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覺不出疼一樣,站在那裏,眼睛看著眼前的人,紅的像要滴血。那人手裏的刀垂下來,光禿禿的刀刃上沒有血槽,血匯到了刀尖,在那裏凝成一個暗紅色的珠子,滴答滴答的砸在地麵上濺開一朵血花。


    他似乎沒想到自己這一刀能傷到沈翊,這時在被注視下愣了。


    沈翊沒還手,周圍的聲音開始循環第二遍,商場裏的音響全部打開,到處都是槍聲,哀嚎聲,千夫所指,他在被揭開傷疤的同時,淪為了眾矢之的。


    他眼裏隻有那些放大的畫麵,被聲音包圍,人群中傳來謾罵聲,他們舉著手裏的武器,用這種最直白簡單的方式捍衛著他們所追隨的一切。


    不知道誰吼了一句,那些人忽然亂了起來,我看到一根棒球棍一揮之後,有個屏幕滅了,我不知道裏麵的情況,焦急的爬起來,繞到了另一邊,擠開那些人狼狽的想到沈翊身邊。他身前蹭滿了血,一棍子砸在腿上,在這些人不停地攻擊下,被逼得撞在了身後的的大屏幕上。那裏的畫麵正是那副棺材,他一側頭,就能看到融掉的麵皮好像要滴在人身上。


    沈翊往一邊躲,想站起來,其他人隻以為他要反擊,更加不給他這個機會,他被強迫的靠在那副棺材和重疊的麵孔上,連對自己最基本保護都沒有,一心隻想著如何去摧毀身後的屏幕,沒有力氣,一拳砸在上麵,畫麵依舊清晰。


    我推開麵前擋著的人,恐懼越來越深,抬眼間瞥見有一個矮個子男人混在人群中,正從腰間掏出槍來,心裏一急,直接掙開身後有個抓著我的男人,手臂挨了一刀之後,在擁擠中把撿來的刺刀紮進了拿槍人的大腿上。


    他劈手給了我一巴掌,卻因為人太多,動作並不算大,使不上力氣,被我學著從他們一次次的打鬥中學來的動作,拚命的咬死了往他的太陽穴砸,他手槍脫手的那一刻,我一把搶過來,上膛對準了離沈翊最近的那個人,沒有停頓的開了槍。


    槍聲混在播放的音頻中響起,讓我弄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子彈已經打進了他的背,他抽搐了兩下,轉過身來瞪大了眼睛,立刻有人扶住他把他拖到一邊。


    那些人全部停下了動作,直直的看著我,滿臉怒意。


    我還舉著槍,一步步靠近,轉向對著另一個人,他一動,我就立刻扣動扳機,他哀嚎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腿,我順勢抵住了他的腦袋,沙啞的開口道:“別動,讓他們全部往後退!”


    我選擇他必然不是沒有理由,他一直在人群的前麵,讓別人跟著他動,而且我總覺得他麵熟,之前一定是見過,那他就算不是什麽老大,也不會是什麽寂寂無聞的人物,那些人不會看著他死不管的,而我之前那一槍已經告訴了他們,我是真的會對他們下手,而不隻是恐嚇。


    他舉起了手,鋼管滾落在地上,揮了揮手,其他人議論著,後退幾步。沈易嗆了血,手撐在地上,咳出的全是血沫,我讓他換上的那件衣服,已經滿是破碎的刀痕,手背上也被人砍了一刀,剮蹭過之後,血肉模糊的外翻著,一眼過去我腦子裏嗡的一聲。


    “你也往後退,讓人去找電源,把電視和音頻關了!”我瘋狂的吼著,麵前的人卻一臉的莫名其妙。


    是我弄錯了,mars根本不會露麵,他就是要逼沈易,讓他崩潰之後死在自己人的刀口下,從一開始廣場那件事,他就刻意去針對沈翊,我越來越懷疑,他就是714的幸存者之一,而且被沈翊背叛的一方中的人,他現在迴來,是要報複。


    那個人直往後退了兩步,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做,我防備著他們,彎下腰去,抓過他的手繞過脖子,把他拉了起來,我們的對麵,就是那個靠在棺材後麵的小孩兒的畫麵,手裏的刀散出的光,在這時候顯得愈發顯眼。


    沈翊渾身都在顫抖,繃得緊緊的以至於到了僵硬的地步,我覺察得出他的竭力遏製,攬著他的手更緊了幾分,在對麵的一個人試圖上前偷襲的時候,我高度緊張的神經條件反射一樣把槍口轉過去開槍打在了地上,瓷磚碎了,人群的議論聲漸漸變大,卻沒有人敢再上前。


    我攬著他往前走了幾步,抬手打爆了後麵那台機器,畫麵立刻消失,電視機也報廢,想要爆炸一樣冒著黑煙。沈翊垂著頭,這時候我聽到他壓抑著斷斷續續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背叛你們……”


    我眼裏模糊了一刻,也不在乎他的錯亂,點頭騙他說:“我知道,沒有人怪你的,我現在就帶你走,你自己也要撐住了,知道嗎?”


    我不知道槍裏有幾顆子彈,我已經開了四槍,這種手槍一般是7發,壓膛一發的話另算。


    我們兩個可能沒辦法一塊兒走,隻有沈翊自己能站起來,他才能活著安全離開。


    他沒有說話,警察在鳴槍警告,我看到了樊明和他所帶的那一小隊人,沒有機會靠近就被人擊垮。商場裏發生了踩踏事故,救護車陸陸續續的停在外麵,不停地有人被擔架抬出去。


    場麵僵持著,有人在喊:“再耗下去警察來了我們都跑不了,快殺了他們!”


