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在刹那間燃燒,絢爛的光輝足以渲染整個天際,那麽,下一個的熄滅、失去又有何懼?若是如此,便也不悔!


    那個白色身影就那樣華麗的從這萬丈山崖上墜落下來,仿佛天邊那最耀眼的白色流星,那一刻的白,讓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應有的色彩。


    或許那萬丈山崖之下便是整個虛無的黑暗,或許下一刻便是永恆,隻是誰知道呢?不去管了吧。那白衣少年古銅色麵具裏那雙眸,輕輕的閉上了。也許這樣真的很好,不是麽?


    楚簫沒想到問心劍芒那輕輕一觸對這個看起來隻有十歲的不明身份的白衣少年竟然如此致命的一擊,一道殘影,楚簫已立與那萬丈懸崖崖邊,身後洪立坤、曾銳金、蘇沅等人也掙紮著來到崖邊。八人默默地看著這萬丈高崖,皆寂然無語。


    一眼望去,那萬丈高崖深不見底,目光極盡處便是一片白霧蒙蒙,天上無數的雪花像潑灑出來的珍珠一般,在那狂風的驅使下,義無反顧的朝那山崖的深處鑽去。


    深崖茫茫,白雪皚皚。哪裏還有那個剛才冷似這漫天風雪的白衣少年的身影呢?


    眾皆愕然,八個身影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姿勢,良久,誰都沒有說話。


    這一仗,怕是他們勝了,可是這勝不過也隻是慘勝罷了。曾銳金、蘇沅、王冽、胡峰、趙世楠、陳崗,便是一個照麵都沒有便已負傷倒地,而洪立坤是運氣好,跟著楚簫,連他自己都相信,如果不是他和楚簫一起走到了仙隱劍的後麵,怕是早已也如他們一般受傷了。


    這一戰,離憂教精銳除了這一向戰無不勝的楚簫,其餘人等皆一敗塗地。


    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對手?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十歲,白衣,麵具,戮毒門。這就是他們掌握的全部信息。一個十歲的少年卻已經踏入了金丹大圓滿的境地,獨自一人撕開離憂禁製,前來盜劍,還頃刻間放倒六個首席弟子。這份修為,這份膽魄,這份豪氣,不由得不讓所有人肅然起敬。


    可是楚簫的心中,除了這敬畏之外,更多的是苦澀和深深的擔憂吧。自己是整個離憂教的二弟子,在大師兄常年在外渺無音訊的的時候,便是這年輕一代的頂梁支柱,自己比這少年不過大了六歲而已,可是這少年那份氣度,那份修為,那身手與招法,無不隱隱壓著他一頭,若不是自己仗著大隱劍氣,屏息隱形,怕是此刻被逼落懸崖的是自己了。


    可是就是這樣讓人敬畏的少年竟然墜入深崖,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這便是最後的結局?這也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忽然楚簫不知哪裏來的衝動,縱身朝那萬丈深崖下躍了下去,眾人猛然反應過來之時,那白色的身影早已融入這山崖內茫茫的霧氣之內了。


    站在崖前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是好……


    莫憂峰,問道堂前院。


    林逸之抱著依舊沒有醒來的陸汐月走進了院子之內。隻有他一個人,師尊師娘都在離憂大殿商量要事,幾位師兄也都在大殿外等著他倆。師娘穆蘅秋見到陸汐月這種狀況,心疼女兒,便叫林逸之將陸汐月抱迴莫憂峰去。


    林逸之小心翼翼的抱著小師妹,緩緩的走著,其實林逸之也隻不過比這陸汐月大了一歲,便是個頭也和這陸汐月相差無幾,自己本身也還是個孩子,還要抱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陸汐月,這個中艱難可想而知了。隻是人們都忽略了這個林逸之隻有十歲的事實,無論是做人做事,林逸之給人的感覺都已經遠遠脫離兒童的範疇。


    但是,他畢竟還是隻有十歲,剛才又在離憂大殿之上跪了那麽久,這時早已是腰酸臂痛,一步一趨,勉力支撐。


    好不容易來到了這問道堂前院,他原打算將陸汐月抱到內室,又一想自己不過是個剛入門的弟子,就這樣一個人貿貿然的闖進去怕是不合禮儀,又想到他的師尊陸無羈第一次見他便叱他沒有規矩。於是他站在那前院愣了一會兒,便轉頭朝自己的房裏走去。


    用腳將房門輕輕的踢開,然後他抱著陸汐月走到了床前,剛想把小師妹放在床上。可轉念又一想,若是把她放在床上,不小心把她弄醒了怎麽辦,看她睡得正香,心下大是不忍。師娘也沒說過要我放下她啊?


