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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古稱雲中、平城,曾是北魏的首都,也是抵禦遊牧民族的前線,同時也是遊牧民族南下的橋頭堡。大同位於一個盆地中間,地勢平坦,適合大量駐軍,西麵是黃河,東麵是太行山,北麵是陰山,適合憑險防守,同時如果遊牧民族占據這裏,那麽山西,甚至整個北方都會不保。洪武二年,經過兩次戰爭,明軍最終控製了大同,為防禦蒙古,在此成立了大同衛都指揮使司,後改名為山西行都指揮使司。洪武二十五年,就是太子朱標去世的那一年,朱元璋封他的第十三子朱桂為代王,就藩大同府。


    徐輝祖要巡視北方諸衛,東勝衛屬於山西行都指揮使司,歸屬代王管轄,所以徐輝祖帶著瞿能、王度往大同覲見代王,耿璿帶著三個步兵衛,趕往東勝。


    代王今年二十二歲,正妃是徐達次女,所以代王和燕王是連襟,是徐輝祖的小舅子,所以覲見之後,瞿能、王度住到了驛館,徐輝祖卻被留了下來。朱桂的意思是王妃非常想念哥哥,要辦個家宴,一起吃個飯。


    代王府位於大同城東,是遼金國子監和元代府學的基礎上建起來的。明朝的親王府基本是皇城的縮小版,非常的雄偉、豪華。代王護衛足足有2.5萬人,在大同就如同土皇帝。徐輝祖被朱桂親自領入後宅,說王妃要見他。徐輝祖在這裏等了一會兒,聽到門簾響動,自己的妹妹徐妙清就走了出來,雖然是親戚,但禮不可廢,徐輝祖連忙施禮之後才坐下。


    徐妙清出身高貴,父親徐達是異姓中第一人,所以脾氣不太好,為人善妒,但沒什麽心機,做事情直來直去。她看到哥哥來了,趕緊讓人招唿茶點,徐輝祖嚐了一下,不由得讚不絕口。徐妙清看了之後,笑道:“哥哥遠道而來,妹妹很是歡喜。既然哥哥喜歡,妹妹就多給您包點,這些都是王府特製的,王爺這個人比較講究這個,所以府裏有專門的下人做這個。”


    徐輝祖笑道:“不用了,哥哥是個粗人,加之經常在外麵領兵,軍中也沒那麽多講究,吃什麽都可以的。”


    “哥哥,你還是老樣子,太古板了,自從妹妹出嫁,就很少見麵了,這次一定要多帶一些,除非哥哥不認我這個妹妹。”


    看著妹妹的樣子,徐輝祖也沒辦法,隻好答應。兩個人邊吃邊聊,過了一會兒,徐妙清突然道:“哥哥,能和我說實話嗎?”


    “怎麽了?妹妹?”


    “哥哥,我聽王爺說,你已經是皇太孫的心腹了,所以太孫殿下的想法,你應該知道吧。”


    徐輝祖楞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道:“現在朝政主要由皇太孫處理,所以群臣見得更多的是殿下,哥哥主持中軍都督府,殿下最新比較關心衛所的事情,所以見麵比較多。他是儲君,哥哥是臣下,當然要效忠皇太孫了。”


    “行了,行了,”徐妙清有點不高興了:“哥,別說這種話好不好,妹妹知道殿下很看重你,這次秦王過世,殿下就派你巡視陝西,你一到陝西就聯合耿炳文調換了十多個高級軍官。你和我說一下,這是不是皇太孫要收迴兵權啊?”


    徐輝祖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自己這個妹妹脾氣一向如此,但是今天有點太直了。這種事情怎麽能說的這麽明白呢?難道是代王授意的?徐輝祖不敢亂說話,因為如果他泄露了皇太孫的意圖,雖然不至於是滅頂之災,但是如果讓殿下懷疑自己的立場,恐怕就是個大麻煩,斟酌了一下道:“妹妹,這是朝廷的大事,你怎麽能夠亂猜呢?秦王過世,朝廷怕陝西軍心、民心動蕩,所以才會調換將領,怎麽能說收迴兵權呢?首先這些人都是在陝西內部調動,另外並沒有涉及到秦王的護衛軍,所以妹妹不要誤會。這是從朝廷的全局考慮作出的決定,你不要瞎猜。”


    徐妙清看徐輝祖迴答的滴水不漏,不由得諷刺道:“既然秦王過世,哥哥為什麽又來到大同?”


    “妹妹,前段時間東勝衛出現了百戶吳信侵吞賞賜之事,殿下有些擔心邊疆軍民的情況,所以讓哥哥順便視察一下。”


    “那你都要巡視哪裏?”


