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魏小河選好了東西要結賬,薑東城緊緊跟著她後麵急道:“哎,我來結我來結!”
魏小河趕緊推開他拿著錢包的手:“不用不用,這麽點東西,我買了他家的會員卡了,能打折,也很方便的,你別跟我客氣了,沒事你先迴去吧!我今天肯定沒空跟你聊了。”
薑東城失望到了極點,麵色馬上黑了下來,吭吭哧哧地說:“哦,那,那讓我開車送你迴去吧!你今天沒空,下次有空再約哈!對你,我是隨時有空的。”
魏小河笑著推辭道:“別別別,不用那麽麻煩,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車很方便的。”說完,拎起大紙袋推門出去,正好有輛出租車停在眼前,魏小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隔窗對薑東城笑著揮了揮手,車子開走了。
薑東城悵然若失地站在人行道上,呆呆地,心裏感覺遭到了重重的打擊,魏小河,她為什麽這樣對我?好像對自己毫無情意可言,她曾經那麽那麽愛自己,那時候她有多愛,自己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女人怎麽這樣?感情變得這麽快這麽徹底?啊,難道她又有新男朋友了?啊,是了,那簡直是一定的。
今天北京路麵上非常難得的一路暢通,更襯得心情像路況一樣好,啊,天這麽藍樹這麽綠,白雲這麽雪白,陽光這麽和煦。
車裏溫度有點高起來,魏小河的鼻尖上微微沁出了點汗,外套也脫下來挎在臂彎,她還得小心地護著放在座位上大紙袋子裏的蛋糕和麵包,有幾種蛋糕還是很怕碰著的,好看的蛋糕如果失了顏值的話,好像味道也打了折扣呢。
唔,魏小河心情很好地想:應該給張秦打個電話了,車子到橋底下拐個彎就快到家了,讓他先準備準備,他會用咖啡機吧?咖啡機還是新的呢,裏麵有說明書,看著說明書他一定能弄好的,啊,一會兒就能和他一起喝上香醇美味的咖啡了,再吃一吃蛋糕,想想就甜蜜地要偷笑起來。咦,他怎麽不接電話!這個家夥,找死呢!還不接還不接!好呀,等著!等我迴去咬死他!
一下出租車,魏小河心急如焚,三步並兩步地往樓上跑,手裏還累累墜墜地拎滿了東西,這個死東西!幹嘛呢?難道在廚房裏忙?沒聽見手機響?真是的,這次得好好地教育教育他,弄個鏈子把手機掛在他的脖子上才行!心怎麽這麽大呢?不知道下午開完會,自己一定會給他打電話?哎,不對,魏小河突然激靈一下停住了,這不像他的作風呀?按理說他是一定會給自己發信息的,知道今天自己有公事,他不會追著打電話,但一定會發信息。除非他----有事?他?有---事?能有什麽事?!魏小河心裏浮上來點隱隱的不安。眼瞅著還有一層樓要爬,她看看502大門上貼著的大紅灑金的半新舊的春聯和門神,腿好像被灌了鉛,想動卻是動彈不得。
她使勁甩了甩頭,不會的,自己就是一貫地愛自己嚇唬自己,一驚一乍的,他可能隻是出去買東西了或者在廚房忙活,魏小河站在樓梯上,側耳細聽,這時候還沒到下班的點兒,整個二單元都靜悄悄的,她覺得冷了起來,胳膊冰涼,剛在在車裏出的那點汗全幹了。魏小河低頭看看腳上嶄新的黑色蛇紋高跟鞋,穿了大半天,就不像一早出來時那麽亮了,也像半新舊,蒙了些塵土。她費力地挪動著自己這雙沉重的腳,不過,看起來這麽小巧的腳,怎麽突然這麽重了?又重又僵硬,像是水泥做的。她一步一步地,挪到自家門前,放下蛋糕袋子靠在腳邊,握起拳頭用指關節輕輕地敲著門:“篤篤篤,篤篤篤。”聽一聽,沒有人應答。再敲得重一點:“咚咚咚,咚咚咚。”半天了,還是沒有人應。
魏小河整個人呆住了,手扶著門立著,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手袋裏去找鑰匙,抖抖索索亂糟糟地一頓亂翻,終於在包的夾層裏找到了家門鑰匙,再用僵硬的手緩緩打開了家門。她站在門外,先不進來,隻慢慢推開大門,抬眼望去,客廳裏空蕩蕩的,她哆嗦著揚聲叫道:“張秦!”走進來,也沒換鞋,就一股勁往樓上走,繼續叫道:“張秦!你在哪兒呢?出來呀!別鬧了!”
