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中午時分就得以攻入並占據了萬裏橋門和苲橋門的太平軍將士,也不得不成群結隊掩著口鼻,而小心跨過一具具橫錯在各種便溺汙穢當中的屍體,而加入到進攻城內街坊的序列中去。


    事實上在戰鬥打響之後,相對於這些已經拉得起不了身的守軍,那幾乎是微不足道的抵抗力度和臨陣反應,反倒是他們當場所製造出來的這些黃白之物,對於太平軍的士氣和鬥誌造成的阻礙和影響更大一些。


    因此,作為先登的兩個選鋒團,固然是輕鬆打了個開門紅,但是光看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卻像是遭遇了什麽不得了的挫敗和失利一般的。然後又帶著滿身的臭氣熏天,將滿心的激憤加倍償還給所能遇到的一切敵人。


    而作為南麵防陣使的劉巨容,也帶著少數因為另外開夥而逃過一劫的親兵,拚死抵抗到了最後。當為數不多的親兵相繼死傷殆盡,而他也射空了手中的片箭之後;卻又毫不猶豫的推開替他擋下數波銃擊,而血流枕籍的親兵屍體,而抄起大刀衝下甕城。


    然而,似乎是因為他衣甲過於鮮明和醒目的緣故,那些賊兵也放棄了射殺他的打算,而開始用盾陣、撓鉤和叉把、套索的配合之下試圖活捉他;然而他有怎麽能夠讓對方如願呢?很快他就丟下了怎麽也砍不開盾陣大刀,而抽出寶劍橫對脖子一抹。


    下一刻卻在他腿上傳來了撕裂的劇痛,眼見得一直撓鉤已經鉤破了他的腿甲而嵌入肉;而頓時讓他分神了那麽一瞬;然後更多的撓鉤搭在了他的手臂和小腿上,而徑直將其拖倒在了地上;卻又在那些滿地汙穢當中連滾帶滾了好幾圈,才被重新製服。


    於是,隨後在滿身惡臭與傷痛當中。連氣帶急的昏闕過去的劉巨容;也在滿臉嫌惡的表情中被捆綁在一輛大車上,就此活像是條直挺挺死豬一樣的送到一邊城牆下的河岸去清洗,就成了他所要麵對的最終結果。


    然而隨著城南方向的陷沒,在成都外郭城中的連鎖反應和波瀾,卻像是一石激起千重浪,或又是爆炸之後的衝擊波似的,飛快而持續的在錦官城內擴散開來。


    其中反應最快的就是位於城西小市橋門內西麵防陣使神策中郎將竇行實,他率領的神策新軍他們幾乎是毫不猶豫丟下了城門內的其他部隊,而一股腦衝過了貫穿中分南北的中橫大街,而一鼓作氣退入子城當中據守。


    然後反應過來的才是位於小東門內的東麵防陣使楊勖。他毫不猶豫調集了一支兵馬,前來試圖阻擋攻入南城的太平軍;隻是當他帶領這支人馬不斷奔走穿街過巷之後,卻沒能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人馬正在變得越來越少。


    最中當他抵達抵達大東門附近開始重整部伍時,發現依舊還追隨在他身後的,就隻剩下威戎軍的殘部了。而騎虎難下的楊勖


    也隻能大大的哀歎一聲,而率領著最後七八百名士卒,義無反顧而又決然的衝向迎麵而來的太平軍,又被淹沒在牆頭打來的炮火煙塵之中。


    而最晚得到消息的城北防陣使李茂貞,卻是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反應和舉措來。他下令打開所在的太玄門,而帶領麾下的最後一支西川鎮兵衝殺了出去;然後又在進入城下圍營的射程之前,又貼著護城壕而穿透向西奔逃而去了。


    因此在城南被突破之後,這座周長近三十餘裏的天下大邑,也在東、西、北其他個方向,被緊接而至的太平軍各部人馬,給相繼輕易突破和攻陷了下來。因此,僅僅是天色放黑之前,成都的水陸八座城門就都已經插上了太平青旗。


    而在一片兵荒馬亂的唿嘯和哭天喊地的叫囂、喧鬧聲中。那些尚且身在外郭城內的大唐臣子和官屬、將吏們,也在連夜點起火把的抄拿和搜索之下,迎來了各自最終命運和結局所在。


    就在玉雞坊薛濤故居擴建而來的私家園林當中。行在小朝廷最為年長和資深的秉筆宰相鄭昌圖,也衣冠齊整的坐在自己的書閣之內,欣賞著四壁珍貴的書畫收藏,而一杯接一杯的自酌自飲著念著下酒。


    這也是他為了這麽一天而專門炮製出來的藥酒;加入了許多迷神和緩毒的配方,好讓自己夠在毫無知覺的酩酊大醉之間,就此昏睡不醒的離開人世。他作為大唐的宰臣之首,又是出自五姓七望的滎陽鄭氏北祖房,斷然不想折辱於賊手,或是斬首台上走一遭的。


