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瘦小小的心心懷裏抱著一個好大的長方形枕頭麵包,光著小腳站在沙灘上,伸長了脖子,上下左右地四處張望著什麽。魏小河也滿心納悶地站在心心的身邊,手搭涼棚,向遠方眺望著。


    張秦拎著帳篷匆匆忙忙地往這邊跑了過來,抬眼看見沙灘上穿著白色親子t恤磨藍毛邊牛仔短褲光著腳的這娘兒倆,心中就歡喜無限,哎呀!我老婆孩子真好看呀!夠上家庭類雜誌封麵級別了!不過,她們倆為什麽這麽傻呆呆地站著呢?到處在找尋什麽呢?張秦心裏也有點納悶。剛走到近處,還沒等他張嘴問。就聽見心心奶聲奶氣地問魏小河:“媽媽媽媽,你不是說讓我帶麵包來喂海鷗的?海鷗在哪兒呢?”


    “啊,就是呀!我上次來海邊好像看見了好多,哎,張秦,你以前發的海邊的照片不都是有好多海鷗,飛來飛去,還搶人家手裏的食物吃?”魏小河迴過頭來問道。


    張秦樂不可支地往旁邊的沙灘上扔下了帳篷,一把抱起心心,感覺心心真輕呀,像一朵小花一樣輕,笑道:“哎呦,我的親親大閨女哎,我說怎麽拿了個大麵包出來呢!我還以為你早飯沒吃飽呢!想要喂海鷗哈?真好!心心真有愛心哈?不過,這事兒吧,你媽媽她沒有常識,讓爸爸來告訴你啊,這個海鷗呢,是一種候鳥,什麽叫候鳥呢,就是它不老在一個地方呆著,隻有冬天海鷗才來我們這兒呆著,現在天熱了,它們就都飛走了-----”魏小河聞言,先瞪大了眼睛,再做出恍然大悟狀:“喔,原來海鷗是候鳥呀?我真是第一次知道哎!”


    張秦抱著心心,像跳舞一樣輕鬆愉快地舉高高,轉圈圈,蹦蹦跳,等蹦到魏小河麵前,趁其不備,迅速地親了魏小河的麵頰一下:“唔,我老婆這麽有知識,還有不知道的唻?真是萬萬沒想到呀!”


    魏小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舉起拳頭就追著張秦去打,張秦抱著孩子,兩條長腿邁開了跑得飛快,心心雙手掛在他脖子上靠在他懷裏嘰嘰咯咯笑得像個小瘋子,小臉紅撲撲汗津津的像個帶露水的小紅蘋果,魏小河心裏想,有一種特別小的紅脆蘋果叫什麽來著,她掐著腰喘著氣停了下來,對了,叫嘎啦果!我去,這家夥跑得太快了,不追了,累死了,讓他帶著小嘎啦果玩會兒去吧!


    天氣非常之好,像歌裏唱的一樣,那藍藍的白雲天,明晃晃的大太陽,腳下是金色的沙灘,又細又軟,海風迎麵吹過來,不急不緩,海浪像頑皮的小貓咪一樣,嬉戲著撲上來又退下去,今天的大海以最溫柔可人的姿態呈現在她的麵前。遠方有兩個人兒,又笑又鬧的,追逐打鬧著-----那是兩個自己最親愛的人兒呀!這麽這麽的親愛,以前想象不出的,最極致的親愛。你問我幸福在何方,我指著他們的方向-----這當下爆棚的幸福感覺,魏小河想,天堂也不過如此吧?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嗯,對於低調如她,鑽石確實稍微大了點。幸福其實不需要用任何奢侈品來彰顯的,幸福就應該像現在這樣,不起眼,不誇張,不想告訴任何人,怕被打擾,怕失去。真正的好是最簡樸的,不用去周遊列國,在朋友圈裏廣而告之,就是這樣,暗暗的,靜悄悄的,心裏咕嚕咕嚕冒著歡喜的泡泡,一個接一個,在陽光下,閃著彩虹一樣的光芒,美美地緩緩地向上飛升-----


    世界上的事不過如此,有喜有悲,有高潮有低穀,有時天堂有時地獄,全靠我們自己一點一滴,逐日逐月地過下去。隻有好好生活,隻能好好生活。隻有接受了命運的一切,也許命運就會安排那個人的到來,你要的那個人最終會迴來找你的。就像那海鷗,總會迴來的,等天冷了,淩冽的北風刮起,雪紛紛落下,它們就迴來了,姿態瀟灑,羽翼翻飛,在灰藍色的大海上-----


    魏小河在這海邊,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對了,應該給她打個電話了,問一問平安,也報一報平安吧,人到中年,茉莉,是自己在紛亂的人世間,偶爾能想到的少年時代的好友,那朵花兒,風風雨雨中,她還好吧?還在那裏吧?我們就這樣,飄落在各自的天涯了!


