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一點也沒領會許攸眼神的含意,還總迴頭看她,忍俊不禁地笑。許攸氣鼓鼓地把臉扭過去。


    老嚴進了屋,陪著小吏說了會兒話,那個什麽管事就來了。那管事打扮得個教書先生似的,臉上總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在老嚴和小吏麵前有些倨傲,見了許攸,還皺皺眉頭,有些看不上,搖頭道:「這也太大了吧,怕是不好養。」


    老嚴賠笑道:「是大了點,不過這貓好養,又聰明,您看這毛色,這品種,就算是京城裏也難找。退一步說,就算秦管事您真去買隻小奶貓,那才麻煩呢,那小東西精貴得很,一不留意就病了死了,豈不是更麻煩。」


    秦管事到底沒養過貓,被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想了想,方道:「這樣,我先帶它給少爺瞧瞧,他若是看得上,價錢自然好商量。他若是不喜歡,這——」


    「那我就把它帶迴去。」老嚴很幹脆地迴道。秦管事這才滿意了。


    最後還是老嚴親自把許攸送到那位秦少爺屋裏的,他到底擔心許攸會撒潑,萬一真把那什麽少爺給撓一爪子,他可負不起責。


    「大少爺您看它這毛色,這爪子……」老嚴抓起許攸的爪子朝榻上打著哈欠的少年人揮了揮,少年人迷迷瞪瞪地瞥了許攸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是隻貓啊,唔,行,要了吧。」他忽地想到什麽,一本正經地朝許攸問:「它會算數嗎?」


    老嚴頓時噎住。


    少年人撅嘴有些瞧不起,「安之表哥家的狗都會算數的,那才叫聰明。這隻貓胖乎乎的,一看就笨死了。」


    你妹啊,誰笨了!算個數而已,她要真露一手保管嚇死你!


    雖然被吐槽了,但是這位大少爺還是作主要了她,老嚴高興極了,顛兒顛兒地抱著許攸謝了又謝,待出了門,又仔細叮囑她不要亂來,好像他就猜到了她會亂來似的。


    不過,考慮到老嚴對她還不錯,為了避免秦家追究他的責任,許攸暫時不準備逃跑,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秦家應是官宦人家,住的是驛站,門口還有侍衛守著,官職顯然不低,既然都是一個係統的,就索性坐著他們家的馬車一起迴京,也省得她再麻煩。


    這麽一想,許攸就淡定了,晚上居然還睡得挺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老嚴早就已經不在了,陪在許攸身邊的是個憨頭憨腦的少年人,老實巴交的樣子,卻喜歡笑,對人很和善,這讓許攸立刻就想起了茶壺。她想念王府裏的一切。


    吃了早飯上了馬車,顛了幾下,許攸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已經迴到了瑞王府,趙誠謹兩隻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飛奔著衝出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許攸也抽抽泣泣地哭,哼哼唧唧地撒著嬌。


    「這貓在幹嘛?」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然後,有個手指頭在她腦門上點了點。許攸生氣地甩了甩腦袋,鼓著臉瞪他,秦家大少爺反而笑起來,有些意外地道:「這貓脾氣不小啊。居然還敢瞪小爺我。」


    「大少爺,貓都這樣的,它長的就是雙圓眼睛,看誰都一樣。」老實少年在一旁打圓場,又伸手在許攸背上撫了撫,小聲道:「大少爺您這麽摸摸看,貓兒都喜歡人這麽摸它。等跟它熟了,它就能爬到人身上來。」


    秦大少爺呲著牙嫌惡地哼了一聲,道:「往人身上爬,那多髒。這貓身上不會有虱子吧,它洗過澡沒?」


    「它幹淨著呢。您看它的毛,一看就是有人仔細打理過的。咦——」老實少年終於發現了許攸脖子上的貓牌,有些好奇地湊近了看,「大少爺,它有貓牌,上頭還寫著字呢。您看看,這是什麽字?」


    「雪……雪團?」秦大少爺伸手掂了掂貓牌,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這是沉香木的……」不僅是沉香木,而且品質還極佳,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不一定買得到。


    「雪團?這名字怎麽聽著有點耳熟。」老實少年皺著眉頭道,許攸的眼睛忽地一亮。


    居然聽過本女王貓的名號?那可真是太好了!趕緊把她送迴王府,大大地有賞!


    「啊——」老實少年忽地提高了聲音,「好像上迴聽齊王殿下提起過。」


    「是他的貓!」秦大少爺立刻就變臉了,表情愈發地嫌惡,不悅地瞪著許攸道:「難怪這麽討厭。把它給我弄遠點,看到它就想起趙穆安。」


    趙穆安是齊王殿下的名字,這個秦大少爺居然跟他有仇?


    這迴可真是上錯馬車了!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中午停下來用飯的時候,許攸聽見幾個下人嘰嘰喳喳地在說話,「……什麽時候才能到滎陽啊?」「還得兩天吧,聽說還得坐船呢。」


    滎陽?什麽滎陽?難道他們居然不是迴京城,而是出京的嗎!!!


    你妹的她坐錯車了!


    許攸後腿一蹬就想往外逃,被那老實少年一把抱住,輕聲細語地哄,「貓兒乖啊,別亂跑,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跑丟了找都沒處找。」一邊說著話,他又一邊把她給拴上,從桌上拿了一塊紅燒魚送到她嘴邊,「吃吧,吃吧,吃飽了我們還要上路。」


    她現在的悲傷不是一塊紅燒魚能治愈的,許攸 熱淚一邊吃著魚一邊傷心欲絕……


    也許,也許她應該跟著秦家去滎陽,這個秦家大少爺再怎麽跟齊王有過節,也不至於跟她一隻貓過不去,對吧,對吧。


    現在齊王殿下就在河南,隻要見了他,一切就好了。許攸迴到馬車上的時候憂傷地想,一邊抽泣,一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瑞王府裏,趙誠謹已經哭了一整天,他也不去上書房讀書了,坐在房間的窗台前默默地掉眼淚,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小模樣可憐極了,簡直讓見者流淚。


    京兆尹衙門的差役們翻遍了整個京城也沒搜到貓咪的蹤影,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借茶壺來幫忙,可是根本沒用,起初在巷子裏,茶壺還能清晰地辨認出雪團留下的味道,可一上了大街,被四麵八方的各種味道一衝擊,茶壺就暈了頭,根本找不到方向。


    貓咪就這樣忽然消失了,沒有一絲征兆。


    荔園裏許攸所有的東西都好好地留在原處,她睡過幾次的貓窩,喜歡撥來撥去的逗貓棒,還有五顏六色的漂亮小衣服……翠羽看得挺傷心想過來收,被趙誠謹生氣地攔了,他也不說話,嘴巴閉得緊緊的,安安靜靜地掉眼淚。


    瑞王妃看得實在心疼,便讓趙嫣然領著杏仁糕去荔園走動。可是,就連一向喜歡黏人的杏仁糕都不敢上前要趙誠謹抱,茶壺和二缺鸚鵡也安靜極了,不聲不響地躲在牆角,有時候茶壺還會傷心地抱著雪團的玩具「嗚嗚」幾聲,似乎也在想念她。


    雖然許攸並不知道王府裏的情況,但是她也在深切地思念著她所有的朋友。


    在路上慢悠悠地走了六七天,秦家的隊伍才終於到了滎陽城。許攸已經知道這家的主人秦大少爺的父親秦二老爺是去滎陽任職的,至於做的是什麽官兒,她倒沒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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