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說了醫院的名字,我跟著沈易找到那個地方,喬煜剛剛被推進手術室,周岩就站在門口等,身邊還有武亮也在。


    周岩滿手都是喬煜的血跡,我幾乎跪在地上,捂著臉止不住的大哭。


    我還記得當初艾米死的時候,我們就隔著那樣一道門,我推開就看到她殘缺的屍體,再也不會動。


    我不明白,我隻是嫁了一個喜歡的男人,為什麽會讓一切變成這樣。


    沈易扶著我,我拚命地想要推開他,卻自己撞到了牆上,哭得更兇,他的手扶住我,被我一次次推開,最終放棄了,站在我麵前深看著我,漆黑的瞳仁裏添了一抹傷痛,仿佛幻覺般匆匆即逝。


    “我受夠了!沈易我受夠了!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把外麵的事情帶迴家裏,可你看到我弟弟了嗎?你知道這是誰幹的,你知道對不對!”我在一片天旋地轉中,找到一個清晰地目標,一下抓住了他的領子,衝著他大吼的發泄。


    沈易被我扯到身邊,皺眉看著我,說:“你冷靜一點,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喬綾你別這麽不講理行不行,他是你弟弟,隻是一個孩子而已,我害他對我而言沒有半點好處!”


    “那你怎麽解釋王圳給你的信息?他說要給你禮物,為什麽我弟弟會變成他的禮物!”我嗓子嘶啞著,淚眼模糊了自己的視線,沒有去考慮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隻是傾瀉著對眼前人的不滿。


    我的話一說完,武亮就對沈易的短信提出了質疑,要查這件事。


    沈易看了我一眼,配合他兩個人到一邊去說話。


    我眼前遞過一包紙巾,我想也沒想的抓過來,努力的止住心裏的波瀾,讓自己平靜下來,能清醒一點。


    “別擔心,會沒事的。”周岩的安慰聽起來很蒼白,我點點頭,希望是這樣。


    我問他是在哪裏找到我弟弟的,他說有一個拾荒者,想去工廠撿廢料,看到個人,怕他死了就趕緊報了警。那個工廠跟沈易帶我去的那個,是同一個的,這麽說來我們並沒有去錯地方,隻是去晚了一步,讓周岩先把我弟弟救到了醫院。


    周岩說:“當時我們在那裏發現了幾根鐵棍,已經拿迴去調查了,他們應該就是在那裏動的手,但打鬥的痕跡不重,你弟弟可能並沒有還手,或者沒有能力還手。隻是我們也沒有發現拖拽的痕跡,所以我們猜測,動手的,可能是他的熟人。他們之間也許是有什麽事情,約好了在那裏見麵,結果沒想到著了人家的道。”


    我不可避免的把目光投向了一旁靠牆站著的沈易,武亮正在問他幾個問題,他一一迴答著,臉上有明顯的不耐煩。


    沈易跟喬煜太熟了,他也有作案動機,因為喬煜一定是知道他一些事情的,他想殺人滅口也說得通,而且從我弟弟出門前就說去找他,可他卻說沒有見到喬煜。而我在喬煜跑出去之後,到喬煜失蹤的這段時間裏,我也沒有見過沈易在做什麽,他隻是讓趙嘉齊去找,自己在做什麽我不知道,同樣的,他有充足的作案時間。我們去學校裏接喬煜迴家的時候,喬煜想抓棍子,沈易先對他製止了他,下手沒有一點不忍,他對喬煜是下的去手的。


    可是你讓我怎麽相信,他真的會去傷害我的弟弟,用這種方式來堵他的嘴。


    衝動歸衝動,我對沈易,終究還有感情在裏麵,我寧願相信,是王圳對我弟弟的誤傷,也不敢去想,真的是他為了隱瞞些什麽事實,才會打傷我弟弟讓他開不了口。


    趙嘉齊打發了其他兄弟先迴去,自己留了下來。


    武亮最後還是把沈易帶了迴去做個筆錄,趙嘉齊跟著去打點了一下,怎麽弄的我不知道,反正到了也沒有打擾王圳,他們幾句話圓了過去,迴來的時候,喬煜剛被推出來進病房。


    醫生說他身體多處骨折,包括腦部擊打造成的前顱底骨折和腦震蕩,基本上是外傷多,好在內部髒器沒有嚴重的受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讓我們盯著點,等人清醒。


    我坐在他的床邊,看他身上接了許多檢測的儀器,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喬煜閉著眼睛,眼眶周圍全是淤血,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周岩在這裏勸慰了我幾句,說會找到兇手,給我一個交代。我連謝謝他的力氣都沒有,眼睛始終無法從我弟弟身上挪開。沈易詢問了醫生一些情況,他進來的時候,周岩看了他一眼,氣氛有些尷尬,道了別從醫院裏離開。


