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的寢宮內彌漫著濃厚的草藥氣息,隨著滕王生病的日子越長,那股味道越來越濃厚。


    滕王臉色蠟黃地躺在床上,不時輕咳幾聲。他床畔正坐著一名身穿月牙白暗銀紋錦緞衣裳的年輕男子,表情鎮定。「父王,需要兒臣馬上喚禦醫前來看診嗎?」


    他正是滕國儲君滕子浚,麵貌端正俊秀,嘴角始終帶著淡淡淺笑,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王族高雅之氣,讓人望而敬畏。


    他的微笑看似和藹,其實是疏離的,不容人隨意靠近。同樣地,他的微笑是副麵具,常讓人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沒那個必要,反正再怎麽看也是一樣。」滕王慢慢止住咳,氣虛地問:「子浚,夕夢嫁到翟國去,可還好?」


    「剛開始有些辛苦,最近倒是漸入佳境。」


    明月公主滕夕夢,是滕王膝下五名公主中最受疼愛的一位,半年前嫁到北方的翟國和親,也是滕子浚唯一的同母胞妹。


    滕子浚在翟國安置了眼線,所以對於滕夕夢剛嫁過去被翟王刁難,直到最近翟王終於慢慢接受她之事,他都知道。


    「若不是翟王指定要她和親,我還真舍不得讓她嫁過去。」滕王先是惋惜,但語氣隨即一轉,變得冷漠。「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注定要為國家犧牲。子浚,到時你可別因她而心軟。」


    滕國和東方的棠國、北方的翟國三分天下已久,滕王一直有野心想要擴展滕國的疆土,可惜力不從心,隻能將所有冀望放在兒子身上。


    滕子浚天資聰穎,滕王從小便用盡心力教導他,希望兒子能夠完成他的心願,開疆拓土,創造滕國的新一代盛世。他相信兒子有這份能耐,怕隻怕當情勢發展到必須和翟國打仗時,滕子浚會顧念滕夕夢,多有猶豫。


    「父王,兒臣明白這個道理。」滕子浚神色自若地迴答。


    他從小就被教育,做大事不能猶豫、心軟,必須要有決斷力,婦人之仁隻會成為霸業路途上的阻礙。


    所以就算滕夕夢是他的妹妹,也是唯一情感較親的手足,他還是讓她嫁到翟國。克製自己的情感,才能以最冷靜的態度決定每一步路該怎麽走,得到最大的利益。


    「那我就放心了。」滕王滿意的點點頭。「子浚,就算我撐不到你一統天下的那一日,你也不能放棄,定要完成我未盡的心願。」


    這托付是何等的沉重,像是千斤鼎重重壓在肩頭上,不過滕子浚早已習慣了,毫不猶豫地承擔起來。「兒臣謹遵父王教誨。」


    此時宮女端來了剛煎好的湯藥,服侍滕王喝下,滕子浚等到父王將藥喝完後才起身告退。


    他一來到寢宮外頭,已等待好一段時間的兩名隨從立刻向他躬身行禮。「殿下。」


    其中一名較清瘦的是滕子浚的貼身太監祥貴,另一名較壯碩的則是專門保護他安全的護衛玄青。他不愛太多人跟著,所以身邊的隨從向來就隻有他們倆。


    「去才園吧。」滕子浚率先邁步而行。


    「是。」祥貴和玄青對望了一眼,猜測主子大概又是要去關敏芝那兒聽她彈五弦琴了。


    他們已摸熟主子的習慣,要是有什麽煩心之事,滕子浚便會到敏居聽關敏芝彈琴,沈澱思緒、紓解壓力。


    最近這幾個月,滕子浚不隻要處理政務,還要緊盯翟國和棠國的情勢發展,聽琴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讓人不想注意都難。


    果然如他們所料,滕子浚一進才園,聽奉總管簡短報告完近日內發生的事情後,便直接前往敏居。沒多久,院落內出現悠揚柔美的琴音,一曲彈過一曲,從夕陽西下直到銀月東升,琴聲才終於停止。


    琴音停歇後不久,滕子浚就離開敏居,沒有多留。他本打算直接迴宮,卻在路經靈居外頭時突然停下腳步,想到了住在裏頭的公孫靈。


    她剛進才園三個月,而他這陣子也無暇理會她,兩人至今尚未正式見過麵,雖說將她交由秦嬤嬤管教沒什麽好不放心的,就不知她到底適應新身分、新生活了沒有?


