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午,許攸都會猥瑣地藏在瑞王府西側靠牆的花叢裏,瞪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圍牆上方等候那隻三花貓從那裏經過。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許攸練過了幾天之後,發現要在短時間內提高武力值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她養尊處優了這麽久,養得兩隻爪子都是粉紅色,指甲也是白中帶著透明,嫩得幾乎能掐 來。而那隻兇巴巴的三花貓呢,一看就霸氣側漏,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王氣勢,許攸覺得自己跟它一比,簡直就是遜斃了。


    可是,大仇不能不不報。既然不能靠自己,那就隻能率領著小夥伴們打群架了!作為一隻貓,以多欺少什麽的也不會多麽丟人,對吧。


    但是,能爬牆的杏仁糕除了黏 膩地撒撒嬌,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二缺鸚鵡是別想指望,那個家夥欺軟怕硬,隻要見了那隻三花貓,保管立刻逃得遠遠的,估計連幫她們搖旗呐喊都不肯幹。


    也就是說,她就隻能靠茶壺了。


    關於茶壺的戰鬥力,許攸有點不確定,雖然它長了個大塊頭,看起來的確有幾分氣勢,可是這家夥實在太憨厚善良了,身體裏沒有一丁點戰鬥的基因,就連她都能把它壓製住,到時候跟那隻三花貓一對上,豈不就是挨打一條路。


    許攸越想心裏頭就越是沒底,可是,她又絕對不肯放棄報仇的念頭,於是每天都蹲守在三花貓畢竟的圍牆邊觀察它的行蹤,準備智取。


    作為大人類,她實在沒必要跟一隻貓講什麽正大光明,尤其是在實力遠遠不如對方的情況下。用腦子才是最聰明的做法啊親!


    她策劃籌備了半個月,期間太後娘娘的壽誕都沒顧上。不過盧雲倒是大出風頭,皇帝陛下狠狠誇了他一通,據說後頭又賜了個宅子,還讓他跟著瑞王爺辦差。倒是趙誠謹對許攸不肯在太後壽宴上彈琴獻藝的事情耿耿於懷,接連說了她兩個晚上。


    許攸也覺得有點小羞愧,於是晚上睡覺前她去院子裏折了朵開得正好的茶花,叼在嘴裏送給趙誠謹,他立刻就高興了,笑得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歡天喜地地朝翠羽炫耀,「翠羽你看,是雪團送我的花。它可真乖!」


    看吧,小孩子就是好哄。


    第二天大早,許攸就抱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準備好的套索去了西側圍牆腳,這奇特的行走姿勢引得路上許多下人紛紛迴頭,笑嘻嘻地指指點點。沒見過兩條腿走路的貓咪嗎——真是沒見識!


    茶壺也搖著尾巴跟著,它雖然不知道許攸在忙些什麽,但總喜歡跟著,咧著嘴傻笑,憨厚得不得了。許攸現在對它可好了,再也不欺負它——好吧,雖然有時候她喜歡騎狗,但是茶壺自己也喜歡啊。


    許攸叼著套索爬上圍牆,小心翼翼地放好了,又把繩子一路牽到草叢裏,然後蹲在裏頭不動了。茶壺見她不動,也乖乖地在她身邊趴著,伸長了舌頭好奇地朝四周打量。


    她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那隻三花貓的蹤影,茶壺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弓了弓腿想要起身,才做了個動作就被許攸給按住了。她鼓著臉一臉嚴肅地看著它,爪子搭在它的腿上,雖然沒出聲,但意思很明顯。老實的茶壺「嗚嗚」了兩聲,終於還是又趴了下來,下巴擱在地上,索性把眼睛都給閉上了。


    荔園裏,趙誠謹和沈嶸一前一後地進了院,翠羽趕緊迎上來,有些意外地問:「世子爺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今兒不上學麽?」


    沈嶸迴道:「陛下招了幾位太傅議事,所以課就停了。」他朝院子裏掃了一眼,沒瞧見許攸出來迎接,不由得小聲問:「雪團出去了?」


    「大早上就抱著一大堆東西出去了。」翠羽迴道。荔園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那隻貓的不同尋常,便是她做出再怎麽驚世駭俗的動作,大家夥兒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所以,翠羽在迴話的時候表情非常淡定,就像是在說雪團吃飯了,雪團睡覺了一樣正常。


    倒是趙誠謹微微一愣,擰著眉頭不解地問:「她抱著什麽東西?幹什麽去了?」聽起來似乎是很好玩的事,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翠羽想了想,道:「仿佛是些繩子,奴婢前幾天瞧見她從外頭抱進來的,這幾日一直在折騰,奴婢想過去幫忙她還不讓,根本不讓奴婢近身。」


    走廊裏的雪菲小聲插話道:「奴婢連著好幾日在西院那棵大柿子樹下見著它,躲在底下的花叢裏一動也不動,不知在幹什麽。」


    趙誠謹立刻來了興趣,折身就朝院子跑,又招唿沈嶸道:「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他們倆將將走到圍牆邊就聽到不遠處「砰——」地一聲輕響,循聲望去,隻見一隻三花貓怒吼著從圍牆上掉了下來,趙誠謹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眼前又有白色豐盈的身影猶如閃點一般從花叢中衝了出來,撲到那隻三花貓身上一通猛揍……


    旋即茶壺也跟了過來,傻乎乎地在一旁看了兩眼,被許攸「嗷唔」了一聲,也奔上前去用牙齒幫忙。


    那隻三花貓雖然被繩索套住,但依舊彪悍異常,揮著尖利的爪子發瘋似的往許攸身上抓。許攸躲閃不及,挨了兩下,愈發地氣得直跳,「嗷唔嗷唔」地指揮著茶壺反擊。


    茶壺見許攸吃了憋,居然立刻爆發了,「汪——」地一聲大叫,猛地撲上前去把三花貓按在地上張嘴就給了它一口,那兇猛的氣勢就連許攸都看傻了。


    麵前這條霸氣側漏的狗狗真的是茶壺嗎?


    趁著她發愣的機會,三花貓終於掙脫了套索,倉惶逃竄,一溜煙就上了牆,爾後迅速消失在圍牆的另一邊。


    趙誠謹和沈嶸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倆,有那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許攸這才發現了他們,歡唿一聲就朝趙誠謹撲了上來,順著他的褲腿十分熟練地爬到他身上。趙誠謹下意識地將她抱住,想了想,又朝茶壺招唿了一聲,道:「我們迴去。」


    茶壺搖了搖尾巴,歡快地跟在他身後,沈嶸卻悄悄留在了後頭,仔細將許攸留在地上的繩索收拾幹淨,通通拿到廚房 了炤裏。


    趙誠謹抱著許攸迴了荔園,沈嶸原本還擔心他會興奮地向大夥兒宣揚此事,但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就連瑞王妃那裏都半點口風沒漏。


    而對於許攸而言,這一次的開戰不僅是報了她被打的大仇,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茶壺是真正的戰士。這個家夥平時除了搖尾巴和撒嬌之外沒看出有什麽別的本事,沒想到居然還深藏不露,而且,那麽長的時間裏居然還由著她欺負——一想到這一點許攸就覺得有點內疚和不自在。


    她跟茶壺很快就成了最好的小夥伴,她再也不欺負它了,除了偶爾還騎在它背上衝鋒,其餘的時候都待它特別和善,甚至睡午覺的時候還會躺在它身上。二缺鸚鵡對此深表懷疑,它滴溜著小眼睛躲在柱子後頭偷偷觀察她們倆,又疑惑又不解。


    這個膽小鬼當然不能理解曾經一起戰鬥過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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