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合我意。


    我假裝不情願的帶他出來,車子停得很近,看到樊明之後,我拚命給他使眼色,他愣是沒有看出來,跑過來一臉茫然的看了看我之後,轉頭對著我身後的沈翊叫了聲四哥。


    沈翊腳步停下,看我的眼神裏帶了一絲淩厲,我連忙躲到了樊明的身後,說:“我們兩個先說句話,等一會兒啊。”


    沈翊不動,默許。


    我拉著樊明到一邊,問他:“你相不相信我?”


    樊明怔怔的,眨了一會兒眼睛點了點頭。


    我說:“那你就先別問我為什麽,我們一會兒先想辦法把沈翊弄上車,找東西把他綁起來,或者弄暈,然後帶他去安定醫院。”


    “把四哥弄暈綁起來?”他驚訝的下巴掉下來。


    “現在這個不是那個四哥,他精神有一點問題,對自己的身份認知有障礙,連我都不知道他現在是誰,你能明白嗎?”


    樊明被我說懵了,迷迷糊糊的搖頭。


    “那你能不能幫我?”我幹脆直說。


    我們是一起經曆過生死,但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完全能被信任,所以無法把全部都告訴他,而且沈翊的病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得清的。


    樊明想了想,最後一咬牙,說:“嫂子,您也別讓我太為難,我隻能幫您把四哥騙上車,然後帶他去醫院門口,其他的,我真的不能再做。”


    我也能跟理解他的立場,如果我是壞人,騙他對付沈翊,那他幫我做這些事情無疑是做了我的幫兇。


    我們兩個說好了計劃,他把沈翊帶走,我留下先去看眼雙雙,然後很快會跟過去,他隻要在這段時間裏拖住沈翊,讓他別做出什麽事來就好。


    沈翊手一直攥著,不停的流血,我沒問他拿了什麽,在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他也沒有搭理我,不過倒也沒有對我表現出過多的懷疑。我拉開車門之後,他隻是遲疑一下便鑽了進去,我在他剛下之後,就立馬把門摔上,樊明很快鎖了車門開車。事情按照我們說好的進行,看起來順利的很,但我卻絲毫不覺得放鬆,因為沈翊表現太容易被騙了,在樊明開車之後,安穩的坐在後座,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想著快一點把事情解決,然後趕緊去看他,快步跑上樓,問了護士之後,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看到了武亮正抱著她的妻子安慰,而他懷裏的人早已哭成了淚人。


    我透過玻璃看到雙雙很安靜的躺在裏麵,身上連了很多監護的管子。


    武亮的妻子說雙雙的病情忽然就惡化了,剛從搶救室裏出來。


    她情緒太過悲傷,話說不了幾句,斷斷續續的哽咽。


    我們三個離得遠一點,找了個地方讓她坐下,他們此刻就像兩個捧著瓷杯走在刀尖上的人,小心而又委婉的詢問我關於移植的事。


    我咬咬嘴唇,絞著手指不知道要怎麽說,問道:“你們看過這次的報告嗎?”


    武亮很快的點了下頭,讓我等一點,沒幾分鍾就拿著一個袋子迴來,樣子很小心,怕把裏麵的東西折壞一樣。


    我抽出裏麵薄薄的紙,上麵的結果跟沈翊口中所說的完全不同,異基因到這種程度已經很難得,是可以做移植的。


    我搞不清楚狀況,問武亮:“你是什麽時候拿到結果的?”


    “五天前。”


    “是醫生給你的?”


    他有一瞬的停頓,很短暫,甚至連一秒都不到,很快的點了點頭。


    沈翊他不會也沒有必要拿這種事來騙我,而且之前我就覺得這事兒太過於巧合,此時更加堅定了懷疑,正想著要仔細問問武亮是哪位醫生的時候,武亮先開口說:“我一直都沒有給你打電話,以為你也收到了,我們這種情況,事情也不能總是去催,我……我還是想再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需要什麽報酬的話,我們家一定盡力,隻要你肯救我女兒一命。”


    他眼裏湧出一股子潮氣,我未說出口的話哽在喉間咽了迴去,不忍再去打擊他。


    武亮抹了一把臉,抬頭的時候愣了一下,我背後一冷,僵硬的迴過頭去,看到沈翊就站在我身後,手裏拎著捂著流血的鼻子的樊明,那樣子跟在緬甸我們被吳珀的人包圍,他忽然出現解圍時一模一樣。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我一副上輩子缺了大德的表情迴望著他,看他把樊明扔掉之後,連忙過去把他扶起來。


    我碰他哪兒他都喊疼,但我看著他除了鼻子流了點血之外,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


    樊明一臉的欲哭無淚,對我哭訴說:“四哥根本不聽我說話,我們兩個一分開他就對我下了死手,如果不是犧牲那輛車去撞欄杆,現在死的一定是我。”


    他抬起頭來,我看到了他脖子下麵的一道痕跡,然後就覺得自己脖頸間一緊,又被沈翊抓著帽子給拽了起來。


    我真是恨死這件衣服了!