    「殿下,要進去嗎?」跟在後頭的祥貴見他停駐在靈居前已有好一會兒,不知在思考些什麽,隻好出聲詢問。


    「既然都過來了,就順道和她見個麵吧。」滕子浚終於作出決定,邁步進入。


    他和隨從們一來到前廳,秦嬤嬤和靈居內的兩名丫鬟連忙出來迎接,曲膝行禮。「奴婢恭迎少主。」


    「起來吧。」滕子浚淡揚著一貫的笑意。「秦嬤嬤,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這是奴婢的工作,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她欣喜的笑著。「少主是想見公孫小姐吧,小姐已經迴房歇息,奴婢馬上命丫鬟請她出來和少主會麵。」


    秦嬤嬤派了一名丫鬟去公孫靈的房裏,另一名丫鬟趕緊泡茶去,絲毫不敢怠慢了主子。


    滕子浚坐在椅上等待,本以為很快就能見到公孫靈,卻沒想到丫鬟去而複返,身旁不但不見公孫靈的蹤影,丫鬟還緊皺著一雙眉,欲言又止,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有事情直說無妨。」秦嬤嬤對丫鬟輕聲道。


    丫鬟硬著頭皮迴答。「小姐她……她不在房裏。」


    「你說什麽?」秦嬤嬤訝異的瞪大眼。「這是怎麽迴事?她怎會不在房內?她剛才明明說累了,想早點休息。」


    用完晚膳之後,公孫靈學習了約半個時辰的琴藝,就露出疲憊的樣子,秦嬤嬤因此才讓她早些迴房。


    「奴婢也不知道呀……」


    「秦嬤嬤,稍安勿躁,或許她隻是暫時在靈居其他地方透透氣罷了。」滕子浚幹脆起身,打算親自去瞧瞧,這個新來的丫頭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秦嬤嬤和丫鬟膽戰心驚地跟在滕子浚後頭。沒想到公孫靈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亂子,要是真有什麽差錯,她們如何對主子交代?


    靈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分成前院、主建築以及後院,滕子浚剛才從前院進來,沒發現任何詭異之處,所以直接便往後院走去。


    果然,越靠近後院,窸窸窣窣的聲響就益發明顯。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努力想爬上院落最外圍的高牆,她的腳下踩著一張圓椅,圓椅旁還有一盞燈。她雙手攀著牆頂,飄逸的裙擺在半空中蕩呀蕩的,動作笨拙,卻始終不死心,試圖想爬上去。


    「嘿……嘿咻!」


    她到底在幹什麽?滕子浚微微挑眉,這丫頭該不會打算爬牆逃走吧?難道她以為憑她一人之力,真有辦法逃離臥虎藏龍的才園?


    靈居位於才園中央,出靈居之後,還得穿過不少廊道小徑才能走到才園的外牆,以她笨拙的身手,在路上絕不可能不被發現。


    秦嬤嬤錯愕地倒抽一口氣,正打算開口喚公孫靈下來,但滕子浚卻在這時抬手製止她出聲,以眼神示意眾人退下,他打算獨自會會公孫靈。


    秦嬤嬤隻好將到喉的話又硬生生吞迴去,遵照他的指示,和其他人一同安靜退下。


    人都退下之後,滕子浚無聲的來到公孫靈背後,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影,正考慮該如何引起她的注意,又不會害她慌得從上頭栽下來。


    然而他都還來不及開口,爬牆的嬌小人兒忽然間身子左搖右晃,連腳下的圓椅也隨之搖晃不定,一不小心,腳一拐,攀住牆的手一鬆,整個人往後栽。


    「啊——」


    「小心!」


    滕子浚快步往前一跨,穩穩從後麵抱住她,隨著人兒跌入他的懷裏,一股淡淡馨香也撲鼻而來。


    這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脂粉的味道太膩,他並不喜歡,但她身上的味道卻很自然,聞起來很舒服。


