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三年六月十日(1363年),已經得知洪都城被圍困數月的朱元璋緊急將在外征戰的徐達常遇春從廬州撤迴來,並且迅速集結兵馬開始戰略收攏。


    同年七月,已經完全準備妥當兵馬糧草全部集結完畢的朱元璋,親自率領著他緊急集合起來的二十萬兵馬向洪都進發。


    這一次跟隨朱元璋進發的大將分別是:徐達、常遇春、馮勝、廖永忠、俞通海。


    而朱元璋的坐騎則分別是:上次龍灣戰役中僥幸擒獲的幾艘大船和數千艘小型漁船。


    這可以說是朱元璋真正的家底。


    是朱元璋從自立門戶以來一點點積累和拚死血戰換來的全部家當。


    這些家當是朱元璋真正的命根子。


    而此時敵我雙方的人數配置分別是:二十萬和六十萬。


    無論是從人數上還是從軍事裝備上,朱元璋都要遠遜陳友諒一籌。


    對於朱元璋來說,這必然是一場硬仗。


    是一場朱元璋和陳友諒這兩個政治敵手真正的較量。


    但是對於朱元璋來說,他不怕。


    對於陳友諒這個暴徒來說他早已經不再害怕。


    從上次龍灣戰役開始,陳友諒這個暴徒在自己心中一直潛存的無敵的不可戰勝的絕對不能與之硬碰硬的心理陰影早已消失無蹤。


    對於朱元璋來說,萬眾一心的朱家軍麵對著數量近乎自己三倍還多的陳家軍依舊是可以勢均力敵的。


    敵人實力雖然強大,敵方兵馬雖然眾多,但是他們已經圍困洪都將近三個月,這三個月對於他們來說是絕對噩夢般的存在。


    連續三個月毫無進展可言的戰略功績對於陳家軍來說是絕對的滅頂之災。


    六十萬對陣四萬兵馬而豪無寸功,這等近乎恥辱般的事實擺在陳友諒和他軍隊麵前的時候,他們的部隊士氣定然是萎靡的是消極的是疲憊的是倍受打擊的。


    而這時候己方兵馬則是精力充沛糧草充足戰鬥經驗豐富,更重要的一點是眾心聚攏人心所向。


    在這種情況下,莫說對方有六十萬,就算是有六百萬,我也毫不懼他。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大丈夫死則死矣,又有何懼哉!


    況且這場戰鬥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在這場較量中,你我兩人贏者為王敗者為寇;


    在這場硬仗中,你我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這是我們二人今天注定之宿命,誰也休想逃過此劫。


    來吧,陳友諒,看看我們誰能笑到最後!


    ……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二十日,朱元璋率領他的二十萬兵馬走長江水路,逆流而上,用了十天的時間,最後來到了鄱陽湖。


    到達鄱陽湖後,朱元璋將部隊安置在康郎山駐紮,隨後命令馮勝防守建康,戴德率領一部分兵馬屯守涇江口,另外一部分兵馬鎮守南湖嘴,並且調遣鎮守在信州的士兵扼守武陽渡。


    朱元璋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封死陳友諒的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線。


    阻斷一切可能讓他逃亡下遊的退路。


    在對方逃無可逃中,朱元璋決定與對方決一死戰。


    鄱陽湖,這是朱元璋給陳友諒選好最後的歸宿,也同樣是給自己選好的墓地。


    古人雲:不知生,焉知死?


    是啊,古人的話多有哲理。


    不懂得生命的來之不易,又怎麽可能去珍惜它的可貴!不知道死亡的恐懼,又如何去挖掘暗藏在它背後的無限潛能。


    陳友諒,實話告訴你,從我二十五歲決定拋棄袈裟還俗從軍那一刻起,我就沒有想過要活著迴去。


    從我放棄鍗缽抄起家夥準備幹仗的時候,我就已經把自己整條命交給了閻王。


    無論是在和州還是在滁州又或者是在現在的應天,麵對無數次的磨難和坎坷,我已經死過不知道多少迴了。


    從我當兵入伍以來,我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看。


    對於一個心已早死肉體尚存的我來說,每天過的日子就是每日皆是末日的行屍走肉。


    在行屍走肉麵前,存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賺來的。


    但是我這人天生命賤,閻王拒收小鬼不要。


    所以我還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可是你呢?


    你陳友諒的命運又是如何呢?


    從你當兵入伍之後,你又是如何評價你的所作所為呢?


    是奸臣,還是佞臣?


    又或者說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是一個為了至上的權利,不惜出賣朋友,背叛兄弟,弑主越權的流氓無賴?


    你對你的種種是否從心底產生過一點點的羞愧之心呢?


    捫心自問一下,從開始的秘書到現在的大漢皇帝,你的所作所為有哪一點是真正靠自己實力獲取而來的呢?


    或者說你此等做為就是在順應你所謂的天道。


    如若如此的話,那就讓上蒼來做評判吧。


    你說你公道,我說我公道;


    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


    來吧,陳友諒,是非功過皆在此戰。


    讓我們在鄱陽湖,做一了斷。


    從此以後,整個中國,有你,亦或無我。


    從今以後,你我二人隻有一個能活著從這裏離開。


    一切的興衰成敗,交由上蒼來決斷吧!


