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趁著門丁送兩匹馬進院之時,迅速地溜到了將軍府的後門,距離此處東側三丈遠,半身高處有一塊磚殘缺了半個,順此處一蹬,便可爬上將軍府的外牆,正正當當地踩在“大黃”的屋頂上了。


    大黃是將軍府的一隻獵犬,見到生人便會一直吠個不停,所以後院此處的守衛極少。


    好在安念未雨綢繆,在蕭隱和笙蕪來的第一天,安念就帶著兩人隆重地認識了它。


    “來!咱們爬牆吧!”安念看著自己和香兒曾花費半天時間磨掉的那半塊磚,一臉竊喜。


    “等一下,”蕭隱負手而立,向東繼續踱了幾丈遠,沉靜的眸子像是深林裏的一汪清泉,淡然而幽遠。


    他招手示意三人,“安念現在的身體不適合爬牆,我用輕功帶你們進去。”


    說著,他一手繞過安念的腰,摟住她的臂彎,兩人離地而起,衣袂飄飄,宛若天山兩朵綻開的蓮,青白兩色的裳衣相交,如暗香浮動,誘人心弦。


    笙蕪和香兒隨即也被帶了進去。


    一路十分順利,幾人繞過守衛,走過彎彎曲曲的仆役住宅,再東數房屋的第二間,便有一條被叢生樹木所掩映的小徑,直通芳菲路。


    到了念馨苑和繡薔閣的岔口,安念倚著一根主梁楠木左顧右看,像個慣賊般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還好母親不在,香兒,叫廚房去熬些補血的藥來,我去喂喂踏雪。”


    蕭隱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默不作聲。


    “念兒還知道擔心自己的身子!”


    “三夫人…”香兒剛走了幾步又乖乖地退了迴來。


    “娘…”安念頓時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是母親的聲音…


    她這是知道自己和文自墨起衝突了?


    鳳傾城沉著臉,站在念馨苑的門口,烏雲壓城般的眸子,讓安念的心不由得抻了一下。


    她硬著頭皮,勉強擠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娘,我們剛走出不遠就發現…娘派給我的丫頭忘記帶了,這不馬上就趕迴來了…”


    鳳傾城深深地看了安念一眼,“你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忘記帶了丫頭?”


    “奧,這個,那個,女兒這不是體虛腦子不好使嗎…”


    鳳傾城臉上的怒意未退分毫,語氣總算有些好轉,“娘不會強製你待在家裏,可你也不能帶著傷,幾個姑娘家隻身去那魚龍混雜的西木街晃悠,如果文自墨真把你怎麽樣…我…”


    安念低著頭,兩個食指不斷地揉搓著,不敢迎上她那威嚴而又氤氳著一團霧氣的眼底。


    “娘,我下次不敢了…”安念的聲音似有似無,像是蚊子哼哼。


    “好了,瞧你那臉色,像白無常似的!”又轉頭看了看大氣不敢出的香兒,“去熬藥吧,多給她補補,別迴頭叫她嚇著王爺!”


    香兒稱是,終於舒了口氣。


    “哪有您這麽說自己女兒的?”安念擰著眉頭,


    鳳傾城看著她委屈巴巴的樣子,也不追究,“我是來找笙蕪姑娘和蕭隱公子的,王裁縫到了,我想請她為兩人做幾身衣裳。”


    “娘~”安念見鳳傾城怒氣消了大半,笑意盈盈地湊過去,“我和笙蕪在街上剛挑完衣裳,你看咱們倆不愧是母女,都想到一塊去了!”


    鳳傾城嗔怪地點了點安念的額頭,“總不讓人省心!”


    笙蕪也上前抓住了鳳傾城的衣袖,笑靨像墨點染出的畫,“伯母,我今天已經選了不少,謝謝伯母惦記!”


