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太陽下山太陽下山冰淇淋流淚;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第二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吹大風吹爆米花好美;從頭到尾,忘記了誰,想起了誰,從頭到尾,再數一迴,再數一迴,有沒有荒廢。第一次吻別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了要喝藥水,忽然天亮,忽然天黑,諸如此類,遠走高飛,一二三歲四五六歲,千秋萬歲------王菲《催眠》


    自從那天在薑東城屋子裏看見了她女朋友的照片,魏小河已經好多天沒去過薑東城家了,每天上課見了麵,有時如往常一樣地打招唿說話,有時隻是遙遙的四目相對。魏小河心中隱秘的甜蜜感覺其實並未減少一分,隻是又加入了幾分少女青澀的憂傷,那也是美麗的雋永的滋味,一波三歎、迴味無窮的。


    放學後兩人盡量湊在一起走那麽一小段不太長的路,中間還夾著一個“嘰嘰呱呱”說說鬧鬧的張錦心,他倆隻要笑著,聽著,偶爾點點頭,搭著說幾句不相幹的閑話,就足夠了,他們的每一個眼神都會被對方接住,每一句話都會被細細思量,每一個笑容都讓思緒飛揚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魏小河再想不起別的什麽了,心裏滿溢著對他的愛戀。


    魏小河坐在自家小屋的竹椅子上,對著畫架上夾著的一張白卡紙,打量著自己在茶幾上擺的一組靜物,白布上擱著一個綠色的花瓶、靠牆豎起的青花瓷盤、還有一串新鮮的紫葡萄。略略思忖片刻,挑了一支最細的水粉筆,蘸了點赭石色,在顏料盒裏用水調了調,開始隨手畫起了輪廓。剛畫了一筆,電話鈴就在隔壁屋驟然響起,魏小河把筆隨手扔進涮筆筒裏,快快地跑過去接電話。


    “喂!小河!是我!小強強,嗬嗬!”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嬉皮笑臉的男孩子的聲音。魏小河皺起了眉頭,把話筒拿的離自己遠了些,微微撇了一下嘴。


    “哦,是你呀?好久不見呀,你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了?”


    “什麽從哪兒冒出來,前一陣子,不是告訴你了,我去親戚家玩了嗎?你看,這一迴來,老爸就讓我去上班,我們家關係多硬那,這迴幫我聯係的單位好著呢,每月都發獎金,獎金還挺高的,平日裏也沒啥事,天天打牌吹牛皮,這不,想你了,你周日也不說過來找我玩了,我家上禮拜新買的錄像機,我們出去多租幾部周潤發來看呀,我記得你說不是挺迷他的嗎?手邊現成的,最新的,《縱橫四海》,我剛看完,可好看了,你過來一起看呀!”


    “不去!這部我和小胖看過了,你有事沒事?沒別的事我掛電話了啊!”


    那邊一下噎住了,有點不明白怎麽迴事,魏小河這麽冷淡是什麽意思。小強強大名肖強,魏小河的高中同學,曾經坐過同桌,家庭條件還是不錯,肖強老爸是一家國營工廠的廠長,所以慣得他是不思進取,遊手好閑,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成天弄出一付紈絝子弟相,人倒不是壞人,對魏小河頗有幾分好感。


    剛畢業時的那個暑假,兩人時不時在一起玩得還挺好的,有點小情侶的意味,魏小河對肖強嘛,說不上什麽太大的好感,就是覺得在一起還算好玩熱鬧,像一場演習,戀愛演習,也拉著手看過電影,也被他試探著親了幾下。想起這些,魏小河心裏有點鄙視自己,這都那兒跟那兒呀,肯定那陣子太無聊了,自己真是閑的沒得幹了,跟他個紈絝子弟瞎逗什麽呀?


    那邊空空地安靜了幾秒鍾,“呃,小河,你,怎麽了?”


    “不怎麽,快忙死了,沒空,不比你有個好爸爸,我還得繼續考試不是?專業課文化課都得補習不是?這次高考我再走不了,我媽非掐死我不可。”


    “你-----不過來?”


    “不了,等我有空再說吧!”


    魏小河“啪嗒”一聲掛了電話,不去想那邊的小強強如何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可能覺得那個暑假自己大概齊是做了一場美夢,一個電話打完,怎麽,夢就醒了?


