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允凰不掩詫異,問道:“你也想要這個考核名額,可你從未修行過,底子太差,隻怕過不了考核。”


    符雲笙忙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的資質雖然遠不及允凰表姐,但如今也是煉氣七重了,而蘇——二表姐連煉氣也曾入門,怎麽可以去參加考核,讓蓬萊仙使知道了,豈不說我們燁國輕視了蓬萊仙宗,更讓其他國家看輕了我們燁國無人才。”


    蘇明磯沉吟道:“允凰和笙兒都言之有理,你雖然是我的女兒,但你毫無修煉根基,怎可參加考核?”


    蘇漓正色道:“父親怎可斷言我毫無修行資質?”


    蘇明磯掃了她一眼,淡淡搖頭,說道:“你可還記得七歲那年,國師大人親自為允凰檢測天賦,當時國師也看過你的。”想起這件事,蘇明磯就覺得有些無奈,“我聽說修行之人的根基在於靈池的大小和靈根的優劣,當時國師引導允凰自視靈池,允凰的靈池有如百頃天湖,深不可測,更兼具雙靈根,可謂千年難得一見,而你……”蘇明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你說你看到了一片大海,卻沒有看到靈根,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嗎?”


    蘇漓還沒來得及說話,符雲笙便搶答道:“她看到的根本不是靈池,她連入定自視都做不到,估計是睡著做夢了,怎麽可能有人沒有靈根?”符雲笙鄙夷地看了蘇漓一眼,“我們人族天生有靈池靈根,哪怕資質再差的人也有小小一窪靈池和廢靈根,而最差的人,就是連入定自視都做不到的,做不到入定自視,還怎麽修行?”


    蘇漓不以為意,微微笑道:“可是我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蘇明磯聞言,眼神一動,心思也活絡了起來。不錯,當年的蘇漓還癡癡傻傻若有腦疾,與如今判若兩人,說不定……


    “我不同意。”符氏突然開口說道,“這個名額可是給允凰的,怎麽能輕易讓給別人?”


    蘇允凰皺了下眉頭,不解地看向符氏。


    符氏拉過蘇允凰的手,壓低了聲音說著拉著蘇允凰的手往旁邊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耳語道:“你外祖可是派人打聽了,國師大人在我們燁國雖然地位超然,但在蓬萊仙宗卻是一般。蓬萊仙宗何等龐然大物,元嬰強者不在少數,國師大人不過在蓬萊仙宗隻是客座長老之一,蓬萊仙宗真正掌權的卻是七位守山長老,你若能被那七位長老收到門下,才真正是一飛衝天。我和你外祖商量過了,尋個由頭跟國師大人說說,你與國師大人解除師徒名分,重新投入蓬萊仙宗,經過考核,想辦法讓守山長老收為親傳弟子。”


    蘇允凰聽著蘇夫人的話,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於我有恩,我怎能為了前程而背叛師父!母親今日讓我為了前程不認師父,難道他日還能為了前程不認生身父母嗎?做人須有底線,修道亦然,否則便會走火入魔落得身死魂滅的下場。這種事莫說師父答不答應,即便他答應了我也不會應允,若讓蓬萊仙宗知道我蘇允凰是此等小人,隻怕頃刻便要逐出門牆。這件事我就當沒聽過,母親也千萬不要再想了!”


    符氏隻道自己一心為了女兒著想,哪裏想到會被蘇允凰嗆迴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個女兒是她最大的驕傲,她生不出兒子又怎麽樣?千千萬萬人生了兒子,卻都比不上她這個女兒,最大的遺憾就是,女兒跟她不一條心。


    蘇允凰說這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因此蘇漓也是聽到一清二楚,對這個仿若高嶺之花的姐姐不由得多了三分敬意,原來不隻人美,心地也不錯。


    蘇允凰本就對蓬萊仙宗的考核名額不放在心上,聽了母親的話之後,更是堅定了信念,於是轉頭對蘇漓說道:“這個名額本就是蘇家的,陛下不敢挪給他人,你既然想要,我便會為你爭取,但首先還得看看你是否有修行資質,不如我再引導你入定自視一番,看你的靈池靈根如何。”


    符氏見蘇允凰主意已決,氣得跺了跺腳,卻又無可奈何。這個女兒太有主意了,根本容不得她多說什麽。


    蘇漓喜上眉頭,對蘇允凰道:“那妹妹就先謝謝姐姐了。”


    蘇允凰屏退下人,讓蘇漓在椅子上坐定,便伸出潔白修長的右手,五指張開,懸於她前額處。蘇漓閉上眼,便感受到一股威壓如水波般在自己額前緩緩蕩漾開來,將她籠罩其中,推入無邊黑暗。