    “我盯著,你迴去休息吧,熬了一宿了。”沈易在我弟弟身上看了看,舒了口氣。


    我沒有應他的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沈易無奈之下出去了一趟,迴來的時候在我麵前蹲下,把我的手拿過去,換上了一層新的紗布,包紮的動作很熟練,讓我想起,他曾經是想過要做一個醫生的。那是救人的工作,可他現在在做的,卻是殺人。


    我的淚落在那塊潔白的紗布上,他終於忍受不住似的,抓住我的手腕,看著我說:“別哭了,喬綾,你別這樣,喬煜已經沒事了,我們隻要等他醒了,就什麽都會明白。”


    “也會知道你對樂樂懷了什麽心思,對嗎?”我也盯著他。


    沈易眼睛裏有了微微的波動,不確定的低語問道:“你……懷疑是我做的?”


    我有時習慣了他的冷漠和強硬,就會怕看到他的示弱,掙開了他的束縛,咬唇說道:“我也希望不是,可你總是在騙我。”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他幾乎是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話畢,卻自己愣住了,站起來到一邊偏過了頭,像是心虛似的。


    “我在你麵前什麽秘密都沒有,你一眼就能把我看破,可你對於我來說,事情你想隱瞞,我就不可能自己去看透。其實我是個特別愚笨的人,可沈易你跟我一樣,如果你還有一絲情感的話,你會明白的,你以為你擁有了權利就會得到一切,可有的東西,一輩子隻有一次,你不可能去彌補。就像樂樂出生的時候,你就算現在去當皇帝,也改變不了你沒有經曆過生產過程的事實,而那才是不可重複的財富,你不會懂,你才是最悲哀,最貧瘠的那一個。”


    我喃喃念著,抬眼從朦朧的視線裏看著他,“也許你該去問一問你身體裏那個人,那個軟弱的你,他會知道,你不懂的所有他都會知道。”


    “別說了。”沈易闔了闔眼,語氣平和的說:“你弟弟的事不是我做的,你信與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在逃避關於樂樂的話題,我苦笑了下,眼淚順著臉頰不斷的跌落,哽咽的對他說:“我後悔了,沈易,我沒我想象中的那麽堅強,那麽無私。那時候我看到你難過,就覺得你過得很辛苦,可我現在明白了。你放不下自己的野心,那一切都是你活該,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步踩著棉花般走到沈易麵前,從破碎的喉間喑啞的出聲,說:“你去追尋你要的王座,可我想要的隻是一個平平靜靜柴米油鹽的生活,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我求你把他還給我……”


    那個會把交通當做偷懶的借口,給我兩葉草的希望,忙完迴家不會忘記給樂樂帶奶粉,帶我去看小智。還在緬甸送我一場夢境,讓我為他戴上戒指,說要我把他娶迴家,又在地震裏,邀請我一起去做誌願者的他。


    沈易看著我,被我抓著沒有說話,我在他眼裏沒有看到半分動容和起伏,絕望漸漸占據了心中的大半,卻隻是流淚,再有別的,在心裏閃過,卻無法從口中脫出。


    他抬手,用手背抹掉我臉上的淚,怎麽都擦不幹淨。


    我喘過一口氣,才終於能開口,腦中一片空白,說:“你那次不是問我,我愛的到底是誰?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就像你說的,那個人不是你,一直一直都不是你,是你占據了他的身體,才讓我愛錯了人!”


    沈易眼底輕輕顫了顫,泄了氣似的垂下了手,嗓子壓得低低的,像堵了很多話,最後隻有這四個字從逼仄中擠出,緩緩的說:“我不明白。”


    我心下一片茫然,他卻忽然笑了,笑得很諷刺,在脫開我的手之後,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反按在牆上,讓我抬起頭,冷聲說:“一開始我就勸過你,離我遠一點。我告訴過你,你想要的生活,隻有一個普通的人才可以給,一個善良的人才能做到,而我不是。我什麽都說過,是你自己沒有聽話。你現在覺得自己想清楚了,後悔了,晚了!喬綾,就算你不愛我,你也隻能是我的妻子,你別想逃,這輩子都別想!”


    我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在他眼裏恍惚看到了地獄的模樣。


    “是你把他趕走,現在又想讓他迴來,你覺得他是什麽?”沈易放開了我,自嘲的笑著,說:“不管我怎麽做,你都會覺得痛苦,你都不會好過。那麽你告訴我,喬綾,你到底想要我變成什麽樣子你才滿意,我可以按你說的去改,隻要你對我保證,在我變成你期望的那個人之後,你不會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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