每一間房看起來都出奇得幹淨,像被水洗了一般。她使勁推開每一扇關著的門,“哐當-----哐當-----”,她一把拉開廚房的門,廚房也分外整潔,好像邊邊角角都剛用抹布細細地擦過,咖啡機也從櫥櫃裏拿了出來,純淨水也拿出了一大瓶,咖啡豆放在一邊,咖啡杯碟也擦洗出了兩套,擺放在餐桌上,但人呢?他人哪去了?眼前的這一切,就好像張秦突然人間蒸發了,好像傳說中在農戶家出現的田螺姑娘,做完飯洗完衣服,突然間在大水缸裏水遁。
魏小河懷著一線希望地坐在餐桌旁,腿軟軟地繼續安慰自己,唔,他可能是出去買什麽了,這個傻子,跟他說好了我去買點心的-----這是什麽?!她驟然眼前一黑,壓在咖啡機下麵的是一張寫滿字的a4紙,一看就是張秦的字,字跡極度俊秀,但也看得出寫得很著急,有幾分潦草,紙上好像沾了幾點水,有幾個字明顯地湮濕了,模糊了。她一把抓起這張紙,急急地要去讀,自己卻好像突然得了閱讀障礙症,紙上的一個字也不認識了,每一個字都隻是在眼前飄來飄去,像流水一樣在紙上淌。
她渾身發抖,手裏緊緊地握著這張紙,尾指的指甲嵌進肉裏也不自知,哆嗦到一定程度,啪!她一把把紙拍在桌子上,擰開桌子上的那一大瓶純淨水,雙手捧起來喝了一大口,手一抖還漏出了一股水淋自己一臉一身,人倒是清醒了一些。她這才定了定心神,用左手撐著頭,趴桌子上細細看,好了,字不飄來飄去了,一個一個老老實實呆在紙上了。
“親愛的魏小河:讓我最後再念一遍你的名字,魏---小---河!以後隻會在心裏默默地念你的名字-----
小河,我知道我已經永遠不配得到你的原諒了,但仍然想說,小河,希望你原諒我的離開,原諒我的出爾反爾,原諒我說愛你卻不能守護你陪伴你------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著我自己的前半生,真是混蛋透頂!荒唐透頂!我傷害過別人,到頭來這個報應,卻可能會傷害到我最親最在乎的人,我不能想象你受到任何來自於我的牽連和傷害,我隻希望我的離開能讓你平安幸福-----
小河,是時候讓你忘記我了,再不舍也要說,小河,你盡快忘記我------之前都是我太自私,我舍不得不見你,也做不到離開你,就像向日葵永遠轉向太陽的那一麵,我不能控製我這種本能,這種自動轉向幸福的本能。每一條走向你的路都閃閃發著光,對於我你就是光明本身。我從來都堅信,遇見你是我前世修來的幸運,唉!可能對於你來說,恰恰相反,是一段孽緣吧?
