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抖,以為是喬煜把沈易給捅了,可仔仔細細打量了沈易好多遍,都沒有發現他身上有傷口。我進去時沈易正要起身,看樣子是準備走了,沒想到我會來,愣了一下。


    “你是?”酒吧老板瞥了我一眼。


    我緊張的捏緊了手裏的盒子,“我是喬煜的姐姐,我弟弟他……”


    “我帶他去把手洗了,給他換件衣服,給我個麵子,今天的事大家就當沒發生過,我來解決。”沈易打斷我,對老板說完找了個塑料袋,把刀子裝了進去,扔給一個服務生處理。


    老板看著並不樂意,但還賠笑道:“四哥,您這話就說的見外了,咱們什麽關係,我這小酒吧,還得靠您多多照料。”


    “你不要給我找麻煩,那我們就都好過。”沈易說著拉著喬煜朝我這邊走,因為他是背對著,看不到老板的表情,老板也不裝了,臉黑了下來,像一隻被老虎搶掉獵物,又無力爭奪的豺狼一樣。


    喬煜身體在打顫,過來要伸手拉我,被沈易皺著眉把手按了下去。


    我跟著他們倆到男洗手間,沈易先進去清場,我埋著頭,用盒子擋著臉鑽進去把門鎖上,內心尷尬的要死,不過當時也顧不上了,急急慌慌的問喬煜:“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血是誰的?刀子又是哪來的?”


    他身上也沒有傷,不是自己的。


    喬煜不說話,把洗手液弄得整條手臂都是,使勁搓著胳膊和指縫。


    他越沉默,我越著急,沈易半靠半坐在洗手台的一角,抽著煙看著他洗。我從喬煜這裏問不出東西來,就轉過去問他,他把服務生剛才給的一套這裏的工作服放到台子上,讓喬煜換上,帶著我出了洗手間。


    我們倆隨便找了個小卡,一坐下就有人往這送水果和酒品果汁。


    沈易自己就是做這行的,對這小地方的東西也不感興趣,放著沒動。我懷著孕不能喝酒,也沒動,忐忑的等著他跟我說說事情的經過。


    “蔣揚知道嗎?”沈易問我。


    我搖頭,他解釋說:“f市的土財主,造船跑商發家的,今兒剛到,我們在這給他接風的,沒想到被你弟弟捅了一刀。”


    “人怎麽樣?”我真怕他死了。


    “肝髒出血,嘉齊在醫院盯著,還沒出手術室。”


    我唿吸不暢,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一陣發黑,喃喃問道:“我弟弟為什麽捅他?”


    喬煜再不懂事,事情發生總會有個原因。


    “真說起來,這事兒不怪他。”沈易半垂著眼,玩弄著手裏的火機,“他看上個妞兒,這的老板就讓人那個小女孩兒抓了,才16歲,跟朋友來玩兒的。蔣揚喝醉了,要帶她去開房,女孩想跑,你弟弟幫了她一把。這一刀也算是捅巧了,看位置沒死就不錯。”


    說到這,喬煜也換好了衣服出來,安安靜靜的坐在我身邊。


    他不對勁兒,整個人出奇的冷靜,抬起頭一字一頓的對沈易說:“禽獸不如,他該死。”


    沈易輕飄飄的把煙吐出來,“你也該坐牢。”


    喬煜放在桌子下麵的手暗暗地握在一起,緊張的搓著手指,我攬了攬他的肩膀,小聲說:“喬煜,沒有人該死,他犯法你可以報警,但不能用自己暴力來解決。壞人也有家人,也有愛人,說不定他家裏還有孩子,如果他死了,別人不會管你是出於什麽原因,你就是殺人犯。他的家人也會恨你,會想讓你償命,也許會報複你,報複你身邊的人。你的一時衝動,有可能毀了很多人,懂不懂?”


    喬煜頭低的很深,除了他我看到沈易也有點不自然的掐滅了煙。


    不說其他時候,714槍戰,他一定也殺過人,隻是那場混戰,大概很難去清點理出責任,所以他逃過了法律,卻也沒逃出自己心理上的製裁。在這上麵,他最有發言權。


    “人是在我手上出的事兒,我來處理,你們走吧。”沈易說。


    我哪裏敢讓他擔這個責,就算他不會進局子,提起陳銳和百樂我就怵。


    我說:“你把蔣揚的醫院告訴我吧,我自己過去看看,如果人能醒,我帶喬煜去道歉,我們該賠賠,他能原諒我弟弟當然最好,如果不行。”


    我咬緊了牙關,最後下決定,“如果不行,就讓喬煜去自首。”


    我說到這裏,喬煜輕輕嗯了一聲。


    我很欣慰喬煜能明白,但說實話,我害怕。這種事如果讓我爸媽知道,他們倆非得氣暈過去不可,但也沒別的辦法了,自首起碼能從輕,而且喬煜還未成年。


    “喬綾。”沈易有點厭煩的看著我,“你是不是有病!真以為自己有多正義?我不是彭錚,別在我麵前裝什麽良好公民,。”