    “喂,茉莉!對,我是小河,哈哈哈,你耳朵真好使,好久不見,你還好吧?哦,那就好,我也很好呀!什麽?你結婚了?嗬,上來就報喜訊!哦,什麽?!你又懷孕了?!謔,真好哎,大驚喜!真是恭喜恭喜!婚紗照發一張來看啊!我就愛看婚紗照,男方是做什麽的?哦,做花卉園林的,那真是好,聽著就好,比你大比你小?怎麽了?嗬嗬,你吞吞吐吐地幹什麽?小呀,小就小唄,這不是最近姐弟戀盛行嗎?小得多?小多少?五歲?不止?喲,十歲?啊?!真的有十歲?我的天,行啊!你夠有魅力的!不賴,帥嗎?哦,過幾天舉行婚禮呀,太好了!我當然要去了,一定去,怎麽?奉子成婚呀?哦,故意這樣的,怕不能生孩子,耽誤人家?你真是賢惠善解人意----嘖嘖嘖,他家人沒意見吧?對,就得這樣!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太替你開心了!哈哈!什麽?我?嗬嗬,我-----還行吧,啊,什麽真命天子?哪有你這麽好運,年輕小夥子都能搞定,能找個平常男人對付過過日子我就很滿意了,嗬嗬,啊-----是有一個,對,平常男人,哎呀,不說了,迴頭你結婚時帶給你看,不是不好意思,啊,嗬嗬,就是不好意思-----討厭啦!嗬嗬,對,今天流年不錯,趕緊買彩票沒準能中-----”


    魏小河含羞帶笑地掛了電話,抬頭遠遠看見張秦帶著心心一路小跑了過來,身邊還緊跟著一條小黑狗,搖著尾巴,左左右右地跑。心心邊跑邊和小狗說著話:“狗狗,加油跑,一會兒到那邊爸爸喂你好吃的!爸爸包裏有火腿腸-----”想了想,停住了腳,對張秦大喊道:“爸爸!一會兒我來喂狗狗行嗎?”沒等張秦迴答她,突然又驚笑著蹦了起來:“媽媽媽媽,小狗舔到我鼻子了!”


    魏小河笑著迎了過去,掏出口袋裏常備的濕紙巾,幫心心擦臉:“唔,髒髒,狗狗愛吃什麽你知道嗎?”


    “肉骨頭!”心心一臉得意地答道。


    “錯!狗狗愛吃便便!”魏小河壞笑著對她搖了搖手指。


    “哇!”心心捂著臉又蹦又跳拿手一頓胡嚕:“媽媽!快幫我擦,快幫我擦!它---它剛才還舔我的耳朵了!”


    請愛我因為我將與你為侶共度人生的滄桑眷戀如無邊的海洋一次又一次起伏的浪在白發時重溫那起帆的島將沒有人記得你的一切能像我記得那麽多那麽好-------


    看見碧綠草坪上款款走過來,穿了一身貝殼粉紅婚紗禮服的茉莉,魏小河馬上熱淚盈眶,喔,她好美好美呀,迴春了迴春了!粉麵朱唇,眼若秋水,眉如遠山,依舊薄薄的肩膀、精致的鎖骨----笑容尤其好呀,又燦爛又溫暖,茉莉整個人的姿態是都是很年輕的飛揚的,看起來和她身邊那個小夥子新郎一樣年輕,哦不,好像比新郎還年輕些呢。


    等茉莉走到近前,魏小河笑著上下打量,新娘子的禮服不錯,簡單大方的抹胸婚紗配粉紅珍珠項鏈和耳環,美中不足的,為什麽下麵是蓬蓬裙呢,茉莉身材這樣纖細,穿貼身窄裙也很婀娜的,哦,想起來了,她懷孕了!魏小河含著眼淚笑了起來,真是的,未婚先孕,照過去舊社會的規矩,夠沉塘的了吧?當然,自己也早就夠資格了,自己不僅未婚先孕,還做了這麽久的單親媽媽。我們這對好朋友真是有緣呀,人生軌跡很有幾分相似呢。不過,這有什麽的呢,命運給安排的那麽暴虐的風浪我們不都闖過來了嗎?不僅闖過來了,而且還能在藍天白雲下笑得那麽漂亮。


    穿著白色小公主裙的心心緊緊拉著魏小河的手,嘴巴張得大大地看著仙女一樣翩翩而來的茉莉,嗯嗯嗤嗤地小聲嘀咕:“媽媽媽媽,你看你看,新娘子好漂亮哦!”


    茉莉其實離得很遠時,就一眼便看見了魏小河手裏拉著的小把戲一樣的心心,白色的紗裙子,黑色豆豆皮鞋。不禁地暗自心驚,別人一看都會覺得,心心沒有魏小河好看,長得不怎麽像媽媽,小鼻子小眼睛的。隻有和魏小河從小一起長大的茉莉,才能一下子看出這母女倆的相似之處,紅菱角一樣的嘴唇,眼角眉梢的倔強,偶爾一低頭一迴眸,又有一種說不出落寞的氣質-----多像小時候的魏小河呀!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北方多年,現在的魏小河有點往北方佳麗的濃眉大眼的方向發展了,但這個小閨女可憐相的,纖纖弱柳的。茉莉略微費力地彎下了腰,輕輕撫摸了一下心心烏黑的整整齊齊的娃娃頭,喔,連頭發的發質都好像,粗粗硬硬,油光鋥亮,如果留長了編起來,是一條多麽漂亮的辮子呀。茉莉的眼淚也在眼睛裏打轉,一把把心心抱進懷裏,寵溺地柔柔地叫道:“喔,小小河哦!我的小小河哦!”又親了親心心的小臉蛋,才抬起頭淚光閃閃地對魏小河道:“閨女好可愛哦!你這個死人頭!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非得這樣給我驚喜?哈!討厭死了!不過,說句真的,寶貝和你小時候是一模一樣哎!”


