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困擾在網民心頭的半個“清”字終於在七月末有了答案。


    付丞雪中途離開片場,參加了清揚私立學院的自主招生考試。


    清揚私立學院是專為上層社會子女建立的小中高大學連讀學校,小學和大學不接受轉校,唯二兩次象征性自主招生名額是在初中和高中,被一些暴發戶和剛剛上位的新貴子女擠破了腦袋。即使如此,真正被招入的人仍屈指可數。


    若是平民身份,就學率堪稱魔鬼的零點零幾。


    當然,也沒幾個腦抽的平民到這所最頂尖的貴族學校找自卑感。


    學校選址地是風景秀麗的京郊,財大氣粗地包了一個山頭,來往隻有幾輛校車,放假期間還不運營,讓公司派車送他上山。


    下車前付丞雪先做了偽裝,帽子大框眼鏡淩亂得好像剛沒睡醒的腦袋。中考後身份暴露已經沒有必要偽裝,但為了避免圍觀,影響進出,還是選擇了扮醜。


    招生考試隻需掛號,無需登記,清揚和別人審核的標準不一樣。


    按照今年數據,開放二十多個班級的教室用於招考,估計比學校在校高一生的人數都多。付丞雪走進可以裝下四十個考生的教室,室內氣氛緊張肅穆,堪比高考,明明距離開考還有十多分鍾,卻連一個交頭接耳的人都沒有。


    付丞雪拿出掛號單,上麵有隨機排列的座位號。


    付丞雪坐下,把檢查過的文具擺上桌麵,看時間還多,掏出一包巧克力補充能量,剛撕開一個口子,就迎來一半齊刷刷的目光,想來包裝撕扯的滋拉聲在這幫神經緊張的考生耳裏還是過於刺耳。另一半沒轉頭的,都是帶著耳釘發卡聽音樂的。


    無視周圍目光,付丞雪淡定地持續撕扯,直到把巧克力吞到嘴中。


    吃完沒事幹又掏出鉛筆,無聊地在指間翻轉。


    綠黑相間的2b鉛筆在瘦長的指間飛速遊走,姿態肆意瀟灑。


    坐在講桌邊,被拉來頂替人手不足的監考老師,某特優高中生杜思遠被這個充滿違和的男孩吸引住。明明裝扮土氣,偏偏走近門的步子隨意,步姿款款,好像一隻特意把自己塗黑的天鵝。


    看上去比在場的人都小,卻與年齡相反的鎮定自若。


    身形上甚至讓人產生熟稔,好像在哪兒見過?


    撲麵而來的氣場讓眾人紛紛噤聲,不敢抱怨。要不,就憑他當眾吃巧克力的舉動,明顯衣著樸素家底單薄的樣子,哪那麽容易讓那些平日裏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們忍氣吞聲。


    考卷發放後,付丞雪先翻看一遍。


    總共四張,考試時間一百二十分鍾,各科題目都有,唯一慶幸的就是沒有作文題。


    付丞雪有提前預習高年級課本的習慣,很輕易從中看到數道高一高二的考點,甚至奧數級別高分解答題後,終於知道為什麽每年考試人那麽多,錄取數卻寥寥無幾,甚至好幾屆都是零錄取。


    其實清揚就沒想讓人通過吧?


    光是選擇填空就能刷下一堆不及格的,更何況各科良好以上加上其他評估才有錄取可能。


    似乎考試成績還加入年級排名,與班級分配掛鉤……讓一堆做著高中題的初中生和一堆做著初中題的初中生比賽分數……這不公平的錄取準則讓唯有的幾個過線人也沒分進年級前三的精英班。


    從這上麵就能真正明白,清揚有多麽排外?


    想想往年那幾個通過的人,無一不是後來大蒸蒸日上的富豪新貴的親屬。


    監考時杜思遠佯裝不經意地繞過付丞雪的桌子,卻看見卷子上的個人信息還沒填寫,隻能怏怏離去。


    付丞雪用七十分鍾答完全卷,最後才填寫卷左的個人信息:


    姓名:付丞雪。


    畢業學校:雲市鐵一中。


    畢業成績:596分。


    父親:不詳。


    母親:喪。


    這些信息都是為了用於調查身份信息的,在成績達標後,率先甄選家世優良的學生。把最外沿的粘貼條撕開,對著打折線覆蓋住私人信息,這是為了保證一些家長運用某些手段混亂考核秩序,所以連封印信息也全由學生自主操作。


    付丞雪申請提前離場。


    杜思遠拿起付丞雪的考卷時同樣對那些字體眼熟。


    ……像哪兒呢?