我覺得根本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表達我的愛意和歉意,任多少眼淚也不能表達我想要表達的千萬分之一,我清楚地知道,之後所有的痛苦都是我該得的,但是,如果能讓你忘記我,那再痛苦百倍也值得。我是要下地獄的,你卻像一個真正的天使,美、溫暖、放著光,我要去的那個黑暗所在,和你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再見,我的天使,你盡快忘了我這個醜惡的人吧,我不配你記起。隻是你可否容許我永遠記住這一切,在地獄的火裏,和你有關的記憶是對我最好的救贖,也是對我最毒辣的懲罰。我現在心中隻有一個願望,隻要你健康平安幸福!你一切都好,我在火裏也會微笑的。
臨紙涕零,不知所雲。
張秦”
魏小河麵無表情地讀完這封信,腦子裏一片空白,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離開?誰離開?讓我忘記誰?為什麽要祝我餘生幸福?她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紙角,突然發現洇濕那一塊紙還沒有幹,她想了想,用手指碰了碰,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這是張秦的眼淚,這是幾點淚痕,他剛剛才走嗎?紙還沒有幹,他一定沒有走遠,我要去追他!魏小河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身子一晃,又頹然坐下,雙手捂住了臉,感覺這一刻心裏明鏡一樣的,死了一樣的,一行大字緩緩地打了出來:我終於失去了你-----
張秦臉色蒼白地在第一個高速服務站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現在迫切需要休息一下,要緩一緩,心裏痛得狠,好像被萬箭穿了心,唿吸也困難起來,手腳發軟,後背額頭全是虛汗,可能要死了?他翻開後視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隻覺得鏡子裏的這個男人很陌生很難看,像鬼一樣,迷茫,淒慘,飄忽不定。
一個月之後的一天,魏小河呆若木雞地站在衛生間的洗手台前,心中不敢置信卻又驚惶萬分。手裏那根早早孕孕棒迅速地顯現出了兩條清晰的紅線,沒留一絲一毫僥幸的餘地給她,一切的懷疑就這麽真相大白了。這些天的懶怠乏力惡心,原本以為隻是因為張秦的離開,而導致情緒上的消沉低落,現在才知道是這個原因-----
魏小河抱住腦袋坐在馬桶蓋上,抓扯著自己的頭發,老天跟自己開得這個玩笑可真是開得太大了,她無力又悲切地抬起頭,慘白著一張臉,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呀!自己還感慨個什麽呀!別再矯情了!現實呀,這個慘烈的現實呀!怎麽辦呢?!該怎麽辦?!總要想出個辦法來,想想其實倒是不難處理,街上報紙上有的是無痛人流的小廣告,隻要想解決隨時可以,隻要休個兩天假,神不知鬼不覺地-----
她晃晃悠悠頭痛欲裂地走迴辦公室,馬莉莉正端坐在電腦跟前打文件,一抬眼看見了她的臉色,大吃一驚,立刻從自己座位裏跑了出來,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直叫道:“魏姐,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呢!喲,虛汗都出來了,要麽我打電話叫鄧師傅送你迴家,啊,不對,你這個樣子我覺得就必須要去醫院看看了!”
魏小河強笑著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別大驚小怪地,我就是有點拉肚子,你去給我泡一杯濃茶,我靠著椅子歇會兒就好了。”
“哦,好的!”馬莉莉把她攙到她的老板椅上坐下,又把椅背的角度調了一下,讓她躺下,拿件外衣給她披上,又體貼地去櫃子裏找出一條自己的披肩來給她蓋在肚子上,才急匆匆地轉身去給她泡茶,嘴裏碎碎念叨著:“這個魏姐呀,真是沒有辦法,看著最近老是有點蔫蔫的,勸她吧,不聽呀!就不去醫院,就不去醫院,可能跟醫院有仇-----”
魏小河正愁腸百轉,卻被她的碎嘴子話逗得歪歪嘴苦笑了起來,靠在椅子上長長出了一口氣,仰著頭看著寫字樓的白色吊頂,腦子才開始哢哢哢地緩慢轉動,是的,今年運道很壞了,確實很壞了,還能比這更壞嗎?自己還沒從失去張秦的悲痛中緩過神來,又出這種事,本來已經下定決心把他忘記的呀!她閉上眼睛,冷冷地想,既然決定忘記,那就明天去解決了它,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她心裏酸痛了一下,閉上眼睛,卻又迅速地像冰塊一樣冷靜了下來,現在還隻是自己體內的一組細胞,什麽男的女的,說起來什麽也不是呢!
馬莉莉把一杯泡得很釅的紅茶給她端了過來,放下茶杯,卻不走,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托著腮道:“魏姐,明天我陪你去檢查檢查身體唄!咱倆都檢查一下,反正這也沒壞處你說呢?”