    魏小河也笑道:“得了,我小時候可比她好看多了,她長得像她爸爸,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她爸爸張秦,張秦,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茉莉!”茉莉驚喜異常地和張秦握了握手,上下一打量,馬上對魏小河壞壞地擠了擠眼,意思是好帥好帥!也拉過來旁邊笑容可掬圓圓臉的小夥子介紹:“這是我的新郎,陳廣誌!”小夥子確實很年輕,也就是二十郎當歲的模樣,臉上的皮膚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到底是年輕哦,尤其今天,小陳鴻運當頭更加紅光滿麵。魏小河心中唏噓,離遠看茉莉也是很年輕的樣子,離近一看,就發現了不同,年輕人臉上是有光的,女人年紀大了,妝畫得再美,底色也是有點黯淡,要麽說紅顏彈指老霎那芳華呢。


    不過,小陳人雖然年紀不大,但言談舉止倒是很成熟會來事的樣子,這一照麵,馬上就和張秦客氣得滴水不漏,有說有笑好像多年的老朋友。


    這邊還不忘記奉承幾句魏小河:“你們家那邊的水土是真好,女人都又美又顯年輕,真的,經常聽茉莉提起魏小河魏小河,那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以前還覺得她誇張呢,今天一見,比她說得還好-----”


    魏小河捂著嘴巴直笑:“我的天,茉莉,你老公真是個人才,嘴巴這麽甜可要注意哦!”


    “不是嘴甜,是真心話,我最不會說奉承話的,茉莉知道我的是吧?”小陳樂嗬嗬地轉過頭看著茉莉道。


    茉莉也格格嬌笑:“知道知道!你最老實!嗯,你今天表現得很好,我昨天特地跟他說,今天不能怠慢了我的好朋友魏小河----魏小河!我們都多久沒見了你說,你個小沒良心的-----”說著說著,眼圈竟然又紅了,聲音還有點哽咽,魏小河趕緊抽出一張紙巾,過去幫她輕輕按了按眼睛:“好啦,別因為跟我這樣的壞人生氣,弄花了你完美的閃閃亮的眼妝-----”小陳見狀,也急忙走了過來,輕輕摟了摟茉莉的肩膀,又貼耳低聲撫慰了幾句。魏小河心中很替茉莉高興,不要看新郎年紀小小,倒很是像個良人呢。每一次看向茉莉的眼神,都是滿滿的愛意和心疼呀!


    門口鬧鬧穰穰地又來了一批客人,兩個人急忙笑著迎了上去,茉莉走幾步卻又迴過頭,惡狠狠地對魏小河說:“你今天不許走!明天我們倆好好聊聊!哼!別走啊!”


    張秦笑著在她耳邊低語道:“小河,是不是我們也應該認真地辦場婚禮?”魏小河搖搖頭:“我好怕人多呀,迎來送往的,人家茉莉八麵玲瓏,看起來她家小陳還更勝一籌,當然是不怵這個。我就怕這樣敬酒說話什麽的,想想就,哎呀!我們不是說好了,暑假去歐洲玩,當蜜月旅行了?”


    心心在張秦懷裏扭來扭去東張西望的,自己嘻嘻笑道:“唔,心心也想結婚,心心也想當美美的新娘,心心也想穿婚紗-----”


    張秦聞言大吃一驚,皺著眉頭來看她,瞪著眼睛故作兇狠地說道:“你!不許結婚!你要一直陪爸爸媽媽!哼!有爸爸在,看哪個小兔崽子敢把你拐走!”心心突然發起狠來,揮起小手啪啪使勁拍了張秦幾下,豎起眉毛,拉著長腔,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不-----行,我-就-要-結-婚!”


    魏小河笑著把她抱了過來:“好呀,心心寶貝,但是等心心結婚了,媽媽就老了!頭發就白了,滿麵皺紋,整天咳咳咳就像-----”話還沒說完,心心立刻哭喪著臉,眼淚掉了下來,抱緊了魏小河的脖子:“嗚嗚嗚,媽媽,我不想長大不想你變老,嗚嗚嗚,你別變老好不好------”


    魏小河趕緊去台子上給心心拿了塊小點心,溫言軟語道:“好啦,等你長大了,媽媽也不老啊,媽媽長生不老啊,呀,看這個小點心多好看呀,呀,是朵玫瑰花呀!你嚐嚐好不好吃?好吃的話,媽媽也吃一塊-----”心心破涕為笑,接過玫瑰花小曲奇仔細地看,小小口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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