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萌死和蘭子曾經是預備學院的同學,所以對成了神的蘭子,也沒有太多的敬畏心態。被小妞修改了記憶之後,梨兒萌死似乎連性格也變了一些,而且似乎連智商也下降了。以前的他雖然也有些自來熟,但還沒有這麽自來熟的。


    “夜翼大人,您也好!”梨兒萌死笑著走到蘭子身邊,舒了口氣,“哎呀,果然還是和你們呆在一起比較舒服,那些李爾蒙斯家族的人,實在是和我沒什麽共同語言啊!蘭子我跟你說,我其實和杜蘭德是同族哦。”


    “哦,是嗎?”蘭子有些驚訝。


    “蘭子你手上是什麽?一、二、三、四、五……十一朵金燦燦閃亮亮的火焰!”梨兒萌死好奇地問,“這些是什麽?”


    “十一枚至高神火。”蘭子說。


    “哦,原來是十一個至高神火呀…………十十十十、十一個至高神火?!!”梨兒萌死的聲音陡然間拔高了好幾個八度,幾乎到了破音的邊緣,他有些艱難地幹笑著,“啊哈,哈哈,這些難道都是杜蘭德搶來的嗎?好吧,你不用迴答啦,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梨兒萌死又看向夜翼手裏的一團光芒,問:“這個呢?這個又是什麽?該不會又是個什麽神火了吧!”


    夜翼冷冷瞪了他一眼,說:“妖精一族被流放之後,這是有盡虛空位麵世界唯一的一件虛空基點主神器。和神火一樣,也是杜蘭德搶來的。如果沒別的事,就給我閉上你的嘴!你這種人換了以前,我早就一刀砍過去了。”


    梨兒萌死後麵的所有話都被卡在了嗓子眼裏。看看那團光芒,又看看十一個神火,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北方忽然有一道紫色和金色纏繞在一起的光柱,衝天而起。並在拔高的過程中不斷擴大。光柱捅破了烏雲,難以言語的震蕩席卷了整個位麵。碰撞太過劇烈,撞擊的音頻超過了耳朵能夠接受的範圍,所以沒有人聽到任何巨響,隻是所有人都發現自己瞬間什麽也聽不見了,所有的聲音都被壓製為無。


    “分出勝負了嗎?”


    這一刻。所有人都顧不上劇烈的震蕩,死盯著北方的光柱,恨不得立刻飛過去看看那旁人無法觀看的戰況究竟如何了。


    凱撒和卡薩同時抬眼,凝望北方。


    督蘭德同樣看向北方,臉色複雜之極。


    夜翼和蘭子同時一動。幾乎忍不住要騰空而起,卻記得杜蘭德離開前說的讓她們留下來保護眾人。


    “老大,要贏啊。”鐵拳、黑德森、奧古斯都、庫爾斯克、銀狐、紫鼠、山貓……等牧城眾暗自握緊了拳頭。


    “城主,要贏。”白虎握緊了手中的永輝雙槍。


    “老師,大叔……”薇薇安看著遠方的光柱,有些失神地喃喃。


    不知何時已經從昏迷中醒來的本森老頭走到薇薇安身旁,拍著小孫女的肩膀,微笑說:“放心。那小子不會輸的。”


    寂靜之中,隻有梨兒萌死這廝忽然用力一揮手,激昂地說:“杜蘭德!你不贏就別迴來了。所以一定要贏啊!!”


    在如此突兀的叫聲中,那紫色與金色交織的光柱猛地擴張到了極致,然後驟然收縮,最後隻留下一條斷斷續續的光線,最終消散。


    被光柱頂破的烏雲重新彌合。


    緊接著,一個滿臉疲憊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牧城眾構建的人牆之外。眼尖的紫鼠第一個看到了那人,驚喜地叫了起來:“城主大人!”


