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握手。


    一般社交情況下,兩個人初次見麵還是要握個手吧。但是以她們兩個的身份,握手會顯得很奇怪。還好,兩人都沒有伸出手讓這種令人尷尬的情況發生。


    微笑可能也會奇怪。但她們兩個臉上都有微笑。像兩個心儀已久卻初次見麵的朋友。微笑嘛,總是會顯得禮貌點,也貌似會感覺坦蕩點。


    耳環情人,不,應該說是範月,看上去並不緊張。電話中那個說話有點結巴,帶著哀求聲音要求見麵的人好像並不是她。


    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唇形優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又黑又直的長發,發量很多,有點像那個韓國明星全智賢。


    看著她,董理想到了一個詞—“眉目如畫”,江明亮眼光倒是不錯,果然是個美人。


    “我們先點餐吧。”範月說,“邊吃邊談。”


    “好的。”董理說。


    事情的發展一開始就與想象中有點不同。


    昨晚董理想象了一下兩人見麵的場景。想著可能會約在一個咖啡館之類的地方喝點什麽,至於對方要談什麽她倒是一點頭緒也沒。


    該不會像電影電視劇裏麵演的那樣,小三拿著一張顯示有孕的b超單過來要求正主退位吧?如果是那樣,自己要怎麽處理?她不知道。她能肯定的隻有一點,自己絕不會去扯對方的頭發。那種揪著頭發破口大罵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她,可是董理。


    但現在,怎麽感覺像兩個出來約談業務的?還點餐,還一起吃頓飯?總覺得哪裏出了岔。


    範月點了一個小牛排,董理要了一個炒飯,範月說我們再來一份蔬菜沙拉,兩杯蘋果汁吧。


    董理說好。


    氣氛莫名其妙地有點好。


    董理等著對方先開口。不管怎樣,是對方要求見麵,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洗耳恭聽。


    “很冒昧約你出來。我是江明亮的朋友。”範月說,“就是那種,那種朋友。”


    倒是一個直接的人,這點董理覺得不錯。


    “嗯。”董理點點頭。


    “我一直想見見你。我沒有告訴他約了你見麵。”


    “我也沒有告訴他。”


    一陣沉默。範月好像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而董理抱定的原則是等。等著對方說出見麵的理由。她設想過很多種,不知道對方會是哪一種。


    這種時候,耐心很重要。她拚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點的餐陸續上了,範月隻是喝著果汁,沉默著。


    這種時候,難道還需要組織語言嗎?昨天就電話邀約了,早該準備好了呀。董理忍住自己的不耐煩。總不會兩個人飯都吃完了,還沒有進入正題吧。


    董理的電話響了。江明亮這個家夥是有預感嗎,居然在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董理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江明亮說自己已經到家了,問董理迴來吃飯不?董理這才想起忘了跟他說自己今天不迴家做飯了。她說我在外麵吃晚點迴家,你自己解決吧。江明亮說好的,掛了電話。


    本來這種情況下,電話是應該出去接的,但董理還是當著範月的麵接了電話。就算是再小聲的說話,董理說話的內容也足以證明來電的是江明亮了。


    範月的臉色果然變了。


    很好,董理想,這下子你該說了吧。


    “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範月放下手裏的果汁,“我跟了他很多年了。”


    “嗯。”董理也放下果汁。


    “我和他一見鍾情。我知道他有家庭,但是我不在乎。”範月說。


    不在乎?你不在乎這個男人有沒有家庭,但是那個男人的妻子也不在乎你的存在嗎?你的行為傷害了那個男人的家庭傷害了他的妻子,你真的就沒有一點點歉意嗎?你所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嗎?


    這些話就在嗓子眼,但董理忍住了,隻是看著範月,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我並不要求婚姻,我隻享受一個兩情相悅的過程。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他離婚娶我。”範月說,“跟了他這麽多年,我越來越離不開他。”


    看董理不說話,範月有點急了。她沒有想到江明亮的老婆是這樣一個沉得住氣的人。昨天她那麽幹脆就答應了她的邀約,今天她一點興師問罪咄咄逼人的樣子都沒有,那麽淡定,好像她們在談的不是她出軌的老公。她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嗎?


    範月打量情人的妻子,看上去很普通的一個女人,身材管理得不太好,臉圓圓的也顯得很胖。女人怎麽可以胖呢?減肥是女人一輩子的功課啊。


    江明亮就曾經說他就是喜歡她凹凸有致一點贅肉也沒有的身材,喜歡她性感的鎖骨和盈盈一握的纖腰,說他不喜歡太胖的女人,看著就沒有性趣。那麽他就沒有要求他的妻子減肥嗎?


    “昨天我要求見麵,你沒有問我是誰。”範月有點疑惑,“你以前就知道我的存在嗎?”


    這個問題董理倒是可以迴答。


    董理從包裏拿出一個透明的小袋子遞給範月,“這是你的嗎?”


    範月一眼就認出了,小袋子裏麵裝的正是自己當年放在江明亮家枕頭下麵的耳環。那是一個嘴唇設計的耳環,也像一隻眼睛。一隻明了一切的眼睛。


    範月默默將耳環收進了自己的背包,承認了自己就是這隻耳環的主人。


    “每次收拾家都想把這隻耳環丟了。”董理笑笑,“但想想,沒準哪天就見到這隻耳環的主人了呢,還可以還給她。”


    範月感覺到自己的臉發燙了。


    “真的很多年了。”範月輕輕地感歎,“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時間,時間。”董理喃喃著,“時間就是一個賊。”


    範月點點頭,“時間真的就是一個賊,它偷走了青春也偷走了那些不在乎。而且它肆無忌憚地偷。”


    董理笑了。範月這個說法倒是很有趣。時間它肆無忌憚地偷走了我們曾經的肆無忌憚,待清醒過來,我們已是悔之晚矣無能無力。


    範月說:“我認識他的時候,剛剛大學畢業沒有多久。而現在我也30了,我的同學們大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董理想著說了這麽久終於要進入正題了。說了不在乎對方有家庭,說了享受這個兩情相悅的過程,但是女人嘛,總是期待有一個自己的家庭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尤其到了一定的年齡,這種願望就愈加強烈。


    同樣身為女人,她完全明白月所想的。


    “我提過離婚。提過很多次。”董理說,“但他堅決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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