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芳還是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蓬萊的美景,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了不少和他們一樣傳送而來的別國修士,有的不過兩三人,也有二十多人的一隊。


    燁國修士們忍不住偷偷觀察起那隊修士。


    荀芳略微壓低了聲音道:“那是古華國的修士。”


    蘇漓還有些莫名,其餘幾人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蘇允凰心道蘇漓久居內宅之中,對神州大陸上的事難免不清楚,便耐心為她解釋道:“古華國是南方大陸排行前三的勢力,國內不但有四個元嬰強者,甚至還有一個法相尊者。古華國乃太古時期傳承至今的古國,底蘊深厚,非我們燁國可以比擬。”


    大概是知道燁國修士們正在關注他們,幾個古華國的修士都或多或少露出一副傲慢的神情。


    蘇漓掃了一眼,見這隊人數一共有二十七,清一色築基修士,更有幾個築基中階的修士,對比燁國,實力最強的蘇允凰不在考核之列,而參與考核的六個人,包括蘇漓在內,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三皇子,築基一重,甚至還未到圓滿之境。


    同境界修士很難準確感知對方的修為,但築基期的修士卻能望氣,一眼便看出這燁國七人的水平參差,蘇允凰的修為他們試探不出,但觀其氣度,必然也是築基中期以上,而另外五人,不過都是堪堪築基的水平,最讓人愕然的是,居然還有未入煉氣境的凡人,他們都不好意思稱其為修士。


    當下便有一個麵相刻薄的修士出聲嗤笑道:“早聽說燁國日薄西山,卻想不到弱到連六個築基修士都湊不齊,真不知道蓬萊仙宗是怎麽想的,給了他們六個名額?”


    這附近還有三四隊其他國家的修士,名額也在五六之數,也全都是築基修士,聽到這修士的話,都是心生鄙夷。


    別說這些修士了,就是蓬萊仙宗的幾位接引道人也對蘇漓的到來表現出了意外,隻不過他們更懂得含蓄禮貌罷了。


    名額是蓬萊仙宗給出去的,派什麽人來卻是各個國家的自由,這名額在諸國之間萬金難求,燁國願意讓個凡人來到此一遊卻也是他們的自由。


    蘇漓和蘇允凰對這些外界的質疑聲都沒什麽反應,反而是兩位皇子皺了眉頭。三皇子稍有城府,沒有開口,卻是大皇子浮躁了些,忍不住埋怨道:“我就知道,蘇俏修為低下,一定會拖累我們。”


    三皇子按了下大皇子的肩膀低聲道:“大哥,少說兩句吧,不要讓別國修士看我們內訌。”


    大皇子動了動嘴唇,似乎有些意見,但也知道三皇子說的有道理,便沒有再反駁。


    古華國的修士見燁國修士雖向他們怒目而視,卻不敢出言反駁,隻認為自己說得有理,更是毫不掩飾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了,交頭接耳嬉笑著指指點點。


    “夠了!”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驟然喝道。


    古華國的修士們像是受到什麽驚嚇,頓時靜了下來,好幾個修士甚至麵露驚恐之色。


    蘇漓朝發聲之人看去,卻是古華國領先的一個男修,那男子一身黑袍,麵容冷峻,眸如飛星,讓人望之生畏。蓬萊仙宗的考核三年一次,對年齡要求在十五至十八歲之間,這男修的年紀恐怕最多也不超過十八,看起來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古華國一眾修士儼然以他為首,他一出聲,旁人便不敢再說話了。


    “妄議是非者,滾!”男子冷然道。


    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哪怕他對著是自己國家的修士。


    他的話顯然很有效,接下來的時間那些古華國的修士都乖巧得很,像被人上了禁語術。


    蘇允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蘇漓問道:“姐姐難道知道那人是誰?”


    蘇允凰輕輕點了下頭:“有聽師父提過,古華國最有天賦的修士,餘長歌,他也是身具異象靈根,修為恐怕還在我之上。”


    蘇允凰在看餘長歌,餘長歌卻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三皇子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不禁有些發酸。


    幾人在荀芳的解釋下才知道,原來這次蓬萊仙宗為了宗門考核而放開外門群島的結界,所有參與考核之人都會由指定的元嬰強者傳送至外圍小島,而後乘坐小舟前往主島。隨著越靠近蓬萊主島,遇見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次參與考核的一共有兩萬人,蘇漓幾人降落在周圍較大的一個小島上,待到了岸邊一看,已有五六百人在這裏等候了。


    坐鎮此地的是一個神通境修士,見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放聲道:“貧道乃蓬萊外門主管玉聰子,負責這次宗門考核的第一關。這第一關,便是‘一葦渡江’。”說著右手一揚,眾人隻見無數金光如星沙般紛紛落下,落入海中便化為一葉扁舟。


    許多人見狀鬆了口氣,要真的隻是一支細長的蘆葦,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玉聰子道:“你們之前應該已經被告知這一門考核的內容了,沒錯,便是看體型,看外貌,但外貌如何因各人審美差異倒不好做出評判,因此便交由這片海域了。這片海域名為明心海峽,可照見本真,你們應該都是煉氣之上的修士,禦氣渡海應該沒有問題,若被海峽上的風浪吹落入水,便在小島上休息一陣,等考核結束後自會有人送你們迴國。”


