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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等朱棣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如果通州破城之前,居庸關失守確實是大事情,因為居庸關的南口距離北平不過六十餘裏,快馬半天可至,但如今盛庸就在城下,其威脅遠遠超過居庸關,另外居庸關失守,昌平一帶必須布防,不能拖延。


    想到這裏,朱棣抬手,然後往下壓了壓,眾將立刻停止了討論,看向了朱棣。朱棣將手中的軍拿起來,道:“朱能!”


    “在!”


    “你率城外的騎兵趕往居庸關,接應李彬,徐輝祖攻關甚急,他有些招架不住了。”說著,他把軍報扔到朱能麵前。


    朱能點頭領命,拿起軍報,施禮,轉身出去了。


    看著眾將有些驚愕的眼神,朱棣笑道:“諸位將軍,不必驚慌,朝廷將所有軍隊都調過來了,看似來勢洶洶,但本王卻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之前盛庸、平安分為東西兩路,我們無論進攻哪一路,他們都堅守不戰,另一路趁機向北平推進,我軍多騎兵,攻堅能力不足,所以進展不大。”


    “但現在朝廷的大軍雲集北平城下,隻要我軍一舉破之,則大河南北,江淮附近皆任我縱橫!”


    眾將一下子都被吸引住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朱棣。


    “北平城高池深,可抵百萬大軍,本王會令世子率精兵守城,然後親率騎兵遊弋在外,一是斷朝廷糧道,二是讓朝廷無法專心攻城;如今運河已經無法使用,朝廷運糧困難,遷延日久,朝廷的大軍必然不戰自潰,再加上蒙古軍的協助,一舉攻破朝廷大軍,並不困難。”


    “諸位,可有信心與本王死戰?擊破平安,直搗京師?”


    “有!”“有!”眾將都是身經百戰,隻是一時奪氣,此刻聽了朱棣的分析,認為己方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不由得群情激奮,紛紛請戰。


    看到眾將士氣高漲,朱棣也很高興,但是他並沒有大意,而是轉頭看向朱高煦:“高煦,蒙古人那邊什麽時候可以入關?”


    “這個,來北平前,末將又去了一趟蒙古大營,他們答應十天內入關。”


    “很好,高煦,你立刻去喜峰口迎接蒙古大軍,另外通知太師烏格齊,本王三日後在順義與其會盟,其他大軍暫時駐紮通州,待會盟完成後,立刻南下!”


    “是!”


    朱棣轉過頭來,看向眾將道:“蒙古軍入關,本王會讓他們騷擾糧道,隻要糧食接濟不上,朝廷的大軍指日可破。”


    “太好了,王爺!”“我軍必勝!”“王爺萬歲!”“王爺萬歲!”眾將的情緒宛如過山車,朱能的分析讓他們士氣有些低落,居庸關失守更讓他們感覺到後背一股寒風,但經過朱棣的分析和布置後,他們卻突然發現己方勝算很大,不由的欣喜若狂,興奮不已。


    朱棣也鬆了口氣,士氣總算調動起來了。大家又討論了一會兒,才各自散去。朱棣並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了朱高煦和道衍大師,一起商談。


    朱棣凝視著朱高煦一會兒,有些傷感的道:“高煦,你瘦多了,要多注意身體。”


    “父王,高煦累點沒什麽,隻要父王大業得成,孩兒死而無怨。”


    “嗬嗬,你真是個好孩子,世子柔弱,你要多幫幫父王啊。”


    “一定,一定!”朱高煦連聲答應,心中卻暗自興奮。


    待寒暄完畢,朱棣低聲道:“蒙古人的條件是什麽?”


    “他們要完全接手喜峰口關,不讓我軍留一兵一卒!”


    “什麽?”朱棣猛地站了起來,拳頭緊握,額頭青筋直冒,表情猙獰。


    “父王,父王!”朱高煦有些嚇壞了,趕緊唿喚自己的父親。過了一會兒,朱棣慢慢緩過神來,咬了咬牙,點頭道:“好的,本王知道了,你趕緊迴去吧,撤出喜峰口的守軍,讓他們趕快入關。”


    朱高煦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起身接令,鄭重施禮走了出去。


    ......


    朱高煦離開後,屋裏麵陷入了沉寂,朱棣和道衍大事都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棣苦笑道:“大師,事情怎麽會搞到這個地步?”


    道衍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躬身施禮道:“道衍無能,還望王爺保重。”說完,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聽到道衍的關門聲,朱棣卻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


    當天晚上,慶壽寺派人傳信,道衍大師圓寂,朱棣聞報後,隻是應了一聲:“知道了!”


    ......


    朱能出門後,先看了看李彬的戰報,然後令人將李彬的信使找來,他要親自問話。


    信使過來的並不快,他穿著灰色的粗布衣服,相貌平平,身材不高,就如同北平附近打柴的老農,隻是腳步有些踉蹌,肩膀和大腿都包紮著,往外滲著血水。看到他的樣子,朱能皺了皺眉:“你叫什麽名字?是李將軍的信使?”


    “小的張河,是李將軍的信使”


    “怎麽這副打扮?”


