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


    沈翊沒有打算要重新迴答的意思,隻是解釋道:“我知道我現在做這個決定可能對你來說太突然了,我也沒有為之前的反對所後悔,隻是在不同的時期做出不同的選擇而已。趙嘉齊從十幾歲開始跟陳銳,一步步走到今天,跟百樂的每一個人都多多少少的打過些交道,性格很容易交到朋友,在百樂內部人脈最廣的就是他。這個檔口上,隻有讓他上位才是對我有利的選擇。”


    “你想讓他迴到你身邊?”


    “我們隻是生意上的搭檔。”


    “可你之前不是還希望他離開?”


    他意味不明的微微笑了一下,“他不是也曾想過要讓你帶我離開?”


    我裝沒聽到,說:“所以你現在打算利用提拔嘉齊討好那些人,以此來為自己解圍?”


    我故意把用詞說得這麽直接,一點沒去繞彎子,以為沈翊會對此不適,然後對我說不是這樣的,給出一個讓人不那麽心寒的解釋。可他什麽都沒說,連一點表情的波動也沒有,還是那副樣子,輕輕嗯了聲,應許了。


    我挨了一記重錘,語塞。


    他說:“其實我們兩個挺沒意思的,來來迴迴,到最後誰也走不出這個圈,心裏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來自欺,可說白了我們做什麽事,也全都是為了自己,沒必要去洗白什麽。”


    我沒吭聲,沈翊自己待了會兒,對我說:“幫我打個電話吧。”


    我掏出手機,“給嘉齊?”


    “不是。”他說了一個號碼,我照著輸入,本地的號,不過不知道是誰。我撥通了放到他耳邊,沒聽到那頭說什麽,而沈翊也隻是說了幾句報平安的話,然後問那頭,家裏的情況怎麽樣。他得到的迴答應該是好的,但臉上卻沒什麽高興的神情,依舊是板著臉,然後對那頭說,自己現在迴不去,外麵局勢亂,讓他們最近少出門。那邊問了沈翊的傷情似的,他嗯了幾聲,最後那頭好像是說最近天冷了,要注意保暖,給他添件衣裳送過來,問他喜歡什麽樣的。極其正常不過的家常話,沈翊臉色變了變,很快又調整好,蹙眉說:“最近迴暖,沒預報裏說的那麽冷,我現在這樣挺好,不需要。”


    他說完,補充一句:“我不是小孩兒,自己知道冷暖,該添的都已經添了,不用家裏再去操心。”


    沈翊聽著裏麵的話,麵色漸漸緩和了一些,我隱約聽到那邊提到了他的父親,沈翊沉悶的嗯了聲,沒再說別的,那邊掛斷之後,我把手機收起來,疑惑的問道:“你還有其他的家人?”


    不可能是周岩,老爹的號碼我有,也不是他的,被他稱之為家的,還能有誰?


    我從包裏把他的手機翻出來,輸上看了一下,也沒有存。


    沈翊對我的問題沒有迴答,好像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很難開口。


    我看著那個號碼,說:“你剛才的話裏有很多疑點。”


    他挑了下眉,我說:“第一,他說要給你送衣服,叮囑你注意保暖,這本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你的反應卻不是這麽迴事兒。”


    我仔細觀察著沈翊的反應,接著說:“第二,你每天待在屋子裏裹著被子,不是治療就是發呆,怎麽知道最近天氣迴暖了?而且外麵這天冷得很,氣溫一直往下降,根本不是你說的,而且你也沒有看過天氣預報,怎麽知道實際溫度沒有上麵說的那麽冷?”


    他依舊不說話,我繼而又說:“第三,他讓你添衣服,你一開始說這樣挺好,後來又說該添的都添了,你不覺得矛盾嗎?”


    “第四,你既然對這個號碼背得這麽熟,就一定是經常跟他聯係,而且你們的關係聽起來好像很親密,但是你手機裏卻沒有存他的號碼。還有第五,就是你從頭到尾的態度,看著並不親近,反而有些疏離感,這就又與前麵矛盾了,很奇怪不是嗎?”


    沈翊聽我說完這五個疑點,表情淡淡的,反問我:“你就這麽懷疑我?喬綾,你不是警察,你沒必要這麽針對我,你能保證你說話就沒有前後矛盾的時候?”


    “我不是懷疑,也沒針對。”我掖了掖頭發,說:“我隻是好奇,你不想解釋也沒關係,也許是我想多了,畢竟這些東西太過於細節,神經質的人一樣能從一句話掰扯出無數種含義來。”


    我說的是認真的,或許真的是我太敏感了,總弄不清他們這些人時時刻刻話裏話外到底是真的在寒暄還是暗有所指,腦子裏一堆漿糊,所以才會錯怪他。


    沈翊吸了口氣,說:“你有時候真該克製一下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別把事情弄得太明白,關於我所有,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不該牽扯進來的。很多事鬧到現在都超出了我的預計,我不希望我到最後連你都需要去防備,你也給我一點信任,我們就這樣普普通通的待在一起,不去想其他之外的事不好嗎?”


    我默然,樂樂坐在那歪著頭左左右右在我們兩個之間看來看去,嘴撇成了一條線,一副委屈的樣子,在一邊爬的時候按到了手,又哭了幾聲,我趕緊把他抱起來哄著。


    沈翊一臉緊張的樣子,問我:“他怎麽了?”


