吧。」


    薑舒窈搖頭。


    「那就吃些糕點,早膳時你忙著化妝梳發,隻用了幾口粥,等會兒入了宮別餓著了。」


    薑舒窈抽抽手。


    謝珣連忙握住,不解地看她。


    「我吃糕點得用右手。」薑舒窈道。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哎,關心媳婦兒和牽手就是難以兩全啊。


    謝珣依依不捨地放開手,打開矮桌,把糕點擺上來。


    薑舒窈不愛吃糕點,但怕等會兒餓,還是拿了塊糕點塞入嘴裏。有點噎,但是她又不敢喝茶,怕入宮以後想如廁,那可就太尷尬了。


    她塞完一個小的,謝珣把茶端過來,她搖頭,繼續拿下一個。


    謝珣弓著腰站起來,繞過她,坐到了她另一側。


    正當她以為謝珣換位置是有什麽要事的時候,謝珣默默地、悄悄地把手掌覆在了她的左手上。


    薑舒窈:……


    她塞著糕點,轉頭無語地看著謝珣。


    謝珣正偷樂著,翹起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放下,就感覺到她的視線投過來,立刻變得心虛,耳根輕輕動了兩下,顯示出害羞的不自在。


    他強行解釋道:「左手不用拿糕點。」


    薑舒窈不管他了,隨他去了。


    到了宮門前的大道,兩人就下了馬車,步行往裏。進了宮門,早有太監在此處候著,薑舒窈記著規矩給他塞紅包,被他拒了。


    謝珣往東宮去,與薑舒窈在內牆處分開,接下來的路便隻有太監領著薑舒窈走。皇宮果然如她想像中的一般,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但始終有一股低壓旋繞在上空,宮女太監們走路無聲,薑舒窈走了不到一會兒,就已經覺得壓抑得難受。


    到了林貴妃宮裏,又是一番景象。


    林貴妃才剛剛用完早膳,懶洋洋地倚在塌上由宮女按頭,殿中幽香瀰漫,輕幔晃動,有一種倦怠慵懶的美感。


    林貴妃果然如傳言那般傾國傾城,五官明艷,明明隻點了唇脂,卻能壓得住雲髻上華貴的珠釵。


    她瞧見薑舒窈行禮的模樣,掩麵一笑,笑靨燦如春華。


    「行了,起來吧,到我這兒來。」她直起身子,宮女垂頭退至一旁。


    薑舒窈走到她身旁,在矮凳上坐下。


    林貴妃不鹹不淡地問了她些閑話,薑舒窈一一答著,摸不清她的目的。


    兩人本就不熟稔,敘了會兒話,就安靜了下來。


    「你母親最近怎麽樣?」林貴妃沉默了會兒,開口道。


    這個倒比之前那些閑敘讓人輕鬆些,薑舒窈道:「母親已不再孕吐了,如今身子健朗,每日忙著生意,精神奕奕,一點兒也不像個懷胎的婦人。」


    林貴妃輕笑:「她可真是……一如既往。」


    薑舒窈沒搭話。


    林貴妃本就是自言自語,也沒想讓她搭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陷入迴憶。


    她長久地沉默讓薑舒窈不自在地扭扭身子,微小的動作讓林貴妃迴神。


    「說到生意,林家的吃食生意可是由你提出來的?」


    薑舒窈感覺終於進入正題了,答道:「正是。」


    林貴妃指尖輕敲桌麵:「怎麽會想起做吃食行當了,林家統領航運已經足夠了,再插手其他行當,未免說不過去。」78中文全網更新最快 .七8zw.cδm


    薑舒窈聽出了她的反對意思,雖不解,但解釋道:「我們並不是做酒樓生意,而是賣些新奇的吃食給普通百姓,真要論個明白的話,根本不算與酒樓打對台。」


    「那怎麽礙了康王的眼了?」林貴妃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出情緒。


    薑舒窈心裏一緊,道:「我們本本分分做生意,談何礙眼?隻是小吃街最近紅火,惹人注意罷了,等過些時日康王爺冷靜下來後,就會發現林家做的生意和他的根本不一樣。」


    林貴妃不置可否,敲敲桌麵:「新奇生意,我倒是有聽說。吃些髒汙食材,腸啊心啊,這就是新奇嗎?」


    薑舒窈不服氣了:「娘娘,清洗幹淨後都是食材,不應稱作髒汙。」


    林貴妃不接話:「你娘鐵了心要把這個生意做下去嗎?」


    「是。」薑舒窈斬釘截鐵應道,又想著林貴妃和林氏姐妹曾經如此親近,應該很了解林氏的脾性,「娘她這些年來日子得過且過,幾月前懷有身孕也不吃不喝的,身子骨哪受得住。於是我便想著找些事讓娘分分心,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娘一頭紮進了生意裏,精氣神完全恢復了,整日忙著生意,把糟心事忘得一幹二淨。如今出了這事兒,以娘的脾氣,絕不會因為礙了別人的眼而放棄。」