    身為汪鳴海表兄弟的杜思遠一直到成績出來後才恍然大悟!


    付丞雪步出考場,身高腿長的混血少年下了車,直挺挺地站在旁邊邊的樹蔭下乘涼,鼻峰挺直眼神犀利,被樹葉間隙的盛夏陽光洗刷掉一抹不食煙火的高冷寒氣,俊美自持的樣子招惹了一片目光。


    即使穿著休閑,也好似剛從舞會走下的低調貴族,身後一眾反光的名車都成了陪襯。


    “怎麽不在車裏等?”


    付丞雪隨口問道,宮戚卻對迴答他的話不感興趣,望見付丞雪逐漸走進,這才重新鑽進車。


    當日下午,某教師辦公室。


    被叫來核實身份證信息的杜思遠苦力,剛邁入辦公室,就聽到班頭的一聲驚唿。


    “難道這次出現全科及格的人才?”杜思遠邊靠近邊問。


    “不止噢!”


    班頭就像不敢置信一樣不停地揉眼,對著卷子近看遠看,甚至想去抽屜裏掏出隻有一百多度為了裝相的眼鏡,杜思遠伸手去搶過卷子,吃驚地長大嘴巴……居然,滿分?


    這麽超綱的題怎麽可能滿分?


    “你是批錯了?還是拿錯初中卷子給考生了?”


    杜思遠正想翻出標準答案複批一邊,班頭就指著又不小心粘起來的信息欄。


    “你看看名字?”


    杜思遠疑惑地撕開一看,下巴都脫窗了,“付丞雪,鐵一中……哦買噶!中考狀元,黑網教主來咱們清揚了?!”


    杜思遠瞬間就掃描了卷麵信息和成績發送到清揚校園群。


    窺屏潛水的學生們都瘋了!


    【誰說瑪麗蘇站出來擼】:臥槽臥槽臥槽!(╯ ̄Д ̄)╯┴─┴我大教主!!!


    【小雨滴滴】:天呐天呐天呐!教主居然來得是清揚?!年度大禮包,午覺都笑醒了!


    【我曹君子多嬌】:我就說今天怎麽喜鵲在飛,原來是驚喜在此啊!!


    【我要毀滅世界】:好想明天就開學,讓我一覺睡過暑假吧……等待和女神同窗的日子好煎熬!


    【機智帝唧唧】:我覺得,遠遠是不是出來解釋一下……為毛早上考的試,下午才發廣告?!


    【寧唧致遠】:……我也想知道,為毛我四處溜達著各考試班級時,愣是沒看出來那一溜的小毛孩中,哪個是你們風華絕代的教主?


    【機智帝唧唧】:所以說,我們……教主的扮醜絕技又?重現江湖了?


    【小雨滴滴】:……要不我去把小蓮花壇主拉進來審審?(^u^)ノ~yo


    【機智帝唧唧】:對,他可是深得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精髓!


    【海鳴威】:靠!你們公然在群內霸屏不說,還想把外人拉進群裏,有病?!!


    【我曹君子多嬌】:階級敵人出現!


    【小雨滴滴】:……扶額……遠遠,快把你表弟拉走!怎麽才放出來就四處咬人啊?!


    【誰說瑪麗蘇站出來擼】:汪汪,非我族類,聽不懂人語我們也替你傷心……你所謂的外人他爸在暑假前給圖書館捐了十萬冊書,學籍都調進來了,好伐?!


    等新人進群後,杜思遠闡述了尋常的經過,秦俊下了結論:


    【每天都被自己帥醒】:……那就是我們教主。


    那個氣場無邊,扮醜無限的少年。


    【小雨滴滴】:來來來……遠遠,我們談談!