    我緊張的環視著周圍,他們開始把手裏的東西扔過來,我拉過沈翊躲了一下,手腕被人一敲,我那條手臂脫臼過,此時有些使不上力,槍掉在地上之後,人馬上湧了上來,我趴在沈翊身上擋著。有人來抓我,掙紮之時,沈翊找迴幾分清明一般,恍惚的抱住了我,把我的頭按下去,狠狠地往一邊一滾,躲開了劈下來的刀。而我卻聽到他撞在什麽地方的聲音,還有刀子擦過去的風,貼著我的頭發而過。我沒感覺他躲,隻是小幅度的動了一下,我再抬頭的時候,看到他半邊臉都是血。


    他們的氣頭正盛,喊著要把沈翊帶迴去給袁顥下跪道歉,這時從樓上嘩得落下了一個大幕,窗子和門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全部擋上,裏麵驀然暗了下來,另一邊的投影開始運作,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視線轉了過去,帶著慌張和莫名。


    我抬頭看著,沈翊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因為幕布上的畫麵出現,投射出的正是我曾在謝文初那裏看到過的那幾張照片。閃過之後,出現一段視頻,畫質很模糊,可還能看得出是十八歲的他。


    這是一段監控,畫質並不算清晰,看得出背景是醫院,時間是晚上。他坐在床上,有醫生進來為他檢查,他很配合,微微低著頭,抽了血,醫生的聲音傳出來,問他:“今天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翊沒說話,醫生翻了翻病曆,對他說:“不能再那樣做了,你還小,有什麽事情可以跟你的家人傾訴,多跟朋友出去散散心,沒什麽過不去的,命就一條,別那麽偏激,知道嗎?”


    沈翊依舊沒什麽起伏,點了點頭,醫生歎氣,給他掛了一瓶藥水,讓他休息。


    畫麵到這裏還算正常,醫生走時關了燈,隻留了床頭打開的一個小夜燈,光線昏暗之下,更看不清。我正想著快點趁沒人注意帶他跑的時候,看到監控裏沈翊掀了被子坐了起來,自己小心的拔掉了手腕上的針頭,下了床走到門口,鎖了門,然後把床頭的桌子拖了過去頂在上麵。弄好之後把窗簾也拉好,從床墊底下摸出來了一枚小小的刀片,重新迴到床上躺了下來,解開了身上的病號服,把纏繞的紗布扯開了一角,露出了個那個彈孔,抬手把刀片直接按在了裏麵,笑了。


    我似乎猜到他下麵要做什麽,恐懼的看向身邊的人,他也正看著屏幕,喉結滾了滾,也在笑,極盡蒼涼。


    屏幕裏的他,把刀片按一按,擰緊了眉,把枕巾塞在了嘴裏咬著,然後就看到他把兩根手指探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夾雜著那枚刀片,不停地在內切割,血透過指縫在流,他眼神空洞,身體像一條擱淺的魚,抽動了幾下,用另一隻手顫顫的把被子蓋上,擋住這一切。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分多鍾,他睫毛輕顫著,卻閉上眼沒了動靜。


    喧嘩聲起,大家愕然的看向沈翊,他掙脫了僵在那裏的我,自己踉蹌的走到大幕前,裏麵有醫生在撞門,屏幕裏掀開被子的那一刻,滿床都是血,護士的尖叫在商場裏顯得詭異,謝文初也出現在畫麵裏,慌張的喊著急救,他被推去手術室,而此時上麵暗了下來,在黑暗中,緩緩地浮出幾個字:再做一次,放過你。


    周圍一陣唏噓,沈翊荒唐的嗤笑出聲,垂著手,身體搖搖晃晃,扯過離他最近的一個人,一拳砸了過去。


    原本靜下來的賣場頓時又起喧嘩,而大字幕也在沈翊做出選擇後消失,換上了那副抱著斷臂的男孩兒的畫。沈翊的還擊那一下,又激起了眾怒,連我也自保不得,與他隔著距離,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渾身都傳來劇痛。


    “都給我住手!”忽然傳來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抬眼看到眼前人不斷地讓開一條路,有人在喊著什麽。我意識有些昏沉,連滾帶爬的到沈翊身邊,迴頭看到了滿是怒意的陳銳,身後跟了袁顥和羅婧。


    “二哥,我們……”


    “閉嘴!”一個人興奮的跑到袁顥身邊邀功,卻被他蹙眉瞪了一眼,冷聲道:“你們全都要造反了是不是,沈易什麽身份,你不懂?他就算是有錯,有大哥在,還輪不到你們處理,我知道你們沒有壞心,但大家都是兄弟,你們這樣,讓我怎麽做人?”


    那人臉上的笑容僵住,袁顥這話說得太過用力似的,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整個人表現出一種病態的虛弱,羅婧在後麵扶著他,他手下的人都低下頭,卻更加對沈翊恨得咬牙切齒。


    我看著袁顥,竟有一刻覺得他這話是認真的,不由冷笑。


    陳銳過來檢查沈翊身上的傷,拉了他一把,問:“還能站起來嗎?”


    話音剛落,沈翊手裏的刀忽然甩開,刀刃對外,往他身上一撞,等我反應過來,陳銳已經給了他一拳,退開幾步捂著腹部罵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你他媽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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