    這到底是什麽味道?是花香?還是……


    「呃?」公孫靈驚訝地看著背後的男人,不明白怎會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隨即意識到自己竟是被他擁在懷中,羞得趕緊離開他的胸懷。「啊——」


    她又擔心叫太大聲會驚動到秦嬤嬤和丫鬟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被發現她偷溜到外頭來。


    滕子浚見她慌亂無措地跳出他的懷中,像隻兔子一樣,忍不住失笑。「抱歉,嚇到你了。」


    她搖搖頭,冷靜下來之後才放下捂住嘴的手,小聲催促。「趁沒有人發現,你趕緊離開吧。」


    因為她身分特殊,是將來的後妃人選,所以靈居內除了專門服侍她的人之外,是不容任何人隨意闖入的。


    「嗯?」


    「你是才園的人吧?我聽說才園內有不少身手不凡的人,來去無聲,厲害得很。」她漾起毫無心機的純真笑顏。「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誤闖靈居的事情。」


    才園並非任何人能夠隨意進入的,所以她不擔心他是什麽來路不明的壞人,肯定也是才園的人,隻是誤闖靈居,沒有惡意。況且他出現得無聲無息,武功一定很好。


    對於她天真的臆測,滕子浚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是她太專心爬牆了,才會沒注意到他的靠近,這和他武功好不好並無任何關係。


    況且真要說起,他隻學過簡單的防身術,能夠自保罷了,和貼身護衛玄青的好身手相比,還差得遠呢。


    「你還是快走吧,要是讓靈居其他人發現會惹上麻煩的。」公孫靈見他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擔心地再度催促。


    「你放心,除了你之外,靈居裏的其他人都休息了,不會有人發現的。」滕子浚一時興起,決定由著她繼續誤會下去,不想太快表明自己的身分。


    他喜歡她對待他自然的態度,若是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她一定會變得十分拘謹,那並非他所樂見。


    「真的嗎?」她微蹙眉頭,不懂他如何能這麽肯定。


    「相信我,我的耳力不錯,靈居內毫無動靜,你不必擔心會有人出現。」這話當然是哄她的。


    「那就好。」公孫靈終於鬆了一口氣,毫不猶豫便相信他所說的話。


    公孫靈對人一點戒心都沒有,顯然無半點心眼,滕子浚忍不住暗暗歎氣,這樣的丫頭竟有著帝母之命,不知是好是壞?


    「你為何要爬牆?若是想到外頭去,不必爬牆,我可以直接帶你離開。」滕子浚試圖套話,想知道她離開的原因。


    留得住她的人,卻留不住她的心,這可不是好事。為免她三天兩頭想逃,他必須知道真正原因,才能對症下藥,讓她心甘情願的待下來。


    「呃?我沒離開的打算呀。」公孫靈答得直接,一點都不像騙人的樣子。


    她在這裏吃好住好什麽都好,就隻是要當滕子浚的後妃這件事她不是很能接受而已。況且,她也沒那麽大的膽子敢逃出去呀!


    「你沒打算離開?那你為何要爬牆?」


    「呃……這個……是因為……」她突然遲疑了,雙手擰著衣角,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


    滕子浚揚起溫和的微笑,試圖取得她的信任。「放心,你替我保守誤闖靈居的秘密,我也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月色之下,腳邊的燭光不斷晃動,映著滕子浚的笑容忽隱忽顯。公孫靈瞧著他,有種被迷惑的奇怪感覺,覺得他的笑容真好看,也讓人毫無防備,想向他吐露心事。


    在靈居內,她沒有任何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人,雖然他的來曆她並不清楚,她卻覺得可以信任他,把秘密告訴他。


    或許是因為憋了太久,公孫靈沒有猶豫太久,便向他坦白:「我隻是想坐在牆上觀察星象。」


    「觀察星象?」滕子浚一愣,這個答案令人出乎意料。


    「是呀。」她從衣襟內掏出一本書,興致勃勃地解釋:「我想照著這本星象書認識天上的星子,但後院裏樹太多了,遮住了天空,我才想爬上牆去瞧瞧。要不是屋頂太高太危險根本上不去,上頭的視野肯定更好。」


