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相眯了眯眼,倒是不慌不亂,他冷眼看了這麽多年的朝堂風雲,又豈會真將這區區驕橫的公主放在眼中。此時隻是不疾不徐的恭聲道:「這兒亂得很,還請公主去前頭花廳喝茶休息。」


    溪光略聽得她祖父如此說話,鬆了口氣,知道有他在再不用自己勉勵在這支撐了。許是之前拳頭握得太過緊了,直到了這一刻,她才有些感覺到自己掌心傳來的痛感,竟是之前她不知不覺當中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肌膚當中去了。


    實際上,溪光並不是頭一次的麵對函真公主,不論她碰到何人都不至於會像剛才那樣失了理智,心中慌亂到竟那拿出了根簪子出來抵著那宮女。


    她的確是慌了神……她幾人說的關於老夫人的那些話,就好像似乎深深烙印在了溪光的腦海當中,不斷在她心底嘶吼呐喊。甚至是,有些動搖了她最開始堅定的心。


    溪光心思才剛略微迴籠,就聽見函真公主笑了幾聲,這笑聲中仍然帶著冷意:「好,既然是老相爺開了口,我也不能不給這個麵子。這宮女的事,亦是可以改日在議。不過,今日我專程替皇祖母來探問的寧老夫人,倘若見不著怕是迴去了不好交代。」


    一麵說著話,函真公主一麵緩緩站起了身,斜著眼側視著寧相爺。


    寧相低眉迴:「等拙襟病愈之後,便親自入宮拜謝太後。」


    有寧老相爺在前頭頂著函真公主的壓力,溪光理當舒心不少,可這時候,她卻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越來越冰涼了。寧老相爺強硬的態度,似乎愈發暗示了一種可能……


    不可能。


    溪光深吸了口氣,想要將這個荒誕的念頭從自己腦海當中驅逐出去,然而卻一道從眼前閃過的黑影給打斷了。等她仔細去看,隻見是竟是許思嬌衝向了老夫人的上房。溪光心內「咯噔」一聲,可這時候再要去阻攔委實已來不及了——許思嬌的身影已經進了上房。


    也不知為何,這會的溪光居然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老相爺,她祖父臉色低沉,比起之前好似更多了一重冰冷徹骨。他轉過身,對著函真公主皺眉冷聲問道:「公主今日,是專程來攪合婚禮的嗎?」


    「本公主幾時有過這樣的心思……」


    「是麽?皇妹。」一道男子的聲音從遠處靠近,疏漠的打斷了函真公主此刻的驕矜和傲慢。來的並不是旁個,正是四皇子蕭烆,此刻帶了一行太監侍衛負手而來,氣度偏偏。


    函真公主驚愕,「四皇兄怎麽……?」


    非但是她,就連寧相都有些稀奇此人為何會出現在這。因著前兩日的那出醜事後,司大將軍家的小姐司錦放話寧死不嫁皇家,皇帝查問原委則後怒而懲處四皇子。這人此刻應當在其王府閉門思過,此刻又怎麽會出現在這了?


    溪光亦是不解此人來這的目的,也更是沒料到他竟會出現在寧府,眼下寧梔可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跌坐著。


    「皇妹,我有父皇口諭,讓你速速迴宮,不可耽誤裴寧二府的嫁娶。」四皇子站在函真公主麵前,一字字清晰開口,目光垂視,似乎就等著她接話。


    溪光自然就將目光凝視在了那位函真公主身上,隻見她圓睜著雙眼一幅驚疑的神情望著四皇子,仿佛是在懷疑他這話的真假。


    「怎麽?皇妹以為我會假傳聖旨?還是……皇妹忘記了父皇前兩日才跟你說過的話了?」


    函真公主立即臉色大變,「你、你怎麽會知道在父皇那的事?!」


    溪光離開這兩人並不遠,這函真公主公主聲調語氣的變化,當然聽了個一清二楚。正當她分神在想什麽事能讓四皇子特地提出來提醒她時,又聽四皇子道:「皇妹今日,可險些是壞了事。」


    這話說得極其輕,溪光還未能聽仔細,就被函真公主的一聲淒厲嘶叫給蓋了過去:「皇兄為何要插手管這事!」


    四皇子此刻卻仿佛耐心已經被全部磨光了,上前一把握住了函真公主的手腕,拖著她離開。函真公主驕縱任性,此刻若不能如她所願,隻怕今日都過不去了。四皇子拖不動她,便迴過頭兇狠的瞪了她,怒道:「你再胡作非為,迴宮後父皇那定饒不過你!」


    函真公主幾時被這樣恐嚇過,好似迴想到什麽,悚然一驚。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四皇子拖著走了兩步。


    溪光聽這兩人的對話不由陷入深思,隻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內情在裏頭。緊接著,她就又聽見一道驚唿的女聲:「啊——!」


    這一道聲音離得並不近,越是由遠靠近了過來。


    函真公主也因著這道聲音猛的就醒過了神來,狠狠的甩開了四皇子的手。「慢著!先等等!」她又怎麽會聽不出此刻發出那道驚唿的正是剛才趁亂跑進寧老夫人那屋的許思嬌。


    此刻,許思嬌正臉色煞白的從屋子中跑出來,一路跌跌撞撞,步伐倉促而淩亂,頗有些慌不擇路的架勢。而函真公主早就候著她了,在她將要靠近自己的時候上前抓住了她的兩臂,止住了她的去勢。


    「是不是死了?!」


    函真公主的這一聲問得十分響亮,在場人人臉色都因此變了。


    可許思嬌滿臉慌亂,目光仍然遺落在剛才逃出來的房子上,好似那裏頭有什麽洪水猛獸即將要跑出來吃了她似的。


    「真的死了?」函真公主等得有些急不可耐,可從此刻許思嬌的表情上,她已能確定判斷了個大概。說罷這話,立即轉過了身指著那一席嫁衣的寧溪光道:「親祖母亡故,我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今日還敢出嫁!」


    紅蓋頭下的溪光不由秉著唿吸,身子也有些發顫,她竭力不將函真公主的這話當真,可全場雅雀無聲卻使得她渾身上下越發冰涼了起來。眼下她的祖父寧相是在場的,倘若函真公主這話有假,為何不怒斥?


    「小姐……」盼蘭低聲喃喃,更加不知所措。


    溪光此刻腦子嗡嗡作響,什麽都說不出來,木然看著紅蓋頭外那個宮裝少女靠近自己。好似她整個人都被困死在了這幅身子當中,眼睜睜的任由函真公主朝著自己頭頂上揮了手。


    函真公主是想要將這人的紅蓋頭扯下,她見了就不痛快,眼下可有了名正言順的由頭了!可哪知她舉起的手才剛碰到那人,就驟然被什麽人大力握住了是手腕,宛若骨頭都要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她當即脫口驚唿了出來。


    「……你?!」


    溪光轉過目光,隻見站在函真公主身後,此刻抓住了她揚起那隻手的正是裴溯。


    今日的裴溯也是一襲赤紅吉服,金冠束發,比以往清絕氣質更添了幾分溫潤。可饒如此,他此刻眼中透出的卻是淩人的銳利和殺意。


    以至於他手下的函真公主在對視了一眼後心中竟有些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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