魏小河趕緊推開他拿著錢包的手:“不用不用,這麽點東西,我買了他家的會員卡了,能打折,也很方便的,你別跟我客氣了,沒事你先迴去吧!我今天肯定沒空跟你聊了。”
薑東城失望到了極點,麵色馬上黑了下來,吭吭哧哧地說:“哦,那,那讓我開車送你迴去吧!你今天沒空,下次有空再約哈!對你,我是隨時有空的。”
魏小河笑著推辭道:“別別別,不用那麽麻煩,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車很方便的。”說完,拎起大紙袋推門出去,正好有輛出租車停在眼前,魏小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隔窗對薑東城笑著揮了揮手,車子開走了。
薑東城悵然若失地站在人行道上,呆呆地,心裏感覺遭到了重重的打擊,魏小河,她為什麽這樣對我?好像對自己毫無情意可言,她曾經那麽那麽愛自己,那時候她有多愛,自己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女人怎麽這樣?感情變得這麽快這麽徹底?啊,難道她又有新男朋友了?啊,是了,那簡直是一定的。
今天北京路麵上非常難得的一路暢通,更襯得心情像路況一樣好,啊,天這麽藍樹這麽綠,白雲這麽雪白,陽光這麽和煦。
車裏溫度有點高起來,魏小河的鼻尖上微微沁出了點汗,外套也脫下來挎在臂彎,她還得小心地護著放在座位上大紙袋子裏的蛋糕和麵包,有幾種蛋糕還是很怕碰著的,好看的蛋糕如果失了顏值的話,好像味道也打了折扣呢。
唔,魏小河心情很好地想:應該給張秦打個電話了,車子到橋底下拐個彎就快到家了,讓他先準備準備,他會用咖啡機吧?咖啡機還是新的呢,裏麵有說明書,看著說明書他一定能弄好的,啊,一會兒就能和他一起喝上香醇美味的咖啡了,再吃一吃蛋糕,想想就甜蜜地要偷笑起來。咦,他怎麽不接電話!這個家夥,找死呢!還不接還不接!好呀,等著!等我迴去咬死他!
一下出租車,魏小河心急如焚,三步並兩步地往樓上跑,手裏還累累墜墜地拎滿了東西,這個死東西!幹嘛呢?難道在廚房裏忙?沒聽見手機響?真是的,這次得好好地教育教育他,弄個鏈子把手機掛在他的脖子上才行!心怎麽這麽大呢?不知道下午開完會,自己一定會給他打電話?哎,不對,魏小河突然激靈一下停住了,這不像他的作風呀?按理說他是一定會給自己發信息的,知道今天自己有公事,他不會追著打電話,但一定會發信息。除非他----有事?他?有---事?能有什麽事?!魏小河心裏浮上來點隱隱的不安。眼瞅著還有一層樓要爬,她看看502大門上貼著的大紅灑金的半新舊的春聯和門神,腿好像被灌了鉛,想動卻是動彈不得。
她使勁甩了甩頭,不會的,自己就是一貫地愛自己嚇唬自己,一驚一乍的,他可能隻是出去買東西了或者在廚房忙活,魏小河站在樓梯上,側耳細聽,這時候還沒到下班的點兒,整個二單元都靜悄悄的,她覺得冷了起來,胳膊冰涼,剛在在車裏出的那點汗全幹了。魏小河低頭看看腳上嶄新的黑色蛇紋高跟鞋,穿了大半天,就不像一早出來時那麽亮了,也像半新舊,蒙了些塵土。她費力地挪動著自己這雙沉重的腳,不過,看起來這麽小巧的腳,怎麽突然這麽重了?又重又僵硬,像是水泥做的。她一步一步地,挪到自家門前,放下蛋糕袋子靠在腳邊,握起拳頭用指關節輕輕地敲著門:“篤篤篤,篤篤篤。”聽一聽,沒有人應答。再敲得重一點:“咚咚咚,咚咚咚。”半天了,還是沒有人應。
魏小河整個人呆住了,手扶著門立著,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手袋裏去找鑰匙,抖抖索索亂糟糟地一頓亂翻,終於在包的夾層裏找到了家門鑰匙,再用僵硬的手緩緩打開了家門。她站在門外,先不進來,隻慢慢推開大門,抬眼望去,客廳裏空蕩蕩的,她哆嗦著揚聲叫道:“張秦!”走進來,也沒換鞋,就一股勁往樓上走,繼續叫道:“張秦!你在哪兒呢?出來呀!別鬧了!”