    想了幾遍,便將牙一咬,然後抱著仍在熟睡的陸汐月坐在了床邊。到底是沒將陸汐月放在床上,仍是傻愣愣的堅持抱著陸汐月,即便是雙臂已抱的發麻,卻仍兀自強撐著。到最後便是這細小的雙臂也顫抖了起來。可是林逸之還沒有放下的意思。


    師娘交代的清楚,這小師妹是要我抱迴來的,沒有交代要把她放在床上,就是再累也要堅持。林逸之一遍一遍的想著。到底是少年心性,卻也老實的過了頭了。


    不經意間,林逸之的眼光落在了陸汐月的臉上。由於男女有別,又加上這陸汐月是師尊唯一的女兒,平日裏林逸之卻是不敢多看她一眼的。而今天,這屋子裏隻有這兩個人,林逸之的眼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陸汐月的臉上。


    就這麽不經意的一眼,林逸之的心神便猛地一蕩。這小女孩太美了。膚色白皙,如脂如玉,高俏的鼻梁,鼻翼因為睡著的原因微微的一翕一合,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桃腮紅潤,櫻桃一般鮮紅的小嘴唇,那顏色仿佛真如櫻桃一般的誘人。一身粉色的團花小襖,端的是嬌俏可愛,雖然不過才不滿十歲的年紀,但少女的嬌嫩和兒童的天真嬌俏並存。林逸之這一眼望去,便覺得這滿屋遍開桃花,燦如芳華。


    林逸之的年紀還小,他這樣的看著陸汐月,斷沒有少男少女時的情懷,隻是他覺得小師妹陸汐月卻是恁的嬌俏可愛,便是以前他生活的風陵村所有的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也沒有她三分的嬌俏。心下對這個小不了多少的陸師妹便又多了幾分哥哥般得疼愛。


    這便是我的小師妹了,這便是我林逸之一輩子都要用生命去照顧的家人了。林逸之望著陸汐月稚嫩天真的臉龐,不斷的胡思亂想著。


    這十歲的少年有著強於他人的固執與信念,他若認定的事情,便是千難萬難也不會改變。正如此刻,他從心下認定了這陸汐月是自己家裏的小妹妹,無論將來何時何地,他也會對這個小妹妹疼愛照顧。便是拿性命去換,也不會猶豫半刻。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樣子,林逸之感到懷裏的陸汐月微微的動了一下,然後便看到陸汐月長長的睫毛一動,那如星子一般的眸張開來了。


    林逸之見小師妹醒來,那眸中的神情已沒有了前些時在大殿上的撕心裂肺的害怕,取而代之的是睡眼惺忪,還有少女特有的一絲恬淡。


    林逸之輕輕的開口道:“小師妹,你醒了……”


    陸汐月轉動轉動眼珠,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然後迷迷糊糊地問道:“我這是在哪裏呢?那個眼睛呢,它有沒有走?”


    林逸之心中更是大為疼惜,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溫聲道:“小師妹莫怕,這是咱們莫憂峰,那個大眼睛已經被咱們掌教真人打敗了。”其實,他根本沒有看到過陸汐月嘴裏說的那個可怖的紅色血瞳,而且認為她不過是看到漫天風雷驚嚇過度出現了幻覺。不過他還是不忍心這個小師妹在讀緊張,便隨口編了了個謊話出來。


    陸汐月聞聽,這才將眼睛輕輕閉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又看了這屋中一眼道:“我怎麽會在這裏,我娘呢?還有其他的師哥呢?”


    林逸之柔聲道:“師尊師娘還有白師兄、蕭師兄、段師兄都在離憂大殿,掌教真人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在你睡著的的時候,咱們劍閣的禁製被人給破了,有人要盜仙隱神劍。曾師兄跟隨楚簫師兄去劍閣查探那個敵人了,師母見你睡得正香,便讓我抱你迴來。”


    陸汐月這才恍然大悟,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神智有些不清,被大師兄施展了靜心咒然後睡著的場景,便輕輕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忽然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喃喃道:“抱……抱迴來…….”話音方落,便在林逸之的懷中大叫了起來。


    林逸之以為她又想起了方才之事,正欲安慰,隻見陸汐月小臉通紅,猛的從林逸之的懷中跳了出來,一邊指著林逸之一邊紅著臉結結巴巴道:“你是說,從我睡著開始,一直到剛才……你都抱著我?”