    杜蘭德手持審判戰刀。重新迴到了牧者之城。


    夜翼、蘭子、牧城眾們的視線瞬間集中到杜蘭德身上,然後驚異地發現:除了看起來極度疲憊之外。杜蘭德身上看不出太多慘烈戰鬥的痕跡。隻有少數人注意到,他手中的審判戰刀的刀鋒上,出現了兩個非常不起眼的小的豁口。


    至於那位少女大神官,此時已經死去了。


    事實上,兩人沒有分出勝負,杜蘭德沒有贏也沒輸,左命也沒贏也沒輸,那一次驚天動地的碰撞中,兩人打了個平手。


    平手的結果,是杜蘭德沒有被殺死。


    而左命,將自身奉獻給命運卻沒能殺死杜蘭德的她,完成了人生的最後一擊後,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靜靜注視著杜蘭德,身體隨風而散。


    “打完了之後,什麽也沒留下啊……”杜蘭德平複下心情,向看著自己的部下們點點頭,牧城眾自行分開,杜蘭德沿著部下們讓開的通道,一步步走進去。


    “贏了?”夜翼和蘭子用眼神問。


    杜蘭德露出微笑,輕輕點頭。


    這就是勝利了,瞬間極盡的爆發與升華之後,餘下的隻是平淡如水。一雙雙眼睛看著杜蘭德,誰也不知道在他平靜表麵的背後,到底隱藏著多麽恐怖可怕的戰鬥過程。也沒有人去問,人們知道杜蘭德從不會把這些掛在嘴上。


    也沒有人上前攙扶,因為君王,不需要被任何人攙扶。


    “大叔……”薇薇安站在人群裏,看著杜蘭德拄刀,一步步向前走著的身影,不知為何,忽然從杜蘭德身上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孤獨。無關自我封閉,無關性格內向,隻是因為強大。因為遠超旁人的強大,所以不可避免地孤獨。


    他走到紫色的光繭邊,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一刻杜蘭德忽然不再那麽從容不迫了,他變得有些緊張不安。


    紫色光繭恰在此刻裂開了一道豁口,安德麗雅平淡溫柔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杜蘭德,進來吧。”


    杜蘭德矮身進入,然後光繭再次合攏。


    光繭就好像一個紫色的帳篷,安德麗雅跪坐在地,讓艾莉婕斜靠在她的懷裏。輕輕拍著艾莉婕的肩膀。


    艾莉婕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充滿了血色,她全身上下都被純淨的生命氣息所充盈了,很安詳地在安德麗雅懷裏睡著。杜蘭德呆呆看了看安德麗雅,看著安德麗雅眼神深處的那一絲黯然。再看艾莉婕,忽然全身一震,臉色驟然間轉為慘白。


    杜蘭德感受不到靈魂氣息了。


    在艾莉婕身上,隻有充沛到極點的生命氣息,這是安德麗雅將自己的生命力分享給艾莉婕的結果。但眼前似乎隻是一具生命力強大的軀殼,杜蘭德竭盡全力。也隻能感受到一絲微弱到難以察覺的靈魂氣息還縈繞在艾莉婕身上。


    若非融合了力量神火,對靈魂力量感知遠超他人的敏銳,杜蘭德隻會以為艾莉婕已死。


    “對不起。”安德麗雅看著杜蘭德隱隱抽搐的臉皮,她心中也一陣疼痛,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杜蘭德咬緊牙關。將戰刀插在一邊,蹲下身來,先抱住妻子,柔和的水波從杜蘭德體內透出來,融入安德麗雅的身體。為了救艾莉婕,安德麗雅傷上加傷,身體內部已經受了不知道多少暗傷。


    杜蘭德正用剛剛掌握的水係規則之力,為她療傷。


    “沒、沒事……你已經盡力了。”杜蘭德說出話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變得無比嘶啞,他有些毛手毛腳地抹去安德麗雅臉上的眼淚,手掌卻在發抖。巨大的悲痛籠罩了杜蘭德的身心。他不知道該把手腳放在哪裏,也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裏。他不敢去碰艾莉婕,也不敢看。


    沒救了。


    杜蘭德心裏很清楚這點,這種傷勢,哪怕李爾蒙斯歸來,梭羅在場。也救不迴來了。如果不是安德麗雅幫艾莉婕吊著一口氣,她早已死透了。


    “我……或許能讓她最後醒來一小會兒。”安德麗雅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但不知道你希不希望我這麽做。”


    明知結局的最後告別嗎?