    「你對星象感興趣?」


    公孫靈開心地點點頭,隨即叮嚀:「不過請你別告訴其他人,尤其是秦嬤嬤,她不愛我看這些無益的書。」


    對秦嬤嬤來說,她該學的是如何成為將來的王後或妃子,和這無關的事不該浪費時間學習,所以她才會背著秦嬤嬤偷爬牆。這本星象書還是她從外頭帶進來的,若非如此,她也沒機會看這種書。


    「那好,我會替你保密的。」滕子浚淡淡一笑,她的嗜好真特殊,也害他完全誤會了她的意圖。


    和關敏芝相比,她很不靈敏。記得他和關敏芝頭一迴見麵,他同樣沒有自報身分,她卻機靈地從他的氣勢猜出他的身分,而公孫靈卻單純以為他隻是才園裏的人。難道她不覺得奇怪,才園內的人都是萬中選一的佼佼者,怎麽可能會犯誤闖靈居的錯誤?


    她太天真單純了。不隻他,隨便一個人都能一眼看透她。如此單純的人,在才園是個特別的存在,讓他感到……頗有意思。


    而且和她交談的感覺輕鬆舒服,他的心情甚至比剛才在關敏芝那兒聽琴還要平和愉悅。


    「所以你腳邊的燈,是打算看書用的?」


    「是呀,要不然牆上太暗,書本裏寫了什麽,我也看不清楚。」


    「可我剛才看你一個人要爬上牆都非常勉強了,哪有餘力再拿一盞燈?或是你根本忘了還有這盞燈?」


    「呃?」公孫靈一愣,尷尬地笑道:「對耶,我完全忘了燈……」


    滕子浚不由得失笑,看來她不隻是不機靈,還有些傻氣,無論是在外貌和才智上,都和關敏芝沒得比。


    但她的笑容卻很真,沒有任何虛假,和他完全不一樣……


    沙沙沙,夜風吹起,帶來陣陣涼意,原本穿著就單薄的公孫靈剛才因為爬牆而流汗,經風一吹,頓時覺得冷,忍不住打了好大的一記噴嚏。「哈啾!」


    真是糟糕,若是受寒可就麻煩了。秦嬤嬤肯定會問她為何好端端的卻無故受寒,她又不擅說謊,一想到該找什麽藉口就頭痛。


    「起風了,你還是趕緊迴房,免得著涼。」他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倒是有些擔心,深怕她坐上牆頭,強風一吹就從牆上栽下來。


    「嗯。」公孫靈點點頭,已經放棄今晚的觀星計劃了。她瞧他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忍不住問:「你不走嗎?」


    「我等你進房之後再離開。」他神色不變的迴答,免得被她發現,他根本不是從外頭「誤闖」進來的。


    「喔,那好吧。」她沒有多想,將書塞迴衣襟內,一手拿起圓椅,另一隻手拿起燈,正要邁步離開,又想起一件事情,趕緊停下腳步。「對了,我叫做公孫靈,你呢?」


    他頓了一下,才迴答︰「你喚我『阿睿』就好。」


    「下迴別再誤闖了。」她漾起燦爛的笑意,很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分,不該和其他男人有所牽扯,但還是對今晚的偶遇感到欣喜。「不過今晚能跟你說說話,我很開心。」


    講完,她便頭也不迴的轉身離去。


    滕子浚靜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莞爾一笑。


    他們倆會再見麵的。他要看看她到何時才會意識到,他之所以能進入靈居,根本不是「誤闖」。


    進一步想,心思如此單純之人,根本不適合在爾虞我詐的王宮內生活,更別說成為主掌後宮的一國之母了。


    看來最適合當國母的人選,還是隻有關敏芝一人。


    * *


    麟隱山位在永平城南的茂密森林裏,從森林外遙望,就見麟隱山矗立在遠方縹緲的雲霧間,似仙山一般,讓人無法捉摸。


    麟隱山自古就被滕國的百姓視為靈山,山內奇花異草眾多,卻無人進山摘采。不是不敢,是想摘也摘不到。麟隱山下的森林非常古怪,像是座廣大的迷宮,進去之後無論怎麽走都無法上山,往往是費盡心力繞了老半天,卻又繞迴原地,說有多邪門就有多邪門。


