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景區,禹小白和葉冰涵匯入澀穀的人群,隔夜的積雪掃在路兩邊,碎冰被踩得髒兮兮,陽光在寧靜下來的冰雪中很明亮,幾分鍾的時間裏兩人都沒說話。


    “那個女生。”葉學姐還是先說了,“叫……”


    “星野純夏。”禹小白識相地接道,他瞧了瞧街道立的標識,走的路線和兩天前一樣,心裏想著早點見到人,不自覺步伐略快。


    葉冰涵迴味了一遍,用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視線瞥了禹小白,格外審視,“這個名字,是日本人吧?”


    “嗯,可以這麽說。”禹小白嗬嗬笑道,很老實。當初把人帶來,他和純夏的交流都是日語,葉學姐看得到,有此一問估計也隻是為後麵的先鋪墊。


    兩天前的夜晚直至最後,畫麵難忘,與無比莊重的話語還曆曆在目,但那時實在有許多函待解決的麻煩,禹小白趁著警視廳還沒繼續派出人手搜查,不敢多休息哪怕一會功夫,將女孩抱下晴空塔,撐到極限的他找到握著咖啡杯的葉冰涵求助。


    “學姐,久等了,有地方住嗎?”


    “……”


    澀穀的商業街已經顯得擁擠,葉冰涵走在前往她負責辦理入住的酒店的路上,腦海浮過重見的場麵,不禁又搖頭。


    “那天的傷,你沒事了?”葉冰涵上下掃視禹小白的全身,如今嶄新的衣服下,全是她印象中誇張的燒痕、血跡……散不去的焦味,未收盡的氣質,簡直換了一個人。


    “還好,調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禹小白輕鬆說道,擺了幾個動作,“你看我現在正常活動不是沒問題麽。”


    葉冰涵抓著肩包帶子,眉頭淡淡蹙起,沒有說什麽。


    當時的狀況即使以禹小白多年的忍者生涯來看也是非常嚴重的傷情,所謂的一段時間也並不短,他隻是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大礙,但既然最緊張的階段過去,好好了結剩下的就好,沒必要說太多。


    ***


    約莫走了十幾分鍾,他們到了一家裝修精良的高層酒店,服務生謙和有禮,兩人說明來意後上電梯到十一層,禹小白預演無數遍地快速走到某個房間門外,然後亮晶晶迴望學姐。


    種種原因,星野純夏目前暫住的酒店,是用葉冰涵的身份搞定的,隻見葉學姐不急不緩地掏出房卡,移到感應器時卻一頓,奇怪地看向禹小白。


    “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麽?不先敲門打招唿?”


    “噢。”禹小白反應過來,“為什麽?”


    葉冰涵一陣無語,身為女人的她甚至懶得解釋。禹小白想到京都一次看望星野純夏時推門撞見洗澡的尷尬,明白了。


    “請問,門外是何人?”


    突然星野純夏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內傳過來,沉穩中帶著小緊張。


    相見相知,一起深刻經曆過的熟悉感立馬從遙遠的患得患失湊到真實近前,清泉澗石叮咚響,禹小白忘了前一秒的糾結,“是我,純夏。”


    “禹白君!”門內星野純夏的聲音很驚喜,盡管這已經不是剛來的時候了。


    禹小白又瞄向葉冰涵,心照不宣,葉學姐白了一眼,揮手刷卡。


    “誒,禹白君,我真的透過小孔鏡看到你了,還有那位慷慨相助的小姐。”星野純夏似乎正好奇地趴在門上,“隻不過人怎麽是歪的……”


    滴,房門打開,一聲唿叫,措手不及的星野純夏踉蹌過來。


    禹小白自然眼疾手快,穩穩地接住了,香軟入懷。


    “你小心點啊。”


    “門突然開了……”


    葉冰涵麵無表情地把臉轉過去,禹小白注意到這點,似乎說話不太合適,扶好對方,“先進去吧。”


    星野純夏淺笑點頭,望到葉冰涵,連忙把門好好打開,禮數讓她端正站立一側,優雅鞠躬,“失禮了,請您快些進來。”


    “……”葉冰涵看向禹小白。


    “你懂的,日本人都這樣。”禹小白機智解釋道。


    葉學姐不置可否,保持高冷臉抬腿進門,空氣中低哼地撇下句話,迴應禹小白又或是迴應星野純夏的那一套動作,“嗬,這房間本來就是我開的。”


    房間寬敞潔淨,四星級及以上標準,葉冰涵從容自在,徑直在靠窗的沙發上翹腿坐下,肩包扔到小圓桌上。


    星野純夏聽不懂中文,笑吟吟地看著葉冰涵入座。禹小白關好門進來後,她則在背後悄悄問道:“這位小姐剛才說了什麽?”


    “你很漂亮。”


    “騙人。”星野純夏顯然不信,眼眸一轉,意識到什麽,“是不是我不該做那樣的禮節?”