    林逸之不明所以,摸摸腦袋道:“是啊,怎麽了?你昏睡不醒,我又不能把你放在地上不管吧。”


    陸汐月隻覺得一陣害羞,那臉色更是紅了許多,隻哎呀一聲轉過身去,急急道:“那……那為什麽迴來了你還不把我放到床上……怎麽還是抱著我啊!”


    林逸之依舊不明就裏,也不能怪他,他也並不是那種揣著明白當糊塗的人,他自小就心地良善單純,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也不甚了了,再加上,他在風陵村巴掌大的地方也沒有見過太多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除了買豆腐花的小茹,即便如此,那叫小茹的女童,和他從小就混在一起,早已是熟稔至極。


    這陸汐月卻是不同,她自小就在這離憂山中長大,爹娘嬌慣的很,加上山中修道多無聊,又有幻憂峰隻收女弟子隻說,穆蘅秋又時常告訴她男女授受不親,所以雖然還不到十歲,這此間的事情也是知道個一二。


    方才聞聽林逸之在她睡著時一直抱著她,後來又逸之將他抱迴莫憂峰,最後來到床前還不肯放下,心下早已大羞不已,又見林逸之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當下更是又氣又羞。


    陸汐月對這林逸之是有好感的,而且這種感覺還頗深,這也不奇怪,因為在林逸之來之前,這整個莫憂峰和她年歲相仿的沒有一人,她早已覺得太沒有意思,如今來了個和她年紀相仿,有時又老實到有點傻乎乎的清秀男孩林逸之,心下早已親近幾分。又在那日晚間兩人一起喝雞湯,林逸之又把大部分雞肉留給她吃,心下更是多了幾分歡喜。今日在那危急境地,林逸之一直在她身前護持,她更是歡喜非常了。


    隻是即便如此,一個小女娃知道更多的便是這害羞了。任是男女授受不親,他卻到方才都一直抱著她,這還怎麽了得。


    林逸之見陸汐月臉色發紅,不知就裏的道:“小師妹你是不是發燒了,方才被那冷風吹感冒了?還是驚嚇過度沒有恢複呢?”


    陸汐月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道這真是好大一塊木頭,隨即嬌嗔道:“我沒發燒沒著涼沒有驚嚇過度!你個大木頭!”


    林逸之不明白剛才還文文弱弱的小師妹忽然大聲的說話,隨即呐呐的一笑道:“小師妹你怎麽我在風陵村時的綽號!”


    陸汐月方才還有些生氣,聞聽林逸之自己說他原先的綽號叫做大木頭,隨即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林逸之見她笑的花枝亂顫,也嘿嘿的跟著傻笑起來。


    好久,陸汐月才強忍住笑聲,忽然柔柔的問道:“逸之哥哥,你一直抱著我到現在,你可有什麽想法麽?”


    說完,便不再作聲的看著林逸之。那小臉卻是更紅了。


    這林逸之卻是不明白少女心思,想了好久,才道:“額,想法……想法是有的!不過我說了小師妹可不要生氣。”


    陸汐月聞聽,忙道:“什麽想法,你說便是。”


    林逸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想法就是,盼著小師妹快快醒來,我抱著你胳膊都累斷了!”


    陸汐月聞聽,不由得一陣氣惱,把腳一跺,大聲道:“你……你真是個大笨蛋,大木頭……以後你連抱的機會都沒有了。”


    說罷將小嘴一撅,扭頭開門就要出去。


    林逸之忙低頭賠不是,可是陸汐月的腳剛踏出門去,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林逸之覺得有些不對,以為剛才說的那些話衝撞了她,便朝門口走了過去。


    然而他剛來到門邊,便驚得呆住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渾身栗抖,表情驚恐的陸汐月也呆在那裏死死的盯著這個空曠無人的前院。


    不,不是無人,準確的說,在林逸之和陸汐月的眼前,便有那麽一個人。


    隻是這個人,像一個幽魂一般,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裏。身上穿著一件白衣,那白衣不知道被什麽割的一條一條的,尤為可怖的是,這白衣不速之客,竟然帶著一個麵目猙獰的古銅麵具,而麵具下的脖頸上,一道鮮紅的傷口,傷口上的血已呈黑紅色,看來是早已凝固,而那身前的白衣之上,也是血跡斑斑,那人就這樣顫顫巍巍的站著,那身上無比冰冷的氣勢似乎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而從那麵具上隻露出的兩隻眼睛上,林逸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這個麵具白衣少年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殺氣和彷如地底的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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