每一間房看起來都出奇得幹淨,像被水洗了一般。她使勁推開每一扇關著的門,“哐當-----哐當-----”,她一把拉開廚房的門,廚房也分外整潔,好像邊邊角角都剛用抹布細細地擦過,咖啡機也從櫥櫃裏拿了出來,純淨水也拿出了一大瓶,咖啡豆放在一邊,咖啡杯碟也擦洗出了兩套,擺放在餐桌上,但人呢?他人哪去了?眼前的這一切,就好像張秦突然人間蒸發了,好像傳說中在農戶家出現的田螺姑娘,做完飯洗完衣服,突然間在大水缸裏水遁。
魏小河懷著一線希望地坐在餐桌旁,腿軟軟地繼續安慰自己,唔,他可能是出去買什麽了,這個傻子,跟他說好了我去買點心的-----這是什麽?!她驟然眼前一黑,壓在咖啡機下麵的是一張寫滿字的a4紙,一看就是張秦的字,字跡極度俊秀,但也看得出寫得很著急,有幾分潦草,紙上好像沾了幾點水,有幾個字明顯地湮濕了,模糊了。她一把抓起這張紙,急急地要去讀,自己卻好像突然得了閱讀障礙症,紙上的一個字也不認識了,每一個字都隻是在眼前飄來飄去,像流水一樣在紙上淌。
她渾身發抖,手裏緊緊地握著這張紙,尾指的指甲嵌進肉裏也不自知,哆嗦到一定程度,啪!她一把把紙拍在桌子上,擰開桌子上的那一大瓶純淨水,雙手捧起來喝了一大口,手一抖還漏出了一股水淋自己一臉一身,人倒是清醒了一些。她這才定了定心神,用左手撐著頭,趴桌子上細細看,好了,字不飄來飄去了,一個一個老老實實呆在紙上了。
“親愛的魏小河:讓我最後再念一遍你的名字,魏---小---河!以後隻會在心裏默默地念你的名字-----
小河,我知道我已經永遠不配得到你的原諒了,但仍然想說,小河,希望你原諒我的離開,原諒我的出爾反爾,原諒我說愛你卻不能守護你陪伴你------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著我自己的前半生,真是混蛋透頂!荒唐透頂!我傷害過別人,到頭來這個報應,卻可能會傷害到我最親最在乎的人,我不能想象你受到任何來自於我的牽連和傷害,我隻希望我的離開能讓你平安幸福-----
小河,是時候讓你忘記我了,再不舍也要說,小河,你盡快忘記我------之前都是我太自私,我舍不得不見你,也做不到離開你,就像向日葵永遠轉向太陽的那一麵,我不能控製我這種本能,這種自動轉向幸福的本能。每一條走向你的路都閃閃發著光,對於我你就是光明本身。我從來都堅信,遇見你是我前世修來的幸運,唉!可能對於你來說,恰恰相反,是一段孽緣吧?