    “睜開眼。”一個聲音仿佛來自天外,引導著她睜開雙眼。


    眼前的光由暗轉亮,最後一幅波瀾壯闊的巨幕在眼前拉開。


    蘇漓心生感歎,其實七歲那年,她沒有說謊,也沒有看錯,自己確實看到一片汪洋,而她的靈池,也確實就是一片無盡汪洋。一個人的靈池大小,意味著對天地靈氣的感悟能力,靈池越大則能感悟到的範圍更廣,能汲取的靈氣更多。但世人怎麽肯信一個傻子能感悟到如汪洋無盡的天地靈氣呢,據說最強的修道強者靈池也不過如奔騰大江,更何況,她確實沒有靈根。靈根是修行的根基,納入體內的靈氣經過千錘百煉方能化為己用,催生靈根,生出靈葉靈花,最後元嬰自靈花中孕育而出,若沒有靈根,又如何修煉?


    蘇漓的神識潛入海中,這片汪洋好似無窮無盡,又深不見底,而所謂的靈根,也不見蹤跡。


    可是誰說沒有靈根就不能修煉了?


    早在記憶蘇醒之日蘇漓便入定自視過了,沒有靈根於她而言不過是少了一種修行方式而已,這具身體根骨極佳,她為龍身時養在淮蘇山,師兄懷蘇乃古神一族,藏有修行典籍無數,她閑來無事也看了不少,適合自己這一世修煉的倒是有好幾種,隻不過如今人族式微,見識短淺,以為沒有靈根便是廢人罷了。


    神識自靈池中抽離出來後,蘇允凰問蘇漓道:“你可看到靈池靈根了?”


    蘇漓點了點頭道:“看到了。”


    “什麽模樣?”


    蘇漓說:“宛若一口古井,而靈根,是綠色的。”


    蘇允凰恍然道:“古井靈池嗎,倒也是不錯,綠色靈根應是水靈根,至於靈根品質,我卻無法為你判斷,聽說蓬萊仙宗考核時便會檢測靈根品質。”


    符雲笙見蘇允凰這麽說,似乎已經有意將名額給了蘇漓,急忙道:“她就算有靈池靈根,卻從未修行過,連煉氣一重也沒有,又怎麽可能通過考核呢?”


    符氏也幫口道:“是啊,老爺,若讓俏兒去,也是浪費了一個名額。”


    蘇漓淡淡一笑,轉頭對蘇允凰道:“姐姐,你對蓬萊仙宗最為熟悉,應該知道入門考核的難度吧,難道煉氣七重就很有把握通過考核嗎?”


    蘇允凰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便是煉氣九重,也是極難入門的。”


    蘇漓道:“那給笙兒表妹浪費和給我浪費,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符雲笙氣得小臉通紅。


    蘇漓笑道:“這個名額既是給我們蘇家的,那再給其他人就不合適了。笙兒表妹既然願意放棄自己的家族來爭取這個名額,那我也與你公平競爭如何?”


    符雲笙氣唿唿道:“怎麽公平競爭?”


    蘇漓道:“下月初一便會在皇城舉行擂台賽,比武決定最後的五個考核名額,聽說笙兒表妹也在其中,如果笙兒表妹能夠憑借自身實力勝出,自然就不需要這個名額了,如果實力不濟輸了卻還想要這個名額,那我便下場與表妹比武,你若勝了我,這個名額便讓給你。”


    符雲笙聞言眼睛一亮:“當真!”


    蘇漓話裏話外諷刺她,她聽著雖然不舒服,但聽蘇漓願意與她比武爭名額,頓時高興起來。蘇漓雖然自小生就一身怪力,但她自忖煉氣七重,怎麽也不可能輸給蘇漓的,更何況還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她的臉。


    蘇漓笑吟吟道:“自然當真,父親母親與姐姐都在這裏,可以為我作證。”


    蘇允凰道:“既然你們兩個都同意,那我便為你們做個見證。”


    蘇明磯和符氏聽蘇允凰如此決定,也隻能跟著點頭了。


    蘇漓走出門的時候還聽到符氏在歎氣,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又不敢開口。


    這蘇允凰也很是有趣呢……


    蘇漓習慣性地用手指輕叩臉頰,腦中思緒紛雜,突然一個念頭從中閃過,將她一雙眼睛都照亮了起來。


    該不會是逐淵君轉世吧!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便像紮了根,怎麽都揮之不去了。


    蘇漓自認跟逐淵君清清白白的,天帝說她跟逐淵君相戀觸犯天條,怎麽看都是欲加之罪。


    那時蘇漓鎮守漓江,說是鎮守,其實多半時間是在睡的,除非天帝降旨要她降雨,否則她便是以沉睡代替修行,畢竟龍族壽命悠長,而她自認還在長身體的階段。卻不想,那些年天帝認為楚王無道,竟數十年不降雨,無人打擾,蘇漓一覺便是三十年,直到被人吵醒。