    初入新世界,她知道有很多不一樣的事物,必然的風俗不同,需要去了解。


    “對於我和她的國家來說,是有些誇張,不過你不用在意。”禹小白說道。


    房間內的家具雜物都擺的端端正正,地麵整潔,事物應該是保持了原樣,桌子上沒有瓶瓶罐罐,也沒有隨處亂扔的衣服毛巾,特別是禹小白看到床上整齊疊著的被子,覺得好笑又意料之中,不管是對“酒店”概念的適應,還是自身習慣,星野純夏的住法,清潔阿姨一定會豎大拇指的。


    葉冰涵靠在沙發上,也打量了屋內陳設,隨之目光放到氣質出塵不染的星野純夏,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星野純夏試著弄茶水,熱水壺燒到一半卻忘了步驟,太難了。


    禹小白本想說不用的,但還是接過來幫忙,星野純夏拿起茶葉包,遭到了禹小白的阻止。


    “茶葉算了,要錢的。”


    “要錢的?”星野純夏瞪眼,然後又看向房間櫃子上被拆了不少的酒店自帶零食,窘迫地掩嘴。


    “沒事沒事。”禹小白說道,為了讓對方安心他順勢把茶葉拆了,一溜倒,“其實也沒多少錢。”


    房卡主人的葉學姐默默看著禹小白的表演。


    又聊了一會,其實並沒有能什麽事,但禹小白作為星野純夏現在唯一熟識依靠的人,心安的意義大於實際。


    水燒好,禹小白坐到葉學姐麵前,殷勤道:“喝茶不學姐?”


    葉冰涵把杯子推過來,“白開水吧。”


    禹小白舉著壺的手一下就僵硬了。


    沉重的反擊,,葉冰涵見到禹小白吃癟地訕訕放下手,沒有多為難,放過他的說起正事,“關於她……”學姐示意一下,星野純夏坐在床上,禹小白跟她說過會拜托“慷慨相助的小姐”安頓她的事宜,所以聽不懂中文的她還是將注意力放在旁邊的對話上。


    “你的那些要求是認真的?”葉冰涵問道。


    禹小白坐好,認真點頭,“是的。”


    憑空多出來一個人,如何安置生活是相當費腦筋的。禹小白曾想過先帶純夏迴國,坐航班是別想了,但至於其他交通方式……不說跨洋偷渡之類的繁瑣程度,光是後續語言上的不通,以及大陸嚴格的身份認證,他隻好放棄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轉而尋找別的途徑。


    留在文化程度相近的日本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而對於現代社會的陌生和沒有所識人的狀況,隻要解決了“身份”的問題,禹小白相信靠自己的能力是能妥當處理的。


    不過哪怕想要在審核相對寬鬆的島國上獲取個合法身份(日本沒有全國性的統一身份證),禹小白做起來依舊很難。


    這時候,葉冰涵學姐就如大海上的一盞燈塔一樣閃閃發光了。


    “幫這位星野純夏同學弄一個清白合法、長期穩定的‘身份’。”葉學姐皺眉說著,“以便她能沒有困擾地在日本生活下去……”


    葉冰涵望了望看起來靜雅純真,人畜無害的星野純夏,敲了敲小圓桌,重新對上禹小白,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更加冷淡,“意思我都懂,但是禹小白,你拜托的這件事聽起來是不是有些……”


    說到這,葉冰涵沒有繼續,她不會隻是把看法停留在表麵的,較真起來,她同樣會拾起從小家境熏陶下該有的頭腦。


    “她是哪來的?”眉毛揚了揚,示意一邊的星野純夏,葉冰涵話鋒轉過。


    “這個的話。”禹小白知道避不開,苦笑道,“學姐你理解成是從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救出來的就好了。”


    以身懷超能的立場,以及那天唿嘯的飛行器來說這話,實在太簡略了啊……葉冰涵當然不滿意這樣的迴答,這幾天連續的幫忙,算上本次正處末期的旅行,事分不同,她看著禹小白的眼睛,直截了當說道:“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偽造身份和安排旅遊,性質可是不同的。”


    氣氛尬了會,禹小白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麽,也坦誠說道:“學姐你放心,她的來曆沒有危險。並且與其說是偽造身份,向政府登記一個身份的說法更合適。你可以理解為她現在的狀況履曆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我自己沒有渠道的話,肯定不會跑來麻煩的。”


    “所以絕不會產生這件事給學姐你帶來麻煩的情況,我可以保證。”最後禹小白換上了非常嚴肅正式的語氣。


    氣氛還是沒有放鬆下去,連偷偷觀望的星野純夏都緊張起來,但禹小白還是從葉冰涵的眼中看到了凝起氣勢的消散,學姐換了個姿勢,“是麽。”


    ***


    措不及防的間隙。


    “你們是什麽關係?”


    禹小白突然愣住了,不僅是因為葉學姐沒有任何預兆發起的跑題,還因為對方用的是日語,語法通順口齒流利,顯然是事先做過準備。


    這句話是問向星野純夏的。


    星野純夏同樣怔了怔,但很快反應過來,先是看了禹小白一眼,然後她對視上葉冰涵意味深長的凝視,莞爾一笑。


    “我們是夫妻關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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