    眾人皆說,隻有有緣人才入得了山,無緣之人則不得其門而入,趁早死心免得自找苦頭吃。據聞曾經順利上過麟隱山的人寥寥無幾,更增添幾分神秘氣息。


    麟隱山上住著一名天文、地理、醫藥、卜筮皆精通的「天巫女」,沒人知道她在山上住了多久,不時有人想上山求她幫忙,卻總是在古怪森林內兜圈子,找不著上山的路。


    但滕子浚不僅上了山,還順利找到那座深山內的小木屋。木屋四周遍植奇花異草,住在裏頭的人正是傳說中的天巫女。


    「年輕人,你真是不死心,居然又出現了。」


    天巫女穿著連身麻布黑衣裙,臉上戴著遮蓋住上半張臉的褐色麵具,上頭畫著奇怪的五彩條紋,更增添她的神秘。從她那半張臉上所顯露出的皺紋可以猜測得出,她的年紀肯定不輕。


    天巫女站在屋前的庭院內,看著立在竹籬笆外的滕子浚,以及他身後的五名隨從,忍不住輕歎口氣,頗無奈平靜閑適的日子又受到打擾了。


    「天巫女,近來可好?」滕子浚有禮的笑問。他已經來拜訪過五次,希望能請天巫女擔任國師一職,隻可惜天巫女都不答應。雖然如此,他還是不厭其煩地來拜訪,希望自己的誠心終能感動她。


    試想,一般人無法進入的麟隱山他都能進入,不正代表他和天巫女有緣?既然有緣,他就不信請不動天巫女下山,替滕國增添一分力量。


    天巫女的預卜能力,是他冀望獲得的。若能在災禍出現之前獲得預警,這對滕國來說絕對是件好事,也能降低災禍造成的損害。


    「見到你,再好也會變得不好。」天巫女一如前幾次一樣,毫不猶豫的揮袖趕人。「迴去吧。我已說過,我不想當什麽國師,無論你再來多少次,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她暗自苦惱,麟隱山的確是座有靈性的山,滕子浚之所以能夠上山,必定和她有緣。但她真的無意出仕,不想沾惹紛擾的塵世俗務。


    「在下是真心誠意的請天巫女下山,無論天巫女要求什麽,隻要在下能夠做到,肯定竭盡所能,讓天巫女滿意。」


    「你現在是在試圖利誘我?唉!和你說話真是無趣。」天巫女不客氣道。「這世上不會事事盡如你意。」


    「但在下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滕子浚神色不變的笑答。


    他不怕她的尖酸刁難,或許這正是她試探他誠意的方式,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輕言放棄。


    「嗬,好一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呀!」天巫女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我真好奇,為了達到目的,你一路走來作了多少令你事後感到後悔的決定?」


    滕子浚微愣,腦中頓時閃過讓滕夕夢出嫁翟國之事,但他卻選擇忽略那一閃而過的猶豫。「在下的世界裏,並無『後悔』這兩個字存在。」


    或許該說,他沒有後悔的餘地。無論這決定是好是壞、結果是什麽,他隻能承受,無法迴頭。


    「口氣真是狂妄。」這下子天巫女笑得更是明顯且詭異。「記住自己所說的話,別後悔啊。」


    他太壓抑了,若是沒有一個發泄的出口,肯定會出問題。不過是他自己選擇這條路的,她也不想多管。


    滕子浚不解地瞧著天巫女,她是否在暗示他什麽?他討厭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她分明存心吊他的胃口,要他不好受。


    「唉……年輕人,你身上的包袱太過沉重,你不累,我看得都累了。」天巫女轉身進屋,背對著他揮揮衣袖。「迴去吧。」


    在這世上,作任何決定都需要付出相對的代價,而滕子浚想得到天下,需要付出的代價會很大,甚至大到必須拿他最珍惜、最舍不得放手的東西交換。


    上天就是如此愛捉弄人,就算他是人中之龍,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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