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茶水房的人已經打點好了,在明早之前,這裏一隻蚊子都不會進來。”墨楓的言語慎之又慎,生怕一不小心,整個醉歡樓就被慕容軒給踏平了。


    “你當真要去?”慕容軒施施然坐下,修長的食指和拇指摩挲著,一雙亦正亦邪滿是妖異的眸子隱在睫毛下,看上去似乎平靜又似在起著波瀾。


    “去。”安念在墨楓的後麵緩緩移了出來,嘴唇緊抿著,堅定地點頭道。


    “安…那個二小姐,”墨楓一臉憂色地轉過頭,“此時可謂兇險,您要不…再好好想想?…”


    剛剛是看王爺的火氣差點就收不住,才攔下了僵持的兩人,怎麽一進屋子,王爺就像是要同意安念小姐去了呢!


    “墨楓,”慕容軒不輕不重的語氣泠泠響起,卻字字打在安念的心間,“士為知己者死,你何必強求?”


    “對,我一定要去。”安念又強調了一遍。


    大師兄心細如針的人都中了他們的圈套,她又怎不知裏麵的波詭雲譎?


    要是自己不認識慕容軒,他的性命自是與她無關,可現在他有危險…安念即使不去,怕也是寢食難安。


    雖然自己不能幫上什麽忙,可她要是什麽都不做…怕是要瘋了…


    “屬下,屬下隻是覺得…”墨楓明明有一大肚子的話噴湧而出,卻被慕容軒的“為知己死”和安念的“一定去”給生生地熄了火。


    與墨楓相比,一旁的香兒倒是鎮定多了,在將軍府她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也沒能改變安念的一意孤行,幹脆就不勸了。


    墨楓給香兒使了個眼色,她明明比他還難受和糾結,就是不置一詞。


    “把她畫的醜一些。”慕容軒悠哉地合上了眼睛,就在大家覺得此事商定之時,冷不丁又加了一句,“連鬼都怕的那種。”


    “這…”墨楓一臉茫然


    “啊?”安念嚇個不輕。


    “是…”墨楓硬著頭皮,一臉怨色地答應道。


    是把我畫的醜點?安念心裏的鼓打個不停,難不成要給自己畫畫像?


    隻見墨楓在地上的角落摸出一個包裹,從裏麵拿出一個紅黃交映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妝奩,一打開,讓安念和香兒目瞪口呆。


    胭脂,眉篦、銅刷,還有自己叫不上名字的一些鑷子,甚至刀叉…


    安念貴為將軍府的二小姐,胭脂水粉可以幾個月不重樣,可平素也不曾見過如此多的瓶瓶罐罐…


    “二小姐,”墨楓熟稔地將一堆瓶瓶罐罐和毛刷一一擺在桌上,“我知曉一些易容術,一會兒…您別被自己嚇著。”


    “等等——”要給自己化成像個鬼一樣的妝容?安念木然地坐在一個粗劣的凳子上,“我的角色是?”


    “你和王爺扮成一對中年夫妻?,您是廚藝一絕的廚娘,王爺是個砍柴做菜的夥夫,爭取跟那個齙牙混進他們的老窩,救出蕭隱公子。”墨楓一邊說著一邊給安念塗了一層厚厚的底霜。


    “嗯?”安念一頭霧水…難道這計策是自己來後才想出來的?她不解道,“若是我沒有來,那誰來伴廚娘?”


    墨楓揉捏拍打的手停留了片刻,眼神閃躲地低下了頭,繼而臉紅了一大片,“我…”


    “哈哈——咳咳”安念笑得前仰後合,剛打好的底子都有些錯位,墨楓窘迫地接著給安念擦臉,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撲鼻而來,引得安念一陣幹咳。


    “二小姐…您別笑了,再笑畫的就不標準了。”墨楓又囧又急,撓頭道。


    “我不笑,”安念把身子強行恢複到板直的模樣,“沒事,王爺還叫過你姐姐呢!”