    “好,好,”鳳傾城衝笙蕪寵溺地一笑,“那我就帶著蕭隱公子去量尺寸挑挑樣式,你替伯母好好看著她,她要不聽你的,你就找伯母告狀。”


    “放心吧,伯母”笙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保證完成任務!”


    安念衝著鳳傾城做了個鬼臉,拽著笙蕪去找踏雪了。


    “安念這孩子一向不叫人省心,在含元虛也給你們填了不少麻煩吧。”鳳傾城望著安念和笙蕪的背影,轉頭對蕭隱笑道。


    蕭隱既未點頭,也未搖頭,幽幽地來了一句,“姑姑,我倒是覺得安念性格和你挺像的。”


    “你這孩子,還消遣起姑姑來了?”鳳傾城無奈地笑了笑,突然又變得嚴肅了幾分,“姑姑支開她們幾個,是想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


    “央昭派去邊疆潛伏在百姓身邊的士兵,全都死了。”


    “十五個城的都死了?”蕭隱神色複雜,像是各種顏色的墨混在了一起,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師父告訴的二師兄?”


    “我給央昭那邊傳了信,叫他們先別再派人過去,好好操練士兵,等風頭過了再說。”


    “嗯”,蕭隱像是盯著空氣中沒有的一個點,“姑姑,你不用擔心,我會想法拿到師弟的行軍布陣圖的”


    “孩子,”鳳傾城拍了拍蕭隱的肩膀,“姑姑親自來告訴你,就是告訴你別多想,慢慢來。”


    “嗯。”


    ……


    安念看見踏雪時睫毛不禁震動了幾分,像是有一根針紮在了她的眼皮上。


    才過三天,踏雪怎麽能瘦成這個樣子!


    紅棕色的鬃毛不覺褪去了幾分,和旁邊的亦寒一比,既滄桑又深沉,絲毫沒有以前的生機和活力。


    隻有那長長睫毛下掩映的眸子透著犀利的銳氣,像是期待地盼望著什麽。


    看到安念,它突然長鳴了一聲,震懾九霄,眼裏也多了絲光亮。


    “安念姐姐,要不你給它洗個澡吧,它現在隻聽你話。”笙蕪歎了口氣,“有一次二師兄大病,踏雪絕食了一周,一直等著大師兄過來看它。”


    “一周?”安念從未想過一匹馬竟然能如此忠誠,倔強而尖銳。


    “你去打點水吧。”安念吩咐著在一旁等著的馬奴福叔。


    “是,小姐。”安念畢竟是小姐,何況從沒打理過馬匹,福叔還想說些什麽,嘴角動了動,看著安念揪心的模樣,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安念用手撫著它的鬃毛,將打了結的毛輕輕地慢慢捋順,踏雪並沒有抵抗,乖乖地站在那,眼裏的幾分銳利也悄然變成了順從和依賴。


    “還是安念姐姐有辦法,”笙蕪憐惜地看著踏雪,“我和蕭隱來這,它都不讓我們碰。”


    “它是想慕容軒了,可能它看到我,覺得慕容軒就要來了。”


    “還好二師兄就快好了,我看踏雪那個牛脾氣,跟二師兄一樣一樣的。”說著笙蕪嘟著小嘴,瞪了踏雪一眼。


    水已經送了過來,笙蕪也顛顛地進了馬廄幫著安念,洗一會兒就沒好氣地打一下踏雪“這迴你可不會給我擺臉子了吧,臭踏雪,二師兄都沒這麽跟我擺過臉色!”


    一番辛苦,可算是將踏雪打理得幹幹淨淨,安念先出了馬廄去洗手,剛拿起洗巾,就聽見踏雪一聲高亢的嘶鳴,差點沒把安念的魂給嚇出來。


    隻見踏雪前蹄揚起,利落地抖了抖身子,甩下一層層的雨簾,撒落了笙蕪一身。


    笙蕪哆嗦著身子,指著踏雪,氣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踏雪,氣定神閑地盯了笙蕪一會兒,便去馬槽吃今日的鮮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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