    陳友諒,我在鄱陽湖。


    等你!


    ……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三日,已經圍困洪都城長達八十五天卻寸功未立尺步未行的陳家軍聽說朱元璋到達了鄱陽湖。


    這對於本來應該算是一個負麵消息的陳友諒來說卻似乎形成了一個讓他可以退一步的台階,麵對圍困洪都城近乎三個月之久而寸步難行的陳友諒來說朱元璋的出現是一個好消息。


    是一個可以讓他尚存些許臉麵,更有一部退路已選的道路。


    對洪都城完全失去了攻取信心的陳友諒,在歎息聲中宣布撤退。


    洪都城一戰,對於陳友諒來說是生平最恥辱一戰。


    自從加入紅巾軍以來,他還從來沒有遭遇過如此大的劫難。


    這座已經被自己死死封鎖長達八十五天之久而依舊堅強不屈屹立不倒的城市,是他一生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麵對這座已經千瘡百孔的城市,原本信心滿滿的陳友諒膽怯了,懼怕了。


    遠眺這座本就不大而同時被自己的兵馬死死圍堵的城市,已經絞盡了腦汁耗盡了心思的陳友諒已經在失落和失意中喪失了拿下它的勇氣。


    在膽怯和失落中,他無奈的選擇了退縮。


    江湖險惡,不行就撤。


    這句對於陳友諒看來隻有無能懦夫才會說出的話,此時卻無奈的展現在了他的身上。


    百口難辯,百無寥籟。


    對於洪都城這座城市來說,陳友諒平生有此恥辱,決然不會不會再來第二次。


    而相比陳友諒來說,有一個人此時卻是絕對興奮的。


    因為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完成了在眾人看來根本毫無可能完成的使命。


    完成了他幾乎一戰成名的足以載入史冊的光榮使命。


    在死死抵抗陳家軍長達八十五天日子裏,他無時無刻不在心驚膽戰。


    在隊友一批批的倒下兄弟一個個戰死的痛苦中,他死死抵抗了對方幾乎無休無止的瘋狂進攻。


    在這場戰爭尚未開始就已經基本勝負已分的戰役中,他的表現可圈可點,他的才能眾人誇讚,他的天賦無人能及,他的毅力誌比金堅。


    在這場戰役中,他是真正的勝利者。


    一切的光環,所有的榮耀全部歸於他的身上。


    在與陳友諒的對抗中,他用他的天賦他的毅力他的信心他的不屈告訴了所有人,任何表麵上的東西很可能都是假的,任何表象上的真理都可能會被推翻。


    一切的結果全部都需要用實踐來說話。


    他同樣用他的親身經曆告訴了所有人,在強權和毅力麵前,毅力是可以完勝的。


    同樣他向陳友諒和所有曾經瞧他不起看他不上的人表明了立場:


    我本混蛋,無人能及;


    我乃梟雄,萬夫敬仰。


    這便是我:朱文正。


    ……


    在隨後的鄱陽湖戰役中,已經大獲全勝的朱文正沒有再參加,他也不需要再參加了,洪都一戰對於他來說實在太過艱難太過勞累。


    已經連續三個月將不下令兵不卸甲的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與他一起可以休息的還有僅存的不足一萬兵馬的全體將士。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伯父來處理吧。


    在洪都戰役中,他們都是勝利者。


    沒有他們的辛苦付出,沒有他們的流血賣命,也自然不會有洪都的大獲全勝。


    更不會有他們得以活命的今天。


    所以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勝利者。


    他們戰勝了陳友諒的同時,他們也戰勝了自己。


    戰勝了近乎以一敵十以一擋百的自己。


    在這場戰役中,他們都是英雄。


    而從全盤的軍事戰略來講,陳友諒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做為主帥的陳友諒決然不應該在洪都這個防守極其森嚴的城市死死糾纏長達八十五天,他應該做的也是最為正常的策略就是趁著朱元璋應天空虛的空擋,直搗朱元璋的老巢。


    憑借陳友諒手上六十萬的兵馬完全有能力有勝算拿下應天。


    但是陳友諒沒有這樣做,這也無形之中將最好的一次戰略機遇徹底斷送。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怨不得別人!


    隨著陳友諒的兵馬逐步退出洪都,原本被圍困的水泄不通的洪都城終於獲得了難得的解放。


    在解放的同時,留下的卻是數以萬計的累累屍骨。


    這裏麵有敵人的,也同樣有自己的。


    在陳友諒和朱元璋的這場對決中,表麵上的朱文正是完勝的。


    但是從死傷人數上來看,這裏麵沒有勝利者。


    敵我雙方全部完敗。


    隨著洪都城的戰役告一段落,原本在八十五天前還生龍活虎的笑容滿麵的作為父親可以盡責作為兒子可以盡孝的兄弟,他們在離開自己的家庭告別自己的父母妻兒的同時,永遠的合上了他們的雙眼。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在人性和道義的角度來講,陳友諒是率先發動這場戰役的主謀,所以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更是曆史的罪人。


    他敗在了戰場,同樣敗給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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