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雋自房內出來,便看到守在不遠處的紅桑。關門的聲音將紅桑的思緒拉迴,她迴頭看到容雋,便滿麵笑容迎了上來。“容雋師兄,你不要擔心,師父和師伯一定會有辦法保住你的!”


    紅桑說著,雙手竟不自覺拉住了容雋的衣袖。容雋眉心微蹙,輕輕拉迴了袖子,與紅桑拉開距離。“我自是相信兩位師長,隻是也不願意讓他們為難,這件事終究因我而起,我會想辦法自己解決。”


    紅桑雙手一空,有些愕然地望著容雋。“容雋師兄,你……你好像哪裏不同了……”


    “是嗎,我竟不知道。”容雋淡淡道。


    紅桑有些委屈。“你是在躲著我嗎,為什麽呢?”


    容雋側開走了兩步,平靜道:“你想多了,隻是男女授受不親,你我保持距離,也是應該之事。”


    “可是,你不是答應過我,等見了師父之後,你要……你要……”紅桑說著支吾了起來,臉上微微泛紅,扭捏道,“你要向他提親的,不是嗎?”


    容雋詫異地看向她:“我何時說過?”


    紅桑臉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盯著容雋:“你不承認了麽,那日在客棧,我將衣服送還於你,你說為我治病之時看了我的身子,日後會向我師父告罪,然後……然後求娶我的,不是嗎?”


    容雋恍然想起了那日之事,當時他話說到一半,便被蘇漓的出現打斷了,可他要說的,分明不是這個意思。“不,你誤會了……”容雋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那日未能說完這句話,讓你誤會,是我的錯。我本想說,若你在意,我會向師叔告罪,之後,取我的雙目,或是抹去我的記憶都可以,隻要能換得你的諒解,至於求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為什麽?”紅桑紅了眼眶,嘴唇微顫,“你明明對我那麽好……”


    容雋沉默了片刻,覺得若是虛言安慰,隻會讓她繼續誤會,隻能說出實話了。“那日你被人追殺,我不知你是善是惡,本是無意相救的,隻是看到你出手之時用的是玄青師叔的神通,這才救下你。後來知道你是師叔的弟子,出於同門之誼,才對你多有關照,讓你誤會了,很抱歉。”


    “那你為何送我那麽多法寶?”紅桑不死心地問。


    容雋皺了下眉頭,有些不解道:“你出事之後,身上沒有武器和法寶,我們又要出門不能照顧你,自然是要買些防身的東西給你的。”


    “那語花戒呢!語花戒,是送給心上人的啊!”紅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將纖纖素手抬到容雋眼前,那一朵我見猶憐的解語花正被她戴在手上。


    容雋的目光碰觸到她手指上的花朵,頓時想到了蘇漓,不禁有些黯然。“那日,阿漓生氣了,我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便去了東荒商會的珍寶閣,買了這個語花戒,想要送給她,卻被你搶先要走了,我隻當是個普通的飾品,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卻不知道這是送給心上人的事物,讓你誤會,也讓阿漓誤會了。”


    “阿漓……阿漓……”紅桑的眼淚滾落了下來,沾濕了臉龐,她苦澀地笑著,“我早該看出來的,你喜歡的是她,不是我。”


    “抱歉。”容雋垂下眼眸,西斜的餘暉將影子拉得很長,最後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忽然很想念那雙靈動愛笑的眼睛,想念她望向自己時的依戀與溫柔。“我早已答應了阿漓,與她結成道侶,所以我是不可能娶你的,若你在意因我而失了清白,給我三日時間,我會還你公道的。”


    “我要的不是公道!”紅桑傷心欲絕地打斷了他,“我要的是矢誌不渝,長相廝守。”


    “我做不到。”容雋搖了搖頭。


    紅桑抽泣了兩聲,問道:“如果不是先答應了她,如果你先遇到了我,你會不會娶我?”


    容雋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不願騙她,騙自己。“對不起,我不會。遇到阿漓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對一個女子動心,感情無謂先後,我有種感覺,我來到這世上,隻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而已。我曾經不懂她,做了一些事,讓她誤會,讓她傷心,如今她雖不在眼前,我也不能說違心的話欺騙安慰你,我不願她知道了難過。”


    紅桑終於徹底死了心,摘下了手上的語花戒擲在地上,轉身跑了出去。


    容雋緩緩俯下身去,撿起滾落在塵土裏的戒指,花瓣被泥土弄髒了,戒指上還殘留著點點溫度,被風一吹,便化為冰涼。這本是應該戴在蘇漓手上的,可惜錯過了,但也許也不是那麽可惜,若非那些誤會,他大概也看不到蘇漓倔強地哭著說不要喜歡他,卻又撲到他身上來,醉眼迷蒙地喊著他的名字,便是如今想起來,仍讓他忍不住心頭一片酥麻,眼底蕩起笑意。


    會說動人情話的語花戒,已經被別人戴過,阿漓一定是不稀罕的,而更多的話,他早已親口對阿漓說過了,真心實意的,不含一絲虛偽。


    容雋將語花戒握在掌心,靈力一吐,戒指便化成了一堆粉末,從指縫間滑落,混入泥土之中。


    入夜未久,忽然便有一群人殺到了蓬萊仙宗的駐地,為首之人赫然便是雲浮宗宗主。雲浮宗宗主尊號無方道尊,看上去四十開外的年紀,麵白無須,駝峰鼻,雙目如炬,讓人望之生畏。無方道尊這些年極少出現在外,據說閉關多年,一心想要突破法相四劫,不知結果如何。雲浮宗與雲中城唇齒相依數千年,關係也素來要好,這次慕容徽出事,無方道尊便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和後盾。


    無方道尊身後跟著三四位法相尊者,一眼望去,都是東荒叫得上名號的宗門長老。無方道尊的目光在廳內一掃,冷然道:“本尊聽說罪人容雋已經上山,被你們蓬萊仙宗藏了起來,如今本尊親臨,還不速速將他交出來!”