    我拍著他的背,“在外麵摔了一跤,把手劃破了。”


    沈翊沒再說話,他也沒法安慰樂樂。


    我覺得他心裏可能不太舒服,也沒再多言,樂樂這一哭,阻止了我們兩個繼續下去的爭執,事後我再想想,看著懷裏的小孩兒,捏了捏他的鼻子,總覺得他是故意的不想看人吵架。


    沈翊去複查的時候,本來是預計的拆夾板的日子,可醫生說情況不太好,建議再多養幾天。我給他使勁兒補了些日子,什麽有營養喂什麽,他每天喝中藥喝的身上一股子藥味,我給他吃什麽東西也嚐出不來,受刑似的往下咽。


    終於到了再去複查的日子,我一早把他弄醒,打開燈,他睜了睜眼,卻有些呆滯的躺在那不動。


    我又推他一把,他才迴過神,小臂擋了擋眼睛又拿開。


    我覺察到什麽,心裏一顫,問他:“你是不是能看到東西了?”


    沈翊不確定的樣子,我按亮了手機,亮度調到最大,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到嗎?”


    他說:“好像……有一點光感。”


    我欣喜的抱著他親了一口,撂下他一個人跑去找老醫生,老醫生被我催的從床上爬起來披了件衣服就跑了過來,仔仔細細的給他檢查了一遍,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相當淡定的算了算日子,說:“比預期的時間晚了點,但好在還是很順利,再堅持一段時間,一定可以恢複。”


    我跟在他屁股後麵謝了好多遍,到了醫院,拆了夾板,又做了一遍整體的檢查,醫生也說眼睛有所好轉,對老醫生的醫術讚許了一番,他們中醫和西醫還聊了兩句,我又逮著這位醫生謝了一遍。


    沈翊覺得我特傻,我心情好沒跟他計較,王圳給人包了紅包,他拿出來我就覺得膽顫,果然人家最後也沒收,這要是查出來,他這個醫生可就做不長了。


    他剩下的就是要做複健,因為肌腱粘連,手得開始一點點鍛煉活動開。


    他沒再迴那個地下室,而是直接去了南山館住,我給他收拾了東西迴來,放下之後到臥室想跟他說一聲自己就先帶樂樂迴去了的,可到門口,聽到蘇娜在說要留下來照顧他。陳銳也在,沒說讓自己的妹妹留下,隻說給他多找個保姆在身旁伺候。


    沈翊卻沒接受他們的好意,冷冷淡淡的說:“有喬綾一個就夠了,我從受傷到現在,一直都是她在身邊,她最了解我的情況,而且她也是個外科醫生,知道該怎麽做,不需要再有其他人了,我喜靜,不希望家裏有太多人。”


    蘇娜嘟囔說:“就多我一個都不行嗎?”


    陳銳沒什麽意見,現在這個時候好像也不想給沈翊添什麽堵,攬了攬蘇娜,對她說:“等阿易好了,你們兩個還有的是時間相處,這會兒就別再打擾他了,你也知道他睡眠淺,你那麽好動,還不吵得他沒辦法休息?還是讓他好好養一養,省得落下日後什麽病根,特別是這眼睛,才剛有點起色,可千萬馬虎不得。”


    蘇娜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手指輕輕在沈易胳膊上敲了敲,說:“那四哥我能不能過幾天就來看你一次?”


    她語氣裏滿是期待,陳銳在笑,沈翊最後也沒拒絕,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我當了一把擋箭牌,也不能在這時候馬上就提出要走了,於是打包好的行李放在那裏沒有動,也沒有跟他提這件事。


    張嬸還在沈翊身邊做,一看到我迴來,還以為我們兩個感情又和好了準備複合,從一見到我開始,笑臉就一直掛在臉上,拉著我親昵的說著話,為了不打擾沈翊休息,給我打掃了一間房。我緩了口氣,進到臥室裏去看沈翊。南山館的一切都沒有變,跟我離開時一模一樣。我在床邊坐下,沈翊在自己試著把手指彎曲,這個過程很疼,但我看著他隻是微微蹙眉的樣子,懷疑了一下自己的認知,然後對他說:“你也別太急,剛開始不能鍛煉過度,每天稍微動一動就行,恢複起來還是需要時間,你別用力太猛,再弄斷了。”


    他愣了一下,“會嗎?”


    我點頭,重重的說:“會!”


    我把他的手握過來,一邊按揉著一邊小幅度的屈伸,半真半唬的說:“你要是覺得疼得厲害,千萬不能忍,不然別人就以為你還沒到那個點上,再用力可能就會出問題。”


    我這話對他好像很為難的樣子,很久才嗯了聲。


    我們兩個待在這個我們曾經做過夫妻,同床共枕過一年的地方,彼此安靜的沉默著。我握著他的手,從指骨按摩到手腕,一點點輕輕活動著,認真的看著他手上的刀口,加大了一點力度,抬頭看著他的臉。


    他從眼睛有了光感之後,一直的擔心落了地,臉上的陰霾掃去了許多。


    我直起脊背,在他太陽穴附近留下的一小道疤上摸了摸,他本來微微低著頭,這會兒抬了抬,說了一句讓我心裏一酸的話。


    他問我:“喬綾,我們真的離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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