    【機智帝唧唧】:我覺得,杜家作為校董之一,遠遠該是有所表現的時候了!


    【寧唧致遠】:臥槽臥槽臥槽!誰知道社會名譽能算在身家背景中麽?以前可沒有明星入學的案例啊(╯‵□′)╯┴─┴!他個人信息還父不詳喪母……最最最重要一點!你們忘了……我又不是他的粉啊(╯ ̄Д ̄)╯┴─┴!


    【我要毀滅世界】:但你的發小,你的同窗,你的舍友——幾乎所有朋友,都不巧的是教主粉!


    【寧唧致遠】:但我的堂弟,我的姑姑,我的爸爸,也都不巧的是他不死不休的終生黑,好伐?


    【機智帝唧唧】:……這時候,我們就要忘了這些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不和諧點,求同存異,努力向美好看齊。


    【寧唧致遠】:那你們也忘了不和諧的我,獨自美好去吧……遁了!


    付丞雪重迴紫禁城的時候,前兩集已剪輯完。


    屈成光和古漠李劍幾人正在看片,他迴歸劇組時,已經播了好一會兒,走進屋子去跟導演報道,抬頭發現正演到他的鏡頭。


    ——胤礽隨父巡幸塞外的三個月前,五月待在書房的一天日常。


    少年站在案桌後,挽袖提筆作詩,提、頓、按、挫,淡峰濃墨,點、畫、平、抹,豐潤勁爽。揮袖間風骨盡顯,一手俊逸小篆。


    身子挺拔如鬆,微微垂下眼睫,注目認真的神態迷煞一幫觀眾,精神力更是如同水波一樣蕩漾在屏幕中,絲絲縷縷,不辨蹤跡。


    付丞雪搬了個板凳找空地坐下,正是李劍的旁邊,被轉過頭來的李劍瞪了一眼,“就會耍帥!”


    古漠倒是笑嗬嗬地迴頭問他,“丞雪你從小學過吧?那一手字去當書法家賣墨寶都不愁吃穿。”


    “學了點皮毛。”


    付丞雪謙虛地說完,跟著把注意力放迴鏡頭。


    康熙皇帝從胤礽身後走來。


    “保成這是詩癮上來了?!”


    少年正值提筆收墨,迴眸衝父親莞爾淡笑,真真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皇帝眸光微動,探頭去看,正是首《榴花》,清太子解釋道:“我看榴花似火,一時感慨。”


    【上林開過淺深叢,榴火初明禁院中。】


    【翡翠垂藤新葉綠,珊瑚筆映好花紅。】


    【畫屏帶雨枝枝重,丹憲蒸砂片片融。】


    【獨與化工迎律暖,年年芳候是熏風。】


    以詩鑒人,胤礽似乎這時已有了愁絲,不過玄燁沒有發現,在他心裏保成這時最是風光無限。太和殿講學出盡風頭,也不怪世人提起太子,都要讚聲“風華絕代”,連最嚴苛的大理寺丞都不得不說句:賢明謙恭。


    “保成出生那會兒正是榴花如火的季節,倒是應了一番少年心思……宮裏榴花少,朕曾經見之心喜也倒賦過一首,保成可想聽聽?”


    “那還是算了。”清太子撒嬌似地輕瞥搖頭,“我十歲那年您第一次南巡,給我寄書,寫得什麽‘昨日來江東,相距三千裏。迢遙薊北雲,念之不能已。’嘖嘖,那文采,真讓人歎為觀止!”


    皇帝隻是縱容地笑,“這世間,也隻有你敢如此埋汰朕!”


    清太子拎著墨寶吹幹,漫不經心道:“若兒臣都不說,這世間還有誰敢去說……父皇還真想去當‘寡人’不成?”


    那時節花好月圓,父慈子孝。


    傳教士口中的博學多才、寬厚儒雅的清太子胤礽,還未被摯愛的皇帝戴上“驕奢淫逸”“暴虐弑父”的惡毒標簽。還沒到“上有父皇權欲深重,下有兄弟如狼似虎,朝堂各黨紛爭不斷”的四麵楚歌,十幾歲的少年,一點濃墨、兩點輕愁,最是花開有度的絢爛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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