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隻屬於我一個人?


    這是一個看上去深情而實則愚蠢的問題。


    早說過,愛得越深,占有欲和嫉妒感也就越強烈。所以一直以來,我們以為這樣問,就表示我們強烈愛著對方,迫切想擁有對方,而聽到對方這樣問,我們就會有被愛被需要的滿足感。


    但現在,此時此刻,董理聽到羊旭這樣問,卻失望了。


    你還是不懂我。我以為你懂我,其實並不。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我就是我。


    董理沒有說出來。失望的感覺如此強烈,以至於她隻想趕快離開。


    “太晚了,你迴去吧。”董理掙脫他的手。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這甩手的動作,卻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望著董理快步離開的背影,羊旭沒有阻攔。他好像清醒了一點。今天好像做什麽都不對。不,從昨天開始就不對了。我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我一定做錯了什麽。


    江冬冬還在寫作業。高中孩子的作業好像永遠也寫不完。但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學習上。媽媽怎麽這麽晚還沒有迴來?爸爸已經在陽台上抽了許久的煙。


    她是一個敏感的孩子。前段時間媽媽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也許媽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媽媽真的變漂亮了。她的眼睛裏好像都藏滿了笑。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啊。


    戀愛,對於十七歲的孩子來說好像還早了一點,但是卻並不神秘。班上已經有好幾個同學談戀愛了,她的閨蜜也正和一個高三學長愛得如火如荼。她沒有經曆過,但早已知道戀愛大概是怎麽一迴事。


    媽媽總說歲月不饒人,歲月是把殺豬刀,轉眼就40歲了老了醜了。媽媽你錯了。


    40歲而已,一點也不老。40歲正是人生最精彩的階段啊。有了豐富的生活閱曆,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也有了去愛的能力,相比於20多歲30來歲的年輕人來說,40歲更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而人這一生,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麽是多麽重要。


    可是媽媽,你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嗎?


    爸爸的煙抽得有點兇。偶爾,江冬冬會大聲抗議,甚至於直接從爸爸的嘴裏把煙奪下來掐掉。爸爸從來不會跟她生氣,還會笑嗬嗬地認錯,“好好好,以後不抽了不抽了。”


    但今天,她沒有抗議也沒有阻止。


    爸爸,聽說煙霧會給藝術家靈感,會讓他們創作出偉大的作品,那麽煙霧會給你靈感,讓你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嗎?


    也許,爸爸媽媽,你們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說真的,我好像懂很多的道理,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小學時候寫作文《我的理想》,我寫的是什麽來著?我都忘記了。初中也寫過《我的理想》,我好像說要當檢察官。但現在,我一點兒也不想當檢察官了。


    我17歲了,明年就要填高考誌願了,但我卻不知道自己以後想幹什麽。悲催的,我連誌向目標都沒有。


    江冬冬聽見門響了,媽媽迴來了。她趕緊從書房衝出來,“媽媽媽媽,我餓了。”


    媽媽的臉色不太好看,看上去很疲倦很累。


    “老媽,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吧!”江冬冬嘟著嘴。


    “麵條?”


    “好。”


    江冬冬突然一點也不挑剔。


    她其實並不餓。但是她看了那部經典韓劇《請迴答1988》,從中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時候,要給愛你的人不斷製造一點小麻煩,讓他們去解決,通過解決這些小麻煩會讓他們有被需要的感覺。


    而被需要的感覺正是人們感到幸福的源頭。


    你可不可以隻屬於我一個人?


    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提出這個問題的人。迴去的路上,微涼的夜風讓羊旭清醒了許多。我有什麽資格提出這個問題?我連生氣的資格好像都沒有。是我太天真了嗎?天真如我,可不可以難過?


    帶著疑問結束這一夜,翻過這一頁。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羊旭就接到通知,去上海學習整整半個月,下午就出發。楚萌萌安排的。


    聽說時間和距離是情感殺手,再濃烈的感情也逃不過他們的殺戮。但是,無數的事實也證明,時間和距離也是治愈傷口的良藥。


    楚萌萌決定幫他一把。


    羊旭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上海是他們母校所在之地,在這個繁華大都市,他們度過了四年的大學時光。在這裏,他們相識相愛也分手告別。


    迴到上海,應該會想起一些往事吧,甜蜜的也好苦澀的都好,應該都會讓人有所感悟吧。再甜蜜也會過去,再苦澀同樣也會過去。


    沒有什麽過不去。


    半個月,要忘記不可能,要分手足夠。


    到了機場,換登記牌,安檢,登機,羊旭都一直處於機械狀態。直到空姐通知乘客關手機或調成飛行模式時,他才如夢初醒,慌忙掏出手機給董理發了一條信息。


    “我去上海出差了。要半個月。你方便的時候給我電話。我24小時開機。”


    飛機越升越高。戴上耳機,閉上眼睛,靜靜地想一個人。


    是什麽時候對她動了心?可能就是一年前的那個下午吧。


    辦公室的下午茶時間。照例的咖啡小蛋糕。陽光透過大玻璃窗,正好落在坐窗口的董理身上,冬日柔和的光讓她整個人都亮起來。她在專注看一本書。現在看紙質書的人很少了,而她好像還是鍾情於紙質書。


    他不知怎麽,就看著她挪不開眼。


    不,應該更早就動心了吧!


    他比她先進這家公司。她報到後被直接分配到市場開發部,跟他成了同事。他接手了一些新項目,手頭的工作要移交給她。


    在兩天的交接時間裏,他給她細細講解工作內容以及注意事項。他發現她的理解能力和記憶力都很強,勝任工作綽綽有餘。有疑問的時候,她總是說:“師父,我想問一個問題。”


    而他,就會說“不要客氣不要客氣,叫我小羊就好。”


    兩個人就都會笑起來。


    望著他笑的時候,她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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