    築基後期的修士可以禦劍飛行,煉氣期的修士雖然差些,但控製周身氣流維持平穩卻是沒有問題的,能被選來的修士容貌至少也在中上,大多對自己很有信心,因此聽了考核內容之後倒沒有幾個人麵露苦色,反而暗自竊喜。


    隻有蘇漓知道,這明心海峽實則是一大陷阱。很多人以為蓬萊仙宗以臉取士是祖師珈羅真人傳下來的惡習,其實珈羅也是無辜。當年她還是蘇漓之時隨懷蘇第一次到此處,懷蘇便說,浮圖道尊是太古時期出了名的美人,雖然是男人,卻有讓萬界男女都慚愧愛慕的絕世容顏,浮圖道尊見慣了自己的臉,便對別人的容貌也挑剔了起來。他開辟蓬萊時便劃下這明心海峽,長得醜的人一進海域便巨浪滔天,長得美的人卻有微風細浪歡喜相迎。昔日懷蘇入海之時,蘇漓親眼見碧波粼粼,步步蓮花,整片海域仿佛醉了一般蕩漾,懷蘇白衣廣袖,衣袂輕揚,發如傾墨,散開在碧海藍天之間,宛若一幅徐徐展開的水墨畫。懷蘇側過臉,朝她伸出了手,眉梢眼底盡是溫暖的笑意,他輕聲道:“阿漓別怕,過來。”


    她的一顆心莫名蕩漾了起來,伸出去握住了懷蘇溫熱修長的指尖,卻在踏上海麵的瞬間,被巨浪打了一個劈頭蓋臉。


    懷蘇眼底的笑意便再也掩飾不住。“阿漓,這明心海峽能夠照見本性,但凡心存邪念之人都會受反噬,你剛剛可是存了什麽壞心眼?”


    蘇漓渾身濕透,傻傻地看著懷蘇,心想懷蘇看起來好好吃,可是我不能吃人,更不能吃懷蘇……


    而如今,懷蘇又在哪裏呢……


    看著眼前依稀從前的海,蘇漓的心卻沉重了起來。


    蘇允凰以為她是擔心自己修為不夠過不了海,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一會兒你靠我近點。”


    蘇漓迴過神來,朝蘇允凰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先前八世為人,她幾乎每一世都遭受了信任之人的背叛與謀殺,早已是心灰意冷,對周遭之人暗存戒心。天道懲罰總是別出心裁,卻也暗含邏輯,不曾有過失手誤殺,可以說每一世的死亡都暗合邏輯,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別人,因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逐淵轉世,為奪她性命而來。此刻她接受蘇允凰的示好,不過是自信時候未到罷了,如今的蘇允凰,即便是逐淵轉世,應該也還沒有殺她的理由。


    明心海峽那些陷阱,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對蘇允凰來說更是如此。多日相處下來,蘇漓相信,蘇允凰應該也是個內心澄澈豁達之人。


    蓬萊仙宗收徒講究內外兼修,相貌美好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最重要的卻是天賦和秉性,為人陰毒,若修煉有成也不過是為禍人間罷了。


    很多人卻還不明白這一點。蘇漓看了一眼身後的他國修士,知道有很多人要倒黴了。


    隨著玉聰子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尋找扁舟登船,所有扁舟都一般大小別無二致,因此也沒有什麽好挑的,眾人都是就近登舟。隻這一下,便有人立刻翻船淘汰。


    玉聰子淡淡掃了一眼,對於這些連扁舟都登不上的人,主持考核的修士自然知道是因為他們心術不正。內心越是醜陋之人,遭遇的風浪就越是大,若是修為過人,或許還能抵禦住風浪前行,否則便隻能和這些人一樣,還沒登舟就翻船。


    對這種人,是沒什麽好客氣的。


    大部分人遇到風浪都還在應付範圍內,立刻禦氣催動扁舟前行,然而越是往前風浪就越大,不知何時,海上泛起了白霧,霧氣越來越濃,幾乎不能視物,許多人因此心生慌亂起來。


    明心海峽的第二段,便是勾出你內心深處的恐懼。


    白霧之中,影影綽綽劃過一些巨大的影子,扁舟隨之一震,像是水中巨獸躍出了水麵,那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化成你心中最恐懼的樣子。


    蘇允凰早已不知去向,蘇漓立於船頭,冷眼看著前方鬼影。


    她怕過什麽呢?


    天地之間任何異獸對她來說都不足為懼,到她麵前也不過是俯首稱臣的份,哪怕她現在沒有了真龍的修為,但那份心性還在,便巍然不懼。


    這第二段對她來說毫無難度,隻見白霧漸漸散去,周圍卻還是沒有其他扁舟的影子。


    這時蘇漓的耳邊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輕歎,帶著三分寵溺,如呢喃一般喚著她的名字。


    “阿漓……”


    蘇漓扭頭看去,隻見那張熟悉的容顏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身邊,眉眼如畫,他的笑容永遠都是淡淡的,卻讓自己如沐春風。


    蘇漓頓時濕了眼眶,顫聲道:“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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