    我覺得他莫名其妙,我裝什麽了,我也不想喬煜坐牢,他能幫我看起來是很好,可他自己怎麽辦。他能給蔣揚接風,說明他們之間或許有什麽合作關係,選在這個地方而不是百樂,他們談的也不一定是什麽幹淨交易,偏門一向很賺錢,砸了說不定賠多少呢。上一次喬煜就搞砸了他的生意,這沒多久又一次,而且現在這個時候,他跟蘇娜還鬧得不愉快,那陳銳能放過他嗎?我寧願讓喬煜承擔自己的過錯快點長大,也不想他再讓他犧牲自己保全我們。


    “真不用你管了。”我抿抿嘴,說:“我不想再欠你的了。”


    沈易目光像一顆釘子,撒在我身上,使我坐立難安。他探手敲了敲喬煜麵前的桌麵,冷聲命令:“抬頭。”


    喬煜身體一緊,我連忙把他摟得更緊,不明白沈易要幹什麽。


    沈易看我的表情也挺不成器的,說:“喬綾你要是這樣,那這事兒沒法兒談,你弟弟不小了,有些東西你得讓他自己扛。”


    這話一出我就有我們兩個的立場變了的感覺,明明他才是打算替喬煜承擔的那個人,怎麽成了我護犢子心切一樣。


    喬煜怯生生的抬了抬臉,沈易態度緩和了些,說:“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你害怕也沒用,你拿起刀子的時候就該想到現在的情況,你也別想著讓你姐低三下四的去跟人道歉。”


    “我知道。”喬煜鬱鬱出聲。


    “知道就好,算她沒白疼你。”沈易煙盒空了,掏錢讓我出去買。


    我看眼喬煜,罷了罷了,讓他們兩個男人談談,說不定比我在這待著更好。


    我在門口不遠處找到了一個小便利店,老板娘把煙給我之後,我也沒急著走,看到了一份報紙,上麵大版麵標題寫著:“我市成立貧困兒童基金會,辛誠集團首捐千萬。”


    這條新聞特別就特別在下麵,這個辛誠集團的董事長,居然就是陳銳,報紙上還貼了他的照片,西裝革履,坐在沙發上微微含笑,整個人看著溫文爾雅的樣子,打死也就四十來歲。上麵也提到了百樂,陳銳表示自己這次捐的兩千萬隻是代表辛誠,而百樂會在與大家商量過後再另外捐助一筆資金,然後他還以個人名義捐了一百萬,讓小編對他大加誇讚。


    有錢人出手就是闊綽,我還從未見過一百萬長什麽樣呢。


    陳銳他既然做慈善,不管是不是在作秀,也還算不錯的了。


    我拿著煙迴酒吧,剛坐下手機震了震,打開是彭錚的短信:“你想好了嗎?我在等你給我一個答案。”


    我沒準備迴,沈易伸手拿煙時,順手就把我手機撈了過去,看了一眼又扔了迴來。


    我嘴角抽了抽,暫時把手機關機收了起來。


    沈易不知跟喬煜說了什麽,他現在臉色好了很多,站起來跟我說:“姐,我想先迴家。”


    “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不是,姐,我想自己迴去。”喬煜說,語速明顯快了。


    我不用猜就知道是沈易搞的鬼,不管他什麽用意,我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他一個人待著,萬一出事怎麽辦。


    我對沈易說:“我不放心他,我們先走了。”


    想了想從錢包裏抽出幾張來放在桌上,“這次我請吧,謝謝你了,不然我弟弟可能現在就被老板送到派出所了。”


    沈易瞧眼那幾百塊錢,皺了皺眉,“你收著吧,我在這玩兒不用錢。”


    我一愣,感情人家能刷臉。


    最近出了這麽多事兒,我用錢的地方多,也就沒再跟他客氣。


    喬煜不太願意跟我走,末了看著沈易磨磨唧唧的跟我說,是沈易讓他自己去醫院看看,人活著什麽都好解決,人要是死了,他們就打算給喬煜做假證,說他是正當防衛。


    我忽然很想吐,捂著嘴巴鑽進洗手間,趴在台子上幹嘔,胃裏難受的厲害。


    我捂著肚子再出來時,沈易站在女廁所門口等,喬煜已經不見了,不用問就是被他支走去醫院了,而且沈易明顯不想讓我去。


    “你到底怎麽迴事?”沈易問我,他可能覺察到什麽了,又可能是我的疑心病。


    我麵不改色的撒謊說:“給你買煙跑得急了,天熱有點惡心。”


    他給我一包紙巾,半信半疑的跟我迴到位置上坐下,我問:“你為什麽不讓我陪他去?”


    沈易把煙拆了,又抽,“讓他自己去看看自己闖下的禍,長個記性,以後就不會再犯了,你總護著他沒用,這孩子欠敲打。”


    “他還小。”我說。


    “小才得教。”沈易說,目光落在喬煜那兩盒巧克力上,“什麽東西?骨灰盒?”


    我無語,拿了上麵那一盒給他,“是巧克力,你喜歡的話送你一盒。”


    他怔了怔,沒有拒絕,接了過去。我忽然想起來,裏麵的字母是永遠的愛人,而且盒子上還沒來得及刻上喬煜和馮思晗的名字,他會不會誤會。


    我想把它要迴來,可是晚了,沈易已經把盒子打開了,臉上看不出什麽異樣,隻是說:“你自己做的?市麵上沒見過。”


    “是……”


    我想說是喬煜做的,剛蹦出一個字,他就把盒子扔到了桌麵上,搶著說:“是打算送給彭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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