    畢竟,按照那些太平賊一貫宣揚的理念和主張,自己所出身五姓七望為首的天下世族門第,就是世間苦難和災厄的最大源頭之一。因此不但要逐家清算和審判,還要在戶籍上另入別冊,而斷絕相應後世子孫可能的仕途前程。


    現如今,眼見的太平賊越發格局已成和勢大難當,而大唐最後一點帝統也是羸弱危卵覆滅在即;這怎麽能不叫人絕望亦然呢?至少已經貨到了七十載的他,不想再看到這可悲可恨的一幕了。


    然而,眼見白發蒼蒼的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掉了大半壺的藥酒;卻除了醉眼朦朧和口舌發麻之外,居然沒有多少困意和其他的不適。感覺小腹越發的鼓脹,他不由終於有些迴過味來,而不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推門對著外間悲聲怒斥道:


    “是那個混賬東西,把老夫的忘生酒給換了。。”


    “還請老大人保重身體啊!就當是為我輩求一條活路吧!”


    然後,就見他的兒孫和子侄輩們,已然在廊下跪倒了一片而參差不齊的喊起來;然後一擁而上將頭昏腦漲的鄭昌圖架起來,送到一間專門清理過鐵器和硬物的房間裏,仔細的看護起來。


    而在城北西漢辭賦家揚雄故宅舊址上,身為大唐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的韋昭度;也毫無體麵而像是困獸一般的,被家人捆綁在了床榻上而口中猶自哀聲叫罵不止。因為在此之前他不斷想盡辦法的尋死以為殉國。


    作為“城南韋杜,離天五尺”中韋氏的最後一位宰相,也是第十八位宰相,出身京兆韋氏西眷平齊公房,又是前代宰相韋保衡堂侄的他,簡直不可以想象自己落入賊軍手中之後所遭遇的下場。


    所以他一度想要佩劍自裁,然而卻發現這把裝飾精美的儀劍根本沒開封;然後準備掛梁自縊,卻因為所用布帛質量太差,直接被他吃的肥壯的體重給扯斷掉下來;


    想要跳水自溺,結果發現池塘裏正當是枯水之期,而隻有一層浸水的沼泥而已;想要放火自焚卻因為準備好的柴碳被漏雨打濕了,沒能點起火頭反而煙滾滾的把他給熏得受不住逃出來。。。


    於是他想要吞金自絕,然而能夠找到的金指環卻是過大了些,含在嘴裏根本沒法下咽。最後驚動了妻女苦苦相求,然後由他兒子指使著家人,將其給捆綁在床上才算停下了這場尋死的鬧劇。。


    然而他口中還在斷斷續續一邊流淚一邊的叫罵著:


    “不知大義的婦人孺子”


    “你們這是要壞我臣節啊!!”


    “就讓我為國殉難,青史留名一二啊!!!”


    而此時此刻待在內城行在邊上,被稱為學士院/東閣裏的六館大學士、尚書左仆射杜讓能,卻是靜靜的看著一份已經的降表。口中輕輕吟誦著一首杜氏前人的詩文: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當然了,作為“城南韋杜,離天五尺”的另一極,他就沒有韋昭度那種慨然赴死的巨惡心了。道理也很簡單,因為他早就聽說了作為杜氏分家和旁支子弟,已經有多人在那太平大都督府下效力;


    因此無論怎麽清算他們這些舊朝遺臣,杜氏門第和家名都不怕沒有在新朝崛起的機會和前途。所以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想辦法活下去;然後給這些後輩子弟們提供一些為政經驗上的幫助,換取自己子孫後世改換門第的機會才是。


    而在一片越來越近的喧鬧,最終變成激烈的砸門聲中;重病不起的門下右仆射、同平章事、判度支使;人稱度支宰相的兩朝老臣裴澈;也在一片大小便失禁的惡臭彌漫和驚懼、恐慌的表情當中,昏沉沉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此外,在城中的內城附近;又有尚書郎、知製誥,拜中書舍人徐彥若,則是帶領了一群西川節衙的屬官人等,成片跪倒在了中門大開的節衙前庭外,手捧著各種書簿賬冊文牘,就等待著前來接收的太平軍的最終發落和處置。


    與此同時,身為門下右仆射通兵部尚書張浚;則是在府邸當中聚集了一群家將部曲,與鄰近的神策右護軍中尉西門君遂匯合做一處;衝殺過了一片混亂的街市,而從東門就近逃進了子城而去。


    作為尚未遭到太平軍直接攻打的子城當中,陸陸續續相繼逃散一空的行在裏,唯一的清淨地所在。鸞台殿內,唯一陪伴在唐僖宗的,就剩下跟隨者塔路走到現在的孟才人,如今新晉的孟貴妃了。


    ps:主要說我自己在qq閱讀訂閱的章節裏也看不到留言啊,你們那麽是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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