    日子過得飛快,這眼瞅著離高考的大限越來越接近了,多數同學大都各自迴家複習功課,補習班也就等於散了。


    魏小河也正麵對著寫字台上高高的一摞課本,抽出了一本世界曆史來背,“國際工人運動和馬克思主義的誕生-----”真枯燥真煩哎,其實藝術類專業的文化課分數線極低,魏小河想應該沒有問題,自己專業課不怎麽過硬,自己怵的其實是這個。


    正不過心的念著曆史書,忽然聽見外麵有人敲門,輕輕的三下,這肯定不是張小胖,她想。張小胖敲門沒這麽有禮貌,都連打帶踹的,兼大唿小叫:“死小河,快開門----”之類。


    魏小河抱著書,沒出聲,聽見門上“篤篤篤”又是三下。她滑下竹椅,走到了門口。打開門,隔著鐵門,看見外麵站著笑笑的薑東城。


    “啊!是你?!”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鐵門。


    “是呀,看樣子我記性還不錯。剛才還怕敲錯門了呢!”


    魏小河心裏忐忑地把他讓進自己雜亂簡陋的家,進了自己和魏大江合住的那間屋,眼前就是一黑,因為用櫃子和門簾隔開,她哥這半間壓根等於沒有自然光,魏大江今年還沒大學畢業,隻是放假時迴來住一陣,白天和同學玩,跑得不見人影,晚上很晚迴到家裏睡個覺,所以也就不和她爭住的是裏麵半間還是外麵半間了。


    等她在前麵挑起門簾,分外感覺眼前一亮,薑東城“嗬!”了一聲,大吃一驚,原本以為也會像進門時,看見的一樣,破舊,雜亂,處處顯出女主人沒情沒緒,湊湊合合瞎過的意思。


    魏小河的半間小屋,出乎意料的幹淨整齊,處處充滿一種捉襟見肘、卻費勁心機布置起來的閨閣氣息,牆上滿滿的畫,櫃子裏整齊排列的書,木架小床上鋪著素淨的小花床單----房子夠老的了,薑東城坐在竹椅上,竹椅發出“咯吱”一聲**。


    他看著窗下貼的一圈木紋紙,心中歎息。能看得出來,那是為了遮住牆壁和窗子之間越來越寬的牆縫。他的小河,隻需要這麽大點的空間,像一隻小鳥,一根樹枝一縷羽毛地布置出這麽個明亮的帶點藝術氣質的小窩。看得出,她沒有錢,在家裏也不得寵,隻是有一顆美麗純淨的心------有這顆心,在沙漠裏也能種出玫瑰吧?


    我的小河,滿臉書卷氣滿心憂傷的小河,清麗的無處染塵埃的小河。


    薑東城滿心憐惜的想著。魏小河卻轉身走了出去,轉眼間又迴來了,竟然!給他端來了一碗蓮子銀耳粥。


    “這是什麽?啊?粥?”


    “蓮子銀耳粥,裏麵我放的是冰糖,天熱了,我有時侯會煮一小鍋,當甜點兼冷飲吃,每次小胖來,都連鍋端著吃呢,你嚐嚐,很好吃的。”


    薑東城呆呆看著她,她有點慌亂,忽然又想起來什麽:“哦,對了,你不愛吃甜的,那-----”


    “不不不,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薑東城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先喝了一口湯:“嗯,很清涼,也不特別甜,口味正合適。”


    魏小河心滿意足地笑看著他,他三口兩口吃完了蓮子粥。放下碗,看了看桌子上反扣著的曆史書:“你在複習呀?感覺怎麽樣?”


    “嗨,文化課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我主要還是專業課-----”


    “多練練吧!想好考哪所學校了嗎?”


    “我能考什麽?省內幾所學校轉轉好了。主要意向還是考師範類院校,家長嘛對女兒的工作要求一般就是兩字,穩定!好像沒有比老師的工作性質還穩定的了,是吧?”


    “哎,說的也是。”


    “你考什麽?美院?”


    “我不想考什麽,我隻想畫畫,我比你們大不少那,你哪年的,對,你看,比你大五歲,也上過幾年班了,如果上幾年大學,再去找個什麽工作,好像很奇怪,為畫畫的事情,和家裏人鬧得也不太愉快,好好的工作也不幹了,其實也挺迷茫,不知道自己能畫出個什麽,沒準到頭來一事無成,但又不甘心,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


    魏小河迷糊又認真地聽著,突然插話:“不如這樣,我去w城考師大,你去考機電學院地設計係,我們在一個城市上學好不好?”


    薑東城無奈地瞅著她,心裏又浮起一絲絲喜悅,隨口答應著:“那多好,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魏小河甜甜地笑起來,卻又想起一件事:“啊,對了,我聽說,師專什麽的畢業後想分迴城市很難的,必須先去郊區中學帶幾年課才行-----”


    “哦?我想,到那時,你一定是個最最好看的鄉村女教師!”


    “嗯,嗬嗬!到時候,你去找我玩啊!”


    “好,我一定騎著我的破車去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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