    楚地百姓素來有祭祀求雨的風俗,那一年不知是哪個族老想出了餿主意,要獻祭生靈向漓江水神求雨,這實則是大忌,獻祭之術傳自巫族,洪荒之後便被禁絕,楚地族老也未必知道獻祭之術的真正方式,卻還是找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說要送給水神享用以換取風調雨順。


    這種無效的獻祭並不能溝通蘇漓的意誌,驚醒蘇漓的,是逐淵君。當時的逐淵君身為一方首領,深受萬民敬仰愛戴,卻即便如此也無法為他們帶來雨水和豐收,因此他們才避著逐淵君偷偷舉行了祭祀,卻被逐淵君趕到製止。


    蘇漓依然記得逐淵君當時背對著怒吼的漓江,傲然而立,錚然有聲:“從來沒有什麽神明,若有神明,他便該慈悲寬容,澤被蒼生,而不是以此勒索要求上供,否則與地痞流氓街頭惡霸又有什麽區別?有供奉便降雨,無供奉便大旱,這種神即便有也是惡神,這種惡神便不配得到供奉!”


    被這樣指鼻子罵著是惡神,蘇漓活了三千年還是頭一次遇到,然而她並不覺得憤怒,隻是十分新奇。當她展露了真身,數十丈長的巨龍淩於海上之時,所有凡人都嚇得跪地求饒,或暈或哭,隻有逐淵君傲然站立,不改風姿,與她對視。她忽然起了惡劣的玩性,將逐淵君卷起帶入龍宮之中,在他麵前顯露了人型,忍著笑意故作正經說道:“吾乃漓江水神,你也看到了,我是個女仙,要美貌女子作祭品何用?既然獻祭,自然是要年輕俊美的男子才是!”


    蘇漓是龍,有著龍的習性,最愛亮晶晶的寶石,她萬年來搜羅了無數名貴寶石,一串串地掛在兩個龍角上,寶物神光氤氳,將她的容顏也映得朦朧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此鎮住了逐淵君,他晃神了片刻,眼中才恢複了清明,甚至多了一絲難以辨明的心思。


    當時蘇漓還沒有看明白,後來經曆了這麽多世輪迴,經常迴想當初,便悟出了幾分逐淵君的心思。懷蘇常說,她雖活了一把年紀,卻長年深居簡出,不諳世事,心思仍是單純,最易心軟,也最易受人蒙騙。


    蘇漓原還不以為然,直到大禍臨頭,才有點後悔沒將懷蘇的話放在心上。逐淵君原是個聰明人,或許早已看出了她的好騙,所以騙著她上了岸,說是帶著她體察民間疾苦,讓她看這楚地萬民身陷苦難之中,慢慢地心生不忍,終於答應了他降下甘霖,解救蒼生。這化了她靈力的雨水帶著充沛元氣,一夜之間,大地披上了綠衣,將死之人恢複了生機,一切病痛也隨之離去。


    蘇漓原想著,不過是一場雨罷了,她救了這麽多人,怎麽說也是大功德吧,楚王無道,又關百姓什麽事呢。就算犯了錯,大不了功過相抵,不要獎賞罷了,她的師兄可是古神懷蘇呢,誰敢真罰她呢?


    哪知懷蘇正好被菩提老祖請去了方外古地,那裏自成一界,時間流速也與這邊不同,兩邊完全無法通信,蘇漓被捉之時,連向懷蘇求救也無法。沒有任何會審,直接便被押上了剮龍台。


    蘇漓活了三千年,有懷蘇庇護著,總是懶得動腦筋,但她也不是真不通世事,天帝那番匆忙的作為,分明有其他陰謀,但她心想自己不過是一條龍,哪怕法力比別的龍更高一些,又有什麽可以圖謀的,隻怕是衝著她背後的師兄去的吧。


    可她即便知道其中陰謀,卻也什麽都做不了了,失了肉身,又被打入輪迴,也不知道師兄現在怎麽樣,有沒有找過她。


    至於說那逐淵君,她因他降雨受罰,而他因她汙了清名,受輪迴之苦,大概可以算是扯平了吧。她當時嘴上調戲了對方幾句,卻是一點情思也沒有動過,逐淵君對她也從未表示過什麽,現在迴想起來,她甚至有些記不清逐淵君的容貌了,隻覺得那應該是個高大俊朗、深沉內斂的男子,否則以自己的好美色的壞毛病,怎麽可能跟他上岸體察民情呢?


    蘇漓今日見了蘇允凰,不知為何竟想起了逐淵,好像記憶中那人也是冷冷淡淡的性子,秉性卻是出奇的正直,讓她忍不住生出逗弄之心。迴想過去幾世的經曆,其實逐淵轉世為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她甚至自己編排了一出姐妹鬩牆相愛相殺的戲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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