    “北平附近到處是朝廷的騎兵,所以小的穿了老百姓的衣服,不敢騎馬,一路走過來的。”


    “哦,李將軍派了幾個信使?”


    “有四五個吧,不過好像就小的一個人到了北平。”


    “哦,”朱能歎了口氣,問道:“居庸關怎麽會突然失守的,李將軍上次軍報不是說可以守兩個月嗎?”


    “這個啊,小的也知道的不多,不知道能不能說的明白。”


    “你說吧,本將軍會判斷。”


    “好的。其實徐輝祖攻關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剛開始的時候,是用雲梯攻關,但都被我們打下去了,居庸關城牆高四丈,上麵還有七丈高的城樓,關溝狹窄,他們想做什麽,我們都看的一清二楚,那段時間守關很輕鬆。”


    “但是過了半個月,徐輝祖開始用大量的虎蹲炮攻關,從那開始,苦日子就來了,也不知道徐輝祖從哪裏搞到那麽多虎蹲炮,晝夜不停的放,城牆上幾乎都不敢站人了,不過幸好有城樓,等他們架雲梯時,後麵就不敢大炮了,怕傷到自己人,李將軍在上麵看的清清楚楚,立刻調我們上去,把他們一次次打下去。”


    “不過我們的傷亡也比較大,因為往往不等我們將對方殺下去,城下就又開始放炮了,把樓上拚殺的兄弟一下子都打死一大片。”


    “嗯,本將軍聽說,後來他們爬上了翠屏山和金櫃山?”


    “是的,最開始的時候呢,他們也爬山,但是山上都修了城牆,居高臨下,打的他們鬼哭狼嚎,後來就不爬了。”


    “那後來呢?”


    “後來,”張河撓了撓頭皮,道:“就是在昨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我們驚奇的發現兩邊的山上竟然都是徐輝祖的人,足足有好幾百人。”


    “李將軍大驚,立刻命我們衝上去奪迴山頭,可是山上箭如雨下,我們根本衝不上去,而且即使衝上去了,也往往在上台階的時候被幹掉,那些士兵似乎受過特殊訓練,在山上跑來跑去如履平地,像猴子一般,對了,”張河似乎想起來什麽,補充道:“有些士兵黑黑的,喊聲我們都聽不懂,好像是南方的蠻夷。”


    “等到了中午,徐輝祖將大炮運到山上,從山上往下轟,我軍完全沒有遮擋的地方,被打的四處亂竄,而且城頭防守也更加困難,大家都不敢待在城頭,這樣往往得等敵人爬上城樓,大家才敢衝出去拚命。”


    “居庸關城裏主要是駐兵的,隻有少量的物資,大部分物資都在附近的山坡上,山頭打炮,根本沒人敢跑過去,這樣自然就糧食不足了,而且到了下午,糧草也被敵人點著了。最後李將軍覺得守不住了,就派我們出來送信。”


    “那李將軍為什麽不撤退?”朱能問道。


    “嗬嗬,”張河苦笑道:“翠屏山、金櫃山的城牆和居庸關是連在一起的,他們能封鎖西門,當然也可以封鎖東門。而且徐輝祖一直不停的往山上運兵,東門附近山上的兵也越來越多,想撤退也不容易。”


    “哦,真夠歹毒的啊。”朱能罵道:“那然後呢?”


    “其實送信的都十多個人,可惜能出東門的隻有五六個人,小的多了個心眼,換了老百姓的衣服,步行,昨晚走了一夜,到今天中午,才趕到北平。”


    “那你遇到朝廷的騎兵了嗎?”


    “遇到了,不過我很小心,走的很慢,一旦聽到馬蹄聲就藏起來,不過最好還是被攔住了,我身上帶著軍報,不敢接受盤查,幸虧附近有條河,我跳到河裏僥幸逃了出來,不過身上還是中了兩箭。”


    “我掙紮著爬上岸,遇上了王爺的騎兵,才僥幸逃的一命。”


    朱能看了看手中的軍報,卻沒有發現被水浸泡的痕跡,有些奇怪,就問道:“你帶的是這份軍報嗎?”


    “這個,好像是的,封皮是這樣的。”


    “那怎麽沒有水濕的痕跡啊。”


    “哦,”張河笑道:“小的出門前用油紙將軍報包住了,就是怕會出現這種情況。”


    “哦,”朱能想了一會兒,笑道:“沒想到你心思如此縝密,可願跟著本將軍?”


    “唉,”張河抹了抹眼淚道:“小的雖然無足輕重,但是小的還是想跟著李將軍。”


    “既然如此,本將軍也不勉強你,你迴去養傷吧,如果哪天想通了,再來找本將軍也不遲!”說著,朱能轉頭對自己的衛士道:“如果哪天張河過來,直接帶他來見我。”


    “是,將軍。”“謝將軍!”


    朱能聽了張河的描述,知道李彬肯定是兇多吉少,居庸關肯定不保了,但還是決定去看一下。


    他從北麵的安定門出發,沿順義、懷柔一線,向南口迂迴,打算偵查居庸關的情況和李彬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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