    杜蘭德忽然安定下來。眼神落在艾莉婕的臉上,點點頭說:“安雅,麻煩你了。還有,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麽。”


    安德麗雅輕輕伸手,在艾莉婕的心口點了一下,磅礴的生命力量瞬間灌入她的心髒,暫時將她已經支離破碎的靈魂強行拚接在一起。但在短暫的迴光返照之後,她將永遠的死去。


    隨後安德麗雅輕輕摸了摸愛人的臉,起身離開。


    ……


    艾莉婕緩緩睜開眼睛。


    感覺自己的身子很溫暖,正躺在一個寬厚有力的臂彎裏,漸漸清晰的視野中,是杜蘭德燦爛微笑的臉。


    “杜蘭德……?”她有些愣愣的,如置夢境。


    “嗯,是我。”


    “哦……”艾莉婕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感覺。


    又過了片刻,她腦海中的迴憶這才一點點迴來,忽然身子一彈想要坐起來,結果腦門撞上了杜蘭德的鼻子。


    她啊的叫了一聲,又倒了迴去,揉著額頭抱怨起來:“你幹嘛湊這麽近啊,說正經的……家族的先祖石板呢?被搶走了嗎?”


    她迴想起了昏迷前的事,這是她最關心最焦急的事。


    “喏,自己看。”杜蘭德偏頭一努嘴。


    艾莉婕低頭看去,隻見無名指上正戴著一枚戒指,正是在自己手中被奪走的那枚至關重要的儲物戒指。


    “幸好幸好……”艾莉婕長長鬆了口氣,旋即唇角溢出一絲笑意,“但是,為什麽是無名指上呀?”


    “自己想去。”


    “嘻,是你幫我戴的?”


    “不然呢?這裏還有誰?那把傻刀嗎?”杜蘭德瞥了一眼倒插在不遠處的審判戰刀,微笑著說。


    “哎呀,這麽貼心地幫我戴戒指呀,小弟你有心了。”艾莉婕輕輕拍著杜蘭德的腦袋,一副大姐大的口吻,這是他們當年小時候常有的對話。


    杜蘭德乖乖地把頭低下一點讓她拍,還沾著激戰後的汗濕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額頭和眼睛,杜蘭德把臉埋下去,他的身子沒有顫動,唿吸也很平穩。一滴滴眼淚卻無聲地掉下來,滴滴答答,落在艾莉婕手上的戒指上。


    艾莉婕就好像沒看到這些,動作輕緩,眼波溫柔。嘴裏還在有一句沒一句的數落著:“早說過你要把頭洗幹淨了,你是不是又沒聽姐姐的話?看你這頭髒的,都是汗!難道不知道每次和人打完架都要好好洗個澡嗎?”


    “是,記……記住了,以後……一定好好洗澡!”杜蘭德說,重重大喘了口氣。根本控製不住聲音的哽咽。


    艾莉婕安靜下來,近距離看著杜蘭德的臉,伸出手捧著杜蘭德的臉,認真地看著。


    然後她說:“杜蘭德,你……湊近點。我有話對你說。”


    “恩,好!”杜蘭德低下頭,艾莉婕忽然伸手手臂,好似用盡所有的力氣抱住他的脖頸,輕輕在他唇上一吻,然後她用臉蛋緊緊貼住杜蘭德的臉,輕輕地廝磨著,滿是眷戀和不舍。她心裏早已經明白了。


    “抱緊我。”艾莉婕說。直到如願感受到緊緊抱著自己的有力胳膊後,這才滿意一笑。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視線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了。她緊緊摟著,溫柔地摩挲,嘴巴慢慢湊近杜蘭德的耳朵。


    ……


    紫色光繭外,眾人忽然發現紫繭再次開裂,安德麗雅走了出來,從容不迫地揮揮手說:“好了。大夥兒都散了吧,已經沒事了。”


    她頓了頓。露出微笑,同時也提高了音量:“杜蘭德已經贏了。而且沒受什麽傷。這一場戰爭,我們勝利了!”