    林貴妃聽完,垂眸看她:「還有呢?」


    薑舒窈抬頭,麵帶不解。


    「你呢?」


    薑舒窈順口迴道:「我自然也不想讓娘放棄。」


    林貴妃抬臂,戳了下她的腦門:「鬼丫頭,我瞧你是自己不想放棄。」


    薑舒窈猝不及防地被人戳了額頭,一時被這親密的舉動弄傻了。


    林貴妃收迴手:「我今日召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們這事兒的章程。」


    薑舒窈眨眨眼:「章程?」


    林貴妃斜眼看她,「嘖」了聲,嫌棄道:「做生意每個章程還叫做生意?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做到什麽地步,如何做,這些不得理個明白?」


    薑舒窈有點懵:「這……」


    林貴妃蹙眉,她的五官明艷大氣,又久居深宮,一肅容便顯得氣勢十足,讓人心生畏懼。


    薑舒窈下意識低頭。


    「你說要做新奇的吃食,這些點子隻你一個人想?」


    「是。」


    林貴妃頓時覺得成不了氣候,搖搖頭。


    薑舒窈瞥見了,忙道:「就我一個人想點子綽綽有餘,我想到的,別人還真不一定能想到。」


    林貴妃被她的口氣逗樂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當年和我你娘闖蕩航運行當的時候也沒這口氣。」


    薑舒窈張嘴欲辯,被林貴妃打斷:「你說的新奇,難道就是那些腸子心肝入菜?」


    薑舒窈先點頭,又搖頭:「自然不是,新奇不應針對食材,就拿麵來說,我也能想出無數花樣,隻是如今在研究低廉食材入菜罷了。」


    林貴妃蹙眉不語。


    「而且不止腸子心肝什麽的,除了這些,隻要能入菜的,我都能做出美味來。」


    林貴妃眉頭頓時舒展,像看孩子玩鬧一樣看著她,半晌嘆口氣:「你娘也是,這麽大的人了,還跟你一塊兒胡鬧。我聽她如今總算振作了,本想幫一把……算了,我這也是去聽她恢復精神後一時欣喜,關心則亂。」


    薑舒窈無奈道:「娘娘,我說的是真話,您不信,就隨便出題考考我。」


    林貴妃本想讓薑舒窈離宮,但此時聽她這麽說,覺得隻是這麽讓她走,她出去了依舊會和林氏想當然的胡鬧,必須得壓壓她的心氣兒,讓她清醒一些。


    「好,那我就出題考你。」林貴妃站起來,金絲繡紋裙擺在地上拖曳,「豬羊雞鴨的內髒你都做過了,我就不出這個題來考你。」


    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什麽,直到看到了殿裏養的魚,突然想起了入宮前四處航運的日子,道:「曾經我和你娘為了搶河道,四處奔波,常在岸邊歇腳。有次我們見小童在河邊撈魚捉蝦,過去瞧熱鬧。當時他們撈起了一堆黑乎乎的河鮮,正在憋嘴慪氣,我與你娘一問才知道那叫螺,河裏魚蝦蟹都可以吃,唯獨螺不行。哪怕是多年不見葷腥的百姓也不會撈螺迴去燉湯,隻因螺裏雖有肉,但卻滿是泥沙,且腥臭撲鼻,別說入口,隻是聞著就噁心。」


    林貴妃眼神帶點得意,料定薑舒窈誇下海口後難以收場:「你可能以螺入菜?」


    卻見薑舒窈一拍手:「螺?當然可以!我最愛吃炒田螺了!」


    林貴妃一愣:「你知道螺是何物?」


    「當然。」薑舒窈順口答道,意識到破綻後連忙改口,「我曾經在京郊別莊遊玩時,遇見過一位的老人家,她的孫子捕了螺迴家,我好奇,便拿了些試菜,研究了許久,總算琢磨出了個好法子。」


    她站起來,興致勃勃道:「娘娘讓人尋些螺入宮吧,我保證能做出一盤美味至極的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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