    屋中的守衛像是聽到了絕密先機,雖然不敢做聲,但整個屋子的氛圍有了異樣。


    合著眸子的慕容軒忽而張開了雙眼?,一記眼神如光影略過,如萬劍齊發,刃刃剜心。


    又是一片莊嚴和肅穆。


    “王爺,”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侍衛急匆匆地推開了門,隨即又悄無聲息地合上,“笙蕪姑娘做好的菜已經放到後廚了。”


    慕容軒眸中的寒光才收斂了些,淡淡道,“她有沒有生疑?”


    “迴王爺,應該沒有,菜給的十分幹脆。”


    安念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慕容軒,“這事笙蕪不知道?”


    慕容軒的眸子慵懶了下來,“我跟她說日照山的幾顆丁香樹死了,他去照顧,過幾天迴來。”


    這理由也…太扯了吧!從含元虛來的客人,打發人家去照顧丁香樹?,安念的三觀今日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不過,笙蕪那麽單純,這理由倒也足以叫她信服。


    真是個好糊弄的丫頭!安念一聲嗤笑。


    “笙蕪就算知道,也不會傻到去送死。”一記寒光,硬生生地把安念的笑容僵在原處。


    墨楓在安念的臉上點了幾下,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笑容,“二小姐,畫完了。”


    “衣服?也對!做戲做全套嘛!”安念瞬間便反應了過來,香兒已經抱著衣服在她的麵前了。


    “啊!”就在安念與香兒目光交匯的一瞬間,香兒的瞳孔瞬間放大,雙手交疊著捂住了嘴巴?“小…小…小小姐!


    “怎麽了?”安念不明所以,順手拿起了桌上的銅鏡,一秒後,恨不得把銅鏡狠狠地砸在慕容軒的臉上。


    這!太可怕了吧!安念連麵對“自己”的勇氣沒了。


    這是…似嗔似笑的橫眉?可也勾得太下了吧,一看就是低眉順眼的受氣模樣,本來秀挺的鼻梁,被他的陰影一打,快塌到了被他畫得厚厚的的嘴唇上,麵頰也沒能幸免…摻雜著各種不明來曆的黃斑和黑痣,主要…竟然畫得像真的一樣!


    安念的驚得嘴巴快合不上了,深深吸了幾口氣後?,還是想把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慕容軒吞到肚子裏。


    香兒拿著懷裏灰色麻布的寬大衣服,對著安念一頓比劃?,這哪裏是衣服,活生生地一個鬥篷嘛!


    安念不免苦笑了幾聲,眼淚都快笑了出來。


    “你想和我一起換?”慕容軒幽幽地又合上眸子,語氣中卻多了絲嘲弄。


    “香兒咱們走。”安念一跺腳,領著香兒進了內堂。


    等安念出來時,她和慕容軒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番,差點沒憋出內傷。


    說那身衣服是鬥篷都是自謙?,畢竟鬥篷好歹長度也是合身啊…安念的褲腳一直挽到膝蓋,寬大的袖子根本看不到胳膊,被風吹亂的門簾一樣搖晃著。


    安念也被慕容軒的模樣嚇了一跳,?他的劍眉星目呢?他的凜然霸氣呢?還有他那勾魂奪魄的眸子…怎麽顯出一種荒誕的油膩感…鼻子還畫得那麽粗大,簡直…和西街上挑扁擔賣菜的大爺一樣和藹。


    慕容軒噙起嘴角,一種不可靠近的詭異感油然而生,他一步一步,向滿臉驚恐的安念走過去。


    就在安念捂眼睛的時候,他一手抓著一隻安念的袖口,雙手同時發力,向內一轉,“嘶”的一聲?,安念的手便露了出來。


    他把得到的兩隻袖口對折,撕成四份,在安念的腕上綁了兩條,隨之俯下身去,將剩下的兩條係在了安念挽起的褲腳上。


    如此一瞧,四肢和腰間被束緊,空蕩感也和蓬鬆感也少了些許,反而多了些異域風情。


    慕容軒的視線又移到安念的手上,像挑選白菜一樣斟酌道,“這手哪裏是做菜的手?化醜點。”


    氣得安念想一錘子砸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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