    宗主不在,廳內地位最尊者便是雲霧山長老,聽到無方道尊出言不遜,便是性格溫和的雲霧山長老也忍不住寒了臉色。“尊者貴為一宗之主,但我們蓬萊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小門小派,容雋真人是否有罪,如今隻是慕容徽一麵之詞,恐怕尚不足取信,由不得他人上門興師問罪,目中無人!”


    無方道尊不料區區一個雲霧山長老也有膽色與自己叫陣,不禁眼神一凜,露出殺意。“你既知道本尊乃一宗之主,這裏便沒有你說話的份!叫你們宗主出來!若不是心虛,容雋為何躲起來!”


    “我不是躲起來。”一個淡然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眾人轉身望去,便看到一襲青白漸變的長袍,出塵卓然的男子背對著明月,不疾不徐地走來。“不過我們蓬萊仙宗的人,也不是能讓人唿之即來揮之即去,肆意汙蔑的。”


    話音既落,容雋已來到了無方道尊跟前,雙目漆黑而有神,巋然不懼與之對視。


    無方道尊為容雋這份氣度微微一驚,卻又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雲浮宗乃東荒第一大宗,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這蓬萊仙宗倒好,方才那個雲霧山長老同為法相尊者,不卑躬屈膝也就算了,區區一個元嬰修士,居然也敢他平視!無方道尊怒意難收,一股靈力便自體內爆射開來,直逼容雋!雲霧山長老大驚,疾唿道:“容雋小心!”


    容雋與無方道尊近在咫尺,旁人要相助已是來不及,無方道尊本想給容雋一個教訓,出手倒也有分寸,並非想真取他性命,但讓他吃個虧受記內傷是必須的,不料容雋處變不驚,雙足略退半步,右肩一側,竟將那股靈力順勢卸掉七分,同時運起靈力擋下餘波,廣袖被靈力激蕩,於月下翻飛,修長身軀,俊雅容顏,宛若仙人之姿。


    蓬萊仙宗之人紛紛叫到一聲:“好!”


    無方道尊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他方才雖然留了手,但那一擊,也絕非一個元嬰修士可以輕鬆抵擋的,看樣子,是他小瞧了對方。被落了臉的無方道尊怒火更甚,再提靈力,不再留手。


    雲霧山長老修為最高,一下子就看出了事態不妙,皺眉道:“不好,無方道尊已然是四劫法相尊者了,隻有宗主能攔得住他了!快去叫宗主來!”


    他話音方落,便見一個身影伴隨著朗朗笑聲飛入廳中。“無方道尊何故如此動怒,與一個小輩計較,豈不是有失身份!”


    來者眉眼和善,笑如春風,正是玄風道尊。玄風道尊說話間用上了靈力,聲如洪鍾,直逼靈魂深處,無方道尊一聽,心中一震,立時便卸了靈力,冷冷道:“多年未見,玄風道尊的修為更加精進了。”


    “哪裏哪裏,無方道尊的修為也是進步不小啊!”玄風道尊嗬嗬笑著,不露聲色將容雋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之下。


    陸玄青緊隨著玄風道尊身後進來,狹長鳳眸往無方道尊的方向一掃,冷笑道:“好大陣仗,無方道尊為慕容徽也真是鞠躬盡瘁了。”


    陸玄青的醫術和毒舌遠比他的修為更加精深,他揚名大荒,靠的也是神醫的名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始終無病無災,因此誰也不會想輕易得罪大荒最有名的神醫。無方道尊聽出了陸玄青話裏的諷刺之意,也隻能按捺下來,裝作沒聽到。


    “玄風道尊,你既然來了,那便把話說開。前些日子,可是你自己答應下了,若抓到容雋,便將他交由各大宗門處置?難道現在便出爾反爾了嗎?”


    玄風道尊尚未答話,陸玄青便搶先道:“無方道尊好大忘性,我師兄那日說的是‘對質’,而不是‘處置’。事實究竟如何尚未查明,你這言下之意,卻是將我師侄徹底定了罪了!你如此不公,我們又如何能不防?”


    無方道尊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玄風道尊道:“對質也好,處置也罷,他總要出來,蓬萊仙宗到底交不交人!”


    容雋淡然道:“我自然是會出來見慕容徽,無方道尊不必心急,到時候誰是誰非,自有分曉。”


    玄風道尊與陸玄青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而後道:“我們蓬萊仙宗光明磊落,自然無所畏懼,但防備的不是君子,而是小人,既然雙方對質,我們蓬萊便必須在場,不能由著你們帶走容雋。”又對幾位長老道,“雲霧、雲霞、雲霽三位長老隨我們同去,其餘幾位留下守著駐地。”


    陸玄青麵帶詭異微笑,一把折扇敲了敲掌心,道:“少不得我也得走這一趟了,說不定到時候哪個傷了,還得有求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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