    徐輝祖笑了笑道:“妹妹,這是朝廷機密,恕哥哥不能說。”


    “你,”徐妙清指著自己的哥哥,把手裏的點心一摔,站起身來就迴後宅了。


    徐輝祖站起來想要叫住自己的妹妹,但知道妹妹的脾氣,歎了口氣,無奈的坐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朱桂從後麵走了出來,朝徐輝祖拱手道:“魏國公,令妹的脾氣你應該知道,本王代表她向你道歉。”


    徐輝祖趕忙站起來:“舍妹的脾氣下官了解,沒關係的,隻是給王爺造成困擾,下官百死莫恕。”


    朱桂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家宴已經準備好了,來,大舅哥,隨我來。”


    徐輝祖哭笑不得,朱桂這個人脾氣古怪,高興起來,沒什麽架子,稱得上禮賢下士,但發起脾氣來,卻暴虐異常。


    到了後堂,二人發現徐妙清正在指揮下人布置家宴,朱桂笑嘻嘻的讓徐輝祖落座,然後屏退眾人,席上隻剩下代王夫婦和徐輝祖三人。


    這段飯徐輝祖吃的很難受,因為代王夫婦每一句話都弦外有音,而且頻頻勸酒,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隻不過代王夫婦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最後,“啪”的一聲,代王朱桂把酒碗往摔在地上,道:“魏國公,本王今日是誠心誠意的,你為何總是推脫,不迴答本王的問題?”


    “王爺,下官不明白。”


    “好,本王問你,朱允炆是不是要削藩?”


    徐輝祖不由得驚呆了,朱桂敢直唿皇太孫的名諱?同時也知道,代王是出離憤怒了,今天恐怕不好收場,就站起來,跪倒在地:“王爺,請恕下官直言,王爺失態了,太孫殿下乃大明儲君,豈能直唿名諱?另外,太孫殿下宅心仁厚,且與王爺乃血脈相連,怎會做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王爺請不要聽從他人讒言,進言之人要治其離間皇家骨肉之罪,當今皇上就曾經處置過這樣的人。”


    朱桂狂笑一聲:“那為什麽秦王兄一過世,你就帶著允炆的護衛軍,到陝西,將秦王兄的親信將領調往邊地,邊地將領調往西安?”


    徐輝祖道:“秦王過世,陝西震動,此也是不得已之舉。王爺,這不僅僅是太孫殿下的意思,也是經過皇上認可的,請王爺慎言。”


    “皇上?”朱桂楞了一下,悻悻的坐迴凳子上:“好了,好了,你起來吧。”


    徐輝祖繼續落座,不過氣氛已經完全破壞了,良久,徐妙清站起來,朝徐輝祖躬身施禮道:“兄長,妹妹和你乃骨肉至親,代王和太孫殿下也是親叔侄,如果有奸人離間,請兄長一定要向殿下進言,不要受人蠱惑,王爺乃皇上骨肉,為保大明邊疆,建藩大同,邊塞苦寒,王爺苦心經營,修建長城,屯田供給軍糧,還要訓練士卒,對朝廷忠心一片,希望哥哥能向殿下傳達我夫婦的拳拳效忠之心。”


    徐輝祖也連忙施禮:“王妃,下官一定會轉達給殿下,請王爺、王妃放心。”


    ......


    徐輝祖當晚留宿在代王府,但總也睡不著。他忽然發現皇太孫殿下的策略有問題,過早的暴露了削藩的意圖,這些事情是不是等殿下繼位了在做比較好?自己剛在西安調換了衛所軍官,大同這邊就知道了,而且全國的藩王遲早都會知道,他們會作何想呢?而且今天看代王的樣子,似乎有些憤憤不平,搞不好會惹出大禍,但是妙清是自己的親妹妹,難道要自己和妹夫刀兵相見嗎?一旦出事,如果殿下讓自己帶兵平叛,自己應該怎麽辦呢?想到這裏,不由得苦笑,如果殿下不讓自己領兵,才是大麻煩呢,說明殿下在防著自己。並且如果平叛沒有自己參與,那麽自己在軍中的地位就會動搖。唉,自己的兩個妹妹,大妹妹儀華嫁給了燕王,二妹妹妙清嫁給了代王,太子在時,是一種榮耀,現在太孫是儲君,就不同了啊。還有自己的四弟徐增壽,是燕王的死忠,自己怎麽說都不聽。徐輝祖不由的感到一陣無力,徐家難道要分崩離析了嗎?父親啊,你在天之靈能告訴兒子怎麽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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