    頭頂的烏雲已經漸漸散開了,全城的人們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歡唿之聲!


    “贏了!哈哈,杜蘭德大人實在太厲害了!”


    “完勝啊,城主大人真牛!”


    “頭兒,好樣的呀,哈哈!”


    “那位杜蘭德大人真的是我們李爾蒙斯家族的人嗎?我們家族,真的出了一個這麽厲害的人嗎?”


    滿城的歡唿聲中,夜翼和蘭子向安德麗雅投入一個微妙的探詢目光,安德麗雅微微搖頭,夜翼歎了口氣,蘭子臉上則浮現出不忍之色。她們都知道,這場戰爭贏了,被杜蘭德打贏了。但讓杜蘭德那般不顧一切地豁出性命戰鬥的那個理由,不在了。


    梨兒萌死皺了皺眉,他不是很清楚艾莉婕的事,但戰鬥法師的本能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滿城的歡唿聲中,還未完全散去的牧城眾們,忽然停下來腳步,然後他們齊齊看向一個方向,陷入了死寂。


    他們呆呆看著紫色光繭的方向。


    光繭不知何時已經無聲散開了,露出有些孤獨地倒插在地上的審判戰刀,還有緊緊擁抱著艾莉婕的杜蘭德的身影。


    眾人看過去的那一刻,恰好是艾莉婕摟著杜蘭德背後的手,慢慢無力滑落的一刻。


    牧城眾們愣了一下,旋即也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王!”一瞬間,所有的牧城眾們,全都同時跪伏下來。


    他們看不到杜蘭德埋在艾莉婕脖頸邊的臉上的表情,但所有人都能看到杜蘭德不斷顫抖的肩膀和脊梁,還有那巨大到令人心碎的孤獨和悲傷。


    他們的王,杜蘭德,再也控製不住感情,這時的他哭得好像一個孩子。就連最鬧騰的梨兒萌死也不由握緊了拳頭,心頭堵著某些讓人忍不住心酸的東西。


    未散的烏雲化作雨滴,夾雜著一束束陽光,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位麵哭泣的淚水,終於在劫後流了下來。


    牧者之城中,那些還不明所以的人們仰頭看天,驚異地發現:沒有任何一點雨滴落在城中。


    因為不知何時,以牧者之城為中心,一尊眉目清晰的王者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那是李爾蒙斯。李爾蒙斯的投影,之前每一次出現時都是站著的,氣吞山河,這次卻是坐著的,似乎正微微出神,沐浴在陽光和雨滴之下。


    正是這尊坐著的李爾蒙斯虛影,為城中所有人遮住了雨滴,沒有阻擋陽光。這尊李爾蒙斯虛影的中心和源頭,是杜蘭德。


    戰鬥暴君,不止有戰鬥中的冷酷與憤怒,也不止有前行中的孤獨,還有悲傷,這也是李爾蒙斯。會感到悲傷的君王,也會感到脆弱的君王,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李爾蒙斯。


    兩塊先祖石板似乎受到了感召,自行從艾莉婕和杜蘭德的兩枚戒指中飛出來,在空中彼此旋繞幾圈,自行拚接在一起,然後驟然沉落,融入了杜蘭德的身體。


    但杜蘭德對此什麽感覺也沒有,懷裏的艾莉婕正慢慢地冰冷下去,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她最後的溫柔話語:


    “小杜,對不起,沒等你到最後。”


    “我走之後,你不準傷心。這是命令哦,你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利!”


    “還有……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嫁給你做老婆好不好?”


    杜蘭德揚起頭,全身顫抖著,他早已淚流滿麵。


    這一刻滿城歡唿之人,都愕然聽到一個好像孩子般的悲傷又脆弱的哭聲,在陽光和雨水中穿梭飄蕩,經久不散。


    卷十李爾蒙斯,終章。(未完待續)


    ps: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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