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河一個人坐在教室窗邊的課桌前,麵前攤著一塊很大的實木繪圖板,板子上訂著一張大卡紙,麵前各式各樣繪圖工具一應俱。她們班的這間教室是一間半地下室,窗戶以下在地下,窗戶以上就在地麵以上了,大窗戶光線倒是很好,而且視野也很寬廣,在窗口放眼望去,一下就能看到學校大門口。


    今天下午依舊沒有課,教室裏又沒有幾個人在,魏小河自己靜悄悄地畫了一會兒,眼睛有點累了,就去看看窗外。這就看見已經變成了一個瘦子的張小胖和幾個她們班女同學,在花園的假亭子下麵搔首弄姿裝腔作勢地拍著照,張小胖正舉著剪刀手,側著臉,對著鏡頭大喊:“一二三!茄子!”


    魏小河上下左右地打量打量張小胖,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不禁對她深深地佩服起來。以前真是沒看出來,原來張小胖是一個對自己這麽下得去狠手的人,說減肥人家就不吃飯了,光靠吃點減肥食品和水果為生,主要就吃西瓜,一個暑假假期下來,那立竿見影,銀盆圓臉瘦成了棗核形,原本圓滾滾肉乎乎的身材,也突然變成了竹竿,但也沒覺得太好看,並不顯得多麽多麽亭亭玉立,好像還是有點弓腰駝背的感覺,邋遢妹子惡習未改!沒有找到一點美人姿態!美人要端著點!魏小河想,迴頭好好要教育一下她。要不白減肥了。不過,幸所小胖膚色雪白,乍一看,也頗能看出點少女的美好韻致了。


    上禮拜張小胖去魏小河家找她玩,魏小河媽媽一看見小胖就忍不住問道:“小胖是不是化妝了?”


    張小胖馬上搖頭斷然否認,魏小河媽媽還是一臉的不相信,如果不是急著去上班,她一定要過來摸一摸小胖的臉,看看是不是偷偷地搽脂抹粉了。


    魏小河心裏竊笑,看樣子小胖的這個肥到底沒白減,馬上平添了三分姿色。以前就從來沒人拿她當個女孩看。不過,對自己這麽下狠手?莫非?哎?張小胖春心蕩漾?看上誰了?魏小河呆看著外麵斜坡的牆縫裏費勁擠出的一朵黃色小雛菊,腦子裏開始嘩嘩翻騰起來,看上誰了呢?最近沒太和她深聊,真不太知道她近期的心理動態了,她們班?喲!不會是張霆吧?


    剛想到張霆,就看見張霆同學和一個低年級的英語係新晉係花,肩並肩頭挨頭地從大門口向教學樓這邊走了過來,張霆邊說著話,邊笑得臉上兩個大酒窩現,猛一看,喲!那真是玉樹臨風加風流倜儻。


    魏小河忍不住鼻子眼裏“噗嗤”笑出聲來,我的天,這是一采花大盜呀,校的美女一個都不打算放過!那位英語係係花,喜滋滋地看著這位玉麵郎君指手畫腳,正洋洋得意地說著一些並不好笑的笑話。


    魏小河在心裏使勁使勁翻了個大白眼,這家夥怎麽這麽淺薄呢?!白長了一張俊俏麵孔。老話說得一點都不錯,繡花枕頭一肚子草包。


    那次張霆和魏小河在公交車站旁邊認識以後,也頗往她身上用了些心思,又是請吃飯又是送小禮物的,還約魏小河去龍湖邊散步。花前月下和帥哥散步聊天,魏小河當時一想,覺得應該氣氛還不錯。就答應了下來。


    可惜那一圈龍湖漫步還沒溜達完,魏小河心裏就後悔不迭,一路上就聽著張霆各式各樣的吹牛,譬如:有多少多少女孩都喜歡他吧,那些女孩有多麽多麽漂亮吧,自己家怎麽怎麽有錢吧,自己畢了業就篡老頭的權,自己當家做大老板吧-----巴拉巴拉巴拉巴拉------魏小河聽得簡直不知道怎麽接話頭,隻好敷衍地嘿嘿嘿假笑幾聲,心裏大唿小叫道:我靠!龍湖怎麽這麽大呀,什麽時候才能走到頭呀!我的天,看他歪歪個嘴口沫四濺,看他端著個肩膀晃呀晃,看他走路腳跟不著地的死樣子,輕浮!浪蕩!討厭得出了圈了都!


    張霆也不是傻子,雖然腦子有時候也呈現出短路狀態,但用他淩亂的腦神經想一想,也發現魏小河並不是他的菜。他溜達這一圈也算看出魏小河的毛病了,這個女孩怎麽一點沒有風情,一副冷冰冰的不好說話的樣子,自己說那麽好笑的笑話,她連嘴角都沒往上翹一下,什麽意思?沒有幽默感!還是嫌棄老子!不可能!老子長得這麽帥!這麽有前途!傻子才不愛老子呢!沒準她腦子真的缺根弦!拉倒!一拍兩散!白長了一張俏臉,嘴角邊還有顆風流小痣,實際上一點也不風騷可愛!浪費我寶貴的泡妞時間!關於浪費時間這點,兩個人總算想到一塊了。於是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英雄不下馬,各自奔前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魏小河站在窗前饒有興致地看著張霆和他的小女伴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才撤迴眼神。唔,不錯不錯,這個頂個活得都挺熱鬧。自己可能是生性冷清。每天看著班裏的幾對小情侶都好得蜜裏調油的,互相約著畢了業,你見我家長我見你家長的。


    夏豔和王曉東幹脆都已經說好了一畢業馬上就結婚,瞅瞅人家,愛得如此熱烈,甜蜜,迫不及待。再看看自己,結婚?!這件事,好像在還十萬八千裏以外呢!幾乎從來沒想過。再說,結婚?首先得有男朋友吧?但男朋友在哪兒呢?!


    薑東城?!魏小河一想到他,心裏暗自冷笑了一下,這人的確太牛了!快兩年了,竟然連一點信兒都沒有,認識他的人好像誰也沒看見過他。真正的黃鶴一去不複返,跟誰玩失蹤?天知道!自己倒是好了很多了,不像以前那麽沒出息,一想起他來就心神不寧,再想一會兒就眼淚汪汪的狀態了。可能每一段愛情就像一節電池,總有耗完電的那一天。


    現在想起他,隻是有點淡淡的苦苦的思念和惆悵。心漸漸變遠變空,天蒼蒼,野茫茫。倒也沒什麽不好,終於安靜下來了。自己就像冬天屋簷下的冰淩,透明冰冷,偶爾,有滴答聲落。滴答、滴答,是為了提醒自己一顆心還活著,還在人間嗎?


    也許春天來了就好了,春風一吹,冰就融化了。


    魏小河趴在桌子上用描筆認真地描著一個個小小的美術字,心裏嘲笑自己,春天?春風?快別癡心妄想了!好好畫你的廣告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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