躞蹀青驪馬,往戰城南畿。


    五曆魚麗陣,三入九重圍。


    名懾武安將,血汙秦王衣。


    為君意氣重,無功終不歸。


    《戰城南》南北朝:吳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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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了,所謂的“女人天下”終究隻是一時的異數和舊時代的殘餘迴響。當朝野天下都被這些肆意弄權、賣官鬻爵的女人們,給折騰的烏煙瘴氣而鼎沸盈反,而中宗被迫殺了自己的兒子,又被女兒毒殺,而又韋後自立少帝以為攝政之後,相應的反噬自然而然的鋪天蓋地而來。


    而居中乘勢而起的李隆基,也僅憑臨淄王府的家奴和部曲、儀衛,以及內苑總監鍾紹京所帶來的數百宮苑匠人、奴仆,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在京中各方勢力的坐視之下,打著“誅諸韋以複社稷,立相王以安天下”的旗號,搶先發動兵變,殺死韋後、安樂公主、上官婉兒及其黨羽,而後迎相王李旦入宮輔佐少帝。


    而李隆基也順勢被拜為宰相,進封平王,並統率萬騎禁軍,控製了皇城內外。然後又順理成章的讓少帝禪位於輔政皇叔,讓嫡長兄李成器以“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為由,主動辭讓太子之位,而站在了麵對姑母太平公主的第一線。


    然而太平公主並不是韋後、上官婉兒、安樂公主那樣,所有權勢都是依附君父而生的存在;作為武則天最為親近和得力幫手的她,在朝中仍擁有強大的勢力,政事堂七位宰相有五人出自她的門下,文武百官也大都依附於她。更別說她從女帝手中接手下來的好幾隻秘密力量。


    就連新上位的睿宗李旦也無力與之相爭,而未過幾年就堅持讓位於太子李隆基。於是先天二年(713年)七月,李隆基為奪迴皇帝應有的權力,搶先發動政變率羽林軍襲殺竇懷貞、蕭至忠、岑羲等太平公主黨羽,隨後圍困驪山別宮賜死太平公主。


    然而在這背後,則是各種刺客、死士往來的慘烈殺戮和血雨腥風;各種病死、意外身亡的大臣屢見不鮮,更別說是宮苑中的侍禦、陪臣和宦者、宮人之選了。就連皇帝親近過的妃子也一度不得其免。而李隆基在擴充作為親信宿衛萬騎軍的同時,也在私底下開始以內供奉院之名,明為招攬奇人異士,實為密植陰暗處的黨羽爪牙。


    而這也是第一次以淩雪閣的名義,開始力壓諸多傳統的刺客世家,而開始名聞地下世界的始端。也逐漸取代了武周時代被往複打壓之下,逐漸走向式微而隻剩下個名存實亡空架子的另一個皇家秘密組織——天策府本來的位置。


    在開元九名相主導的中前期,宰相行走於街市而僅有扈從數人而已,可謂是相當的親民而治平無妨的情景。然自李林甫開始獨相專權之後,就無不是儀衛重重而兵甲連綿。而在家宅之中每夜居所之處始終不定,而在寢處以大石橫斷封門。


    就是因為玄宗開始怠政的緣故,他作為宰相之身第一次接觸和掌握到,淩雪閣這支作為天家之刃的犀利存在;而這支利刃既可以為他鏟除異己和消弭敵患,自然要要防備別人陰蓄刺客死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有樣學樣了。


    所以淩雪閣在他手上也迎來了第一輪爆發性的增長,無數的珍貴物料和秘密人員,被轉送進了太白山深處所建立起來的密營當中,綿連整個山穀和坡地,山頭上的各色用途建築,也在不遺餘力的投入當中被建造起來。


    而在淩雪閣最鼎盛的時期,相應的選拔出來的候補人員,甚至一度囊括宰臣家的子弟,宿衛北軍的成員,京中的遊俠頭子,民間的器樂和曲藝大家,乃至是行院中的頭牌明姝。因此他們更多時候的目的,已經不是簡單的消滅某個對象;而是負責暗中監察和鏟除諸多刺客世家之中的異己存在。


    但是,正所謂是月有陰晴圓缺,作為與皇家關係密切的淩雪閣,也不可避免迎來了時代的潮漲潮落。而在安史之亂爆發和馬嵬坡之變後,淩雪閣也第一次遭到了沉重的打擊。而建寧王李琰被賜死事件,又導致了淩雪閣外圍力量的分裂,與後續伴隨著平叛過程的持續清洗(追殺)。


    隨著山河破碎而實力大損的淩雪閣,也重新迴到了原來的本色和初衷,為天家鏟除異己而變相的製衡著,據有其他背景的刺客世家支係。然而,隨著天子親近和重用內宦集團的崛起,又有新的支係被扶持起來,而淩雪閣本身又成了被別人製衡的對象。


    但是曆代綿連為患的藩鎮割據存在,異己背後所扶植起來的地方刺客和死士團體,卻又讓淩雪閣任務和目標一變再變,而變成了製約和防患這些地方勢力,延伸向京中觸手的基礎防線。因此,曆代執領政事堂的宰相隻要在位足年,就會開始了解和接手淩雪閣的存在。


    然而,就在號稱小太宗中興的憲宗一朝。致力於削弱藩鎮割據的鐵骨宰相武元衡,卻在當街為刺客所殺,另一位大臣裴度被砍成重傷的政治事件,不但差點毀掉了元和中興的成果,還導致了天下戰火重開一時。而淩雪閣也因為某種意義上的虛弱和失職,遭到了嚴厲的清洗和重新整肅。