我覺得根本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表達我的愛意和歉意,任多少眼淚也不能表達我想要表達的千萬分之一,我清楚地知道,之後所有的痛苦都是我該得的,但是,如果能讓你忘記我,那再痛苦百倍也值得。我是要下地獄的,你卻像一個真正的天使,美、溫暖、放著光,我要去的那個黑暗所在,和你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再見,我的天使,你盡快忘了我這個醜惡的人吧,我不配你記起。隻是你可否容許我永遠記住這一切,在地獄的火裏,和你有關的記憶是對我最好的救贖,也是對我最毒辣的懲罰。我現在心中隻有一個願望,隻要你健康平安幸福!你一切都好,我在火裏也會微笑的。
臨紙涕零,不知所雲。
張秦”
魏小河麵無表情地讀完這封信,腦子裏一片空白,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離開?誰離開?讓我忘記誰?為什麽要祝我餘生幸福?她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紙角,突然發現洇濕那一塊紙還沒有幹,她想了想,用手指碰了碰,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這是張秦的眼淚,這是幾點淚痕,他剛剛才走嗎?紙還沒有幹,他一定沒有走遠,我要去追他!魏小河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身子一晃,又頹然坐下,雙手捂住了臉,感覺這一刻心裏明鏡一樣的,死了一樣的,一行大字緩緩地打了出來:我終於失去了你-----
張秦臉色蒼白地在第一個高速服務站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現在迫切需要休息一下,要緩一緩,心裏痛得狠,好像被萬箭穿了心,唿吸也困難起來,手腳發軟,後背額頭全是虛汗,可能要死了?他翻開後視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隻覺得鏡子裏的這個男人很陌生很難看,像鬼一樣,迷茫,淒慘,飄忽不定。
一個月之後的一天,魏小河呆若木雞地站在衛生間的洗手台前,心中不敢置信卻又驚惶萬分。手裏那根早早孕孕棒迅速地顯現出了兩條清晰的紅線,沒留一絲一毫僥幸的餘地給她,一切的懷疑就這麽真相大白了。這些天的懶怠乏力惡心,原本以為隻是因為張秦的離開,而導致情緒上的消沉低落,現在才知道是這個原因-----
魏小河抱住腦袋坐在馬桶蓋上,抓扯著自己的頭發,老天跟自己開得這個玩笑可真是開得太大了,她無力又悲切地抬起頭,慘白著一張臉,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呀!自己還感慨個什麽呀!別再矯情了!現實呀,這個慘烈的現實呀!怎麽辦呢?!該怎麽辦?!總要想出個辦法來,想想其實倒是不難處理,街上報紙上有的是無痛人流的小廣告,隻要想解決隨時可以,隻要休個兩天假,神不知鬼不覺地-----
她晃晃悠悠頭痛欲裂地走迴辦公室,馬莉莉正端坐在電腦跟前打文件,一抬眼看見了她的臉色,大吃一驚,立刻從自己座位裏跑了出來,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直叫道:“魏姐,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呢!喲,虛汗都出來了,要麽我打電話叫鄧師傅送你迴家,啊,不對,你這個樣子我覺得就必須要去醫院看看了!”
魏小河強笑著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別大驚小怪地,我就是有點拉肚子,你去給我泡一杯濃茶,我靠著椅子歇會兒就好了。”
“哦,好的!”馬莉莉把她攙到她的老板椅上坐下,又把椅背的角度調了一下,讓她躺下,拿件外衣給她披上,又體貼地去櫃子裏找出一條自己的披肩來給她蓋在肚子上,才急匆匆地轉身去給她泡茶,嘴裏碎碎念叨著:“這個魏姐呀,真是沒有辦法,看著最近老是有點蔫蔫的,勸她吧,不聽呀!就不去醫院,就不去醫院,可能跟醫院有仇-----”
魏小河正愁腸百轉,卻被她的碎嘴子話逗得歪歪嘴苦笑了起來,靠在椅子上長長出了一口氣,仰著頭看著寫字樓的白色吊頂,腦子才開始哢哢哢地緩慢轉動,是的,今年運道很壞了,確實很壞了,還能比這更壞嗎?自己還沒從失去張秦的悲痛中緩過神來,又出這種事,本來已經下定決心把他忘記的呀!她閉上眼睛,冷冷地想,既然決定忘記,那就明天去解決了它,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她心裏酸痛了一下,閉上眼睛,卻又迅速地像冰塊一樣冷靜了下來,現在還隻是自己體內的一組細胞,什麽男的女的,說起來什麽也不是呢!
馬莉莉把一杯泡得很釅的紅茶給她端了過來,放下茶杯,卻不走,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托著腮道:“魏姐,明天我陪你去檢查檢查身體唄!咱倆都檢查一下,反正這也沒壞處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