    “我……”


    我剛開口,他陰冷的瞥了我一眼,我便立刻捂住了嘴巴,他似乎對我手裏的紙很好奇,伸手拽了拽,我不放,他在我手腕上一捏,我叫了一聲捂著躲到了一邊。


    沈翊隻在上麵瞄了一眼,隨即把那張被武亮視若珍寶的紙遞還給他,上麵已經沾了他的血。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武亮在把報告接過去之後,邁了幾步擋在我麵前,攔住他不讓他靠近我,啞聲道:“雙雙現在真的很需要這次機會,你已經跟喬綾沒有關係了,別再妨礙她的選擇了,就算念在過去的情分上,你就忍心這麽看著雙雙再錯過嗎?她撐不住了,她已經等不到再有下一次了,你就當幫幫她,行嗎?”


    武亮一番話的語氣很低,佝僂的背卑微的看著他。


    沈翊顯然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麽,蹙緊了眉,問道:“我為什麽要幫她?”


    武亮渾身僵住,沈翊指了指我的腦袋,說:“我隻要她。”


    “他不是這個意思。”我連忙對武亮說。


    沈翊伸手推開他,抓著我的領子把我拖了過去,我看著緩緩垂下頭的武亮,還有他攥起的拳,心裏著急對著沈翊咬了一口,見他沒有反應,急急的迴頭對武亮說:“這報告如果沒有問題,我一定會給雙雙捐獻,你先別亂想,這件事我迴頭再跟你解釋。”


    “沈翊!”


    我剛迴過頭去,就聽到了一個淩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沈翊卻沒有停,在走出幾步之後,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緊跟著踢出一腳,沈翊在放開我之後,本能的還手,卻在拳頭已經到了他的頭側時停了下來。


    我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的這張臉眼熟,被拉扯的頭昏腦漲過了之後,才發現是陳言邦。


    他身上還穿著警服,沈翊現在打他就是襲警。


    沒想到他人不清醒,還記得這事兒,沒失了分寸。


    “我們談談。”陳言邦收緊下頜,咬牙道:“關於714的事情,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渾身一震,這是對沈翊影響最大的一件事,可此刻他對此沒有半點反應,隻是冷冷淡淡的說:“抱歉,你認錯人了。”


    他說的很客氣,還是看我,我這次想清楚了,與其被人抓,不如自己主動投入羅網,便怪怪的走到了他的身邊。沈翊抓過我腦後的帽子來扣上,同時使勁兒往下一按,讓我低下頭去,他隻是對陳言邦拍了拍自己的上臂部位,其他的什麽都沒做。


    陳言邦在那裏愣了一下,我被沈翊重新弄到了車裏,不同的是這次他坐在了駕駛座上。


    樊明跟過來在外麵站著,愣是沒敢上車,我無語的看著沈翊,他擰開鑰匙,開口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這會兒連那個人的名字都快忘了,卻還是違心的點了點頭,厚著臉皮說:“安定醫院。”


    沈翊扭頭看我,我說:“他跟一位姓徐的醫生是朋友。”


    我指指自己的腦袋,縮了縮脖子,“你這裏受了一點傷,他說想要給你檢查,會不會有後遺症,比如忽然忘記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某一個地方。”


    沈翊抬手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好像這個理由讓他無法反駁,約莫著一分鍾之後,他問我:“怎麽走?”


    我鬆了口氣,正要調導航,他頓頓,拉開了車門,繞到我這邊把我拽了下去,說:“你開。”


    我順著他的意,他沒有坐在副駕駛上,而是在後座,我不斷的從後視鏡裏看著他皺眉的樣子,實在古怪得很,而且這個好像除了那個裴廣平,誰都不認識,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半夢半醒似的開著車,在心裏把那些個人格過了一遍,沒有一個是他這樣,這樣就沒有什麽好用他們來解釋他現在的行為的理由,因為他很有可能,是這副身體的一個新成員,也就是第六人格。


    我想到此,加了加油門,再看沈翊時,卻發現他直直的坐著,頭垂了下來,不停地在胳膊上劃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而自己卻渾然不覺疼痛的樣子,好像他隻是一句沒有感官的死屍。


    我心裏砰砰直跳,怕驚動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加快車速,到了醫院門口,車子停下,他還是沒有動,我連忙掏出手機很快的給徐醫生發了一條短信。


    我坐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他那條手臂快被自己劃爛,隔著衣服看不出怎麽樣,隻有血混在一條條的布裏。


    徐醫生來的很快,我從車上下來之後,他和幾個護士給沈翊打了一針。


    沈翊除了在我下車之後抬頭看了看我之外,什麽動作都沒有。


    到了醫院裏麵,我也終於看清他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一枚斷裂的刀片。


    讓我覺得恐懼的是,他在徐醫生把刀片拿走之後,把小臂放在了唇邊,並且咬在了那些新鮮的血跡上,喉間有吞咽的動作。


    有個護士進來給他處理傷處,一進門嚇得尖叫了一聲跑了出去,手裏的托盤也掉在地上。


    我站在他身邊,張著手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眼裏全是紅色的血絲,連唿吸都比常人慢了很多。


    就在我去抓他的手時,他忽然抽搐起來,我蹲在地上攬著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他滿是痛苦的抓住了我的衣角,顫抖的厲害,臉上的血蹭在我的衣服上,忽然變得像個小孩子,依賴的靠著我,眼神滿是恐懼,大口大口的喘息,卻說不出話來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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