    然後,隨著不斷被宦臣操持生死,廢立於股掌之間的曆代天子,淩雪閣反倒過來成為曆代宰相為首的外朝大臣,威懾和製約大內群宦的地下力量,而在殘酷激烈的政治鬥爭當中,以純粹刺客組織的本色,斷斷續續的得以延續下來。


    直到現在。曾經在唐懿宗的大中年間,因為刺殺了龐勳之亂中的多名叛軍將領,也因為讓同昌公主案的數十名太醫和屬官閉嘴,而尚且得以維係和短暫迴光返照的淩雪閣;也不免迎來了相應十分明顯的終末之期了。


    雖然他們在此之前異己竭盡全力,在兩京內外相繼刺死了多名天下聞名的賊軍頭目;但是相對於遍地蜂起的亂民和叛逆;他們有何嚐不是杯水車薪的根本殺都殺不過來。而隨著長安和洛都的相繼陷落,在失去了兩京朝廷的輸送和補充;就連太白山的密營也不得不被廢棄。


    如今最後能夠追隨這位末代閣主,也就剩下不過區區數十人等了;而其中作為這一代僅有的得意之作,最後一位善於模仿和偽裝的“韓霽月”,卻被他派去潛伏在那個妖僧身邊伺機刺殺,而就此改頭換麵似的一去不迴了。


    正所謂是用一個就少一個,再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和人手進行培養和重新發展了。除非,來自西北的朝廷官軍,能夠就此恢複關中而迴望中原。所以最為決意赴死的末代閣主,名為姬查,字別情的這位中年人,是真心實意的遵從和敬服這位,心懷國朝天下舍身救亡的“救世相公”。


    隨後,終於被引進來的索勳麵前,赫然是另一名大將齊克儉有些亢奮道:


    “啟稟堂老,本軍在攻破的鹹陽城中大索數日之後,終於抓獲了偽朝侍中趙璋以下數十賊臣所屬。。如今除了藍田之外,京畿內外的賊勢據要具已拔除殆盡了;我軍十麵張網的合圍之勢已成,就等您一聲令下了。。便可傾城而動了。。”


    “且不要急,聽聽索招討的意思。。”


    這時,鄭畋終於轉身過來毫無表情的道。


    “堂老明鑒,在下巡營城南之間,至清明渠所出的安化門左近,忽聞側近有人放箭投書於外;”


    索勳卻是心中一凜而恭聲道:


    “有言稱門內守將者,曾有多位親族子弟不幸為太平賊所刑害,而黃逆更是畏懼其勢而不問曲直橫加追責和迫害,是以其人多心懷憤怨而無不思反正,隻是畏懼官軍以往的做派。。”


    “然後呢?”


    聽到這裏,鄭畋這才露出稍有意趣的樣子來道:


    “接下來暗中聯係之間,彼輩也真是異想天開。。”


    索勳頓然有些吞吐的說道


    “哦?又是怎的異想天開?”


    鄭畋不以為意的淡聲道:


    “此輩。。此輩,光憑臣仆的具保尚且不足,竟然想要相公親自手書一份,以為事後的見證。。”


    索勳卻是有些謹慎道:


    “好啊,這事有何不可?若是光靠我一份手書,就能賺得賊軍獻門來降,豈不是功大莫焉?”


    鄭畋卻是從容無波的道:


    “恭喜堂老,這可真是心想事成了。。但是若說派人帶著手書冒險入城聯絡,我倒是有一人可為推薦。。”


    在旁的齊克儉卻是順勢打蛇上棍道:


    “那就傳吧!”


    鄭畋擺擺手道:


    隨後,已然換了一身官軍式夾耳帽和大襖的趙子日,也滿臉卑微和恭謙的被引進來,有畏畏縮縮的對著在場諸人,明顯緊張的結結巴巴行禮道:


    “小。。。小。。人趙。。子日。見過堂老,見過列位軍帥。。。”


    “這位趙旅帥,可是賊中反正而來的一時典範啊!不但在打鹹陽之時,偽作冒死自長安來傳訊的舊日同黨,得以騙開門來;還在後續的羅索之中,當中指出了偽朝侍中等人呢!可謂是一時良選了。。”


    作為引薦人的齊克儉亦是不吝誇讚之詞道:


    “還請堂老明鑒,小人本來就不是那些賊人的一路啊!”


    聽到這些話語依舊不明裏就的趙子日,卻是說話都變得順利了許多而連忙接口道:


    “小人本是嶺南循州的土團之首,隻是家園被太平賊所毀而被迫出亡在外,不得不隱姓埋名裹挾於賊中忍辱偷生,苟全一時隻求尚有報效朝廷的機會啊!。。。如今堂老當下,正是依舊沉淪賊中而不得解脫的我輩中人,得以解脫和報效的天賜良機啊!”


    說到這裏,他居然動情起來涕淚橫流而泣不成聲了。


    “你與太平賊有仇?”


    在旁的索勳卻是注意到了這個重點。


    “當初我橫鄉趙家寨的滿門上百口男女老幼,可是盡為左近興起的太平賊所殘害,數千鄉黨部曲皆為奴役,卻是千真萬確的血海深仇啊!”


    趙子日聞言更是咬牙切齒道:


    “卻是個良選。。”


    居於上首的鄭畋終於開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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