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瀘州下遊江陵的督府後宅當中,周淮安僅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延遲就得到了相應的消息。


    “我聽說你在河西的老家有個親戚,要從北邊過來了啊!”


    然後,他不由對著正在精心侍奉的骷髏精道:


    “但憑郎君吩咐。。。”


    她咕噥著聲音道:


    “晶娘,不知道你對河西那個兄長還有印象麽?”


    周淮安歎了口氣後又道:


    “自奴曉事之後,就再也未曾見過這位兄長了。。”


    骷髏精的動作不由頓了頓,才低聲慢慢道:


    “奴倒是曾聽阿母提及,在兄長被朝廷放歸離去之後,大人卻是鬱鬱寡歡了好些日子。。。後來每有人無意說到,大人都是左右他顧不願再提及了。。”


    “這樣啊,那我告訴你,這位素未蒙麵的兄長,已經在河西為人所擁立而繼任歸義軍旌節了。。”


    周淮安越發歎息起來,看來這其中信息量挺大啊。


    “那原本的那位節帥呢?難道是遭到不測和變故了。”


    骷髏精卻是突然問道:


    “你說的不錯,這位已經被部下索勳所害,而聯手舊朝宰臣改立你兄長為鎮帥了。。”


    周淮安略有些驚訝的點點頭道:


    “大人最是憂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她卻是低頭下去幽然歎聲道:卻是想起來自己承歡膝前的過往種種。


    在父帥那些濃墨重彩的往昔故裏迴憶當中,卻是不可避免會說到這位隻聞其名而不見其麵的兄長;然後說著說著就不免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了;然後再偶然喝醉了之後也會歎息自己有所辜負和虧欠了這個跟隨多年的長子;但是又長籲短歎的對著作為家廟護法的北方多聞天王畫像期盼和禱願,歸義軍上下依舊能夠同衷共濟一切如昔。。。。。


    “原本那位歸義軍之主,如今滿門被害而隻剩一個年幼的遺孤,在親信侍衛護送下一路奔逃入蜀;卻不見容與舊朝那些君臣。是以已經被我的人給引度到太平軍治下來了”


    周淮安也讓她好好消化了這個消息之後才又道:


    “那郎君希望奴奴能做些什麽?”


    然後就見她抬首起來略帶期許的道:


    “自然是以親族的身份,作為其庇護之人了。。”


    周淮安慢條斯理的道:


    在處理完這麽一件日常的小插曲,而目送臉上尤有殘跡的骷髏精匆匆告退之後。周淮安也收迴了這點心緒而再度審閱起新一批人事調動名錄,以及相應職能部門架構調整和職責進一步細化後的人員擴充方案。畢竟如在和平時期以生產建設為重心的布局和規劃,


    對於任何一個有所理想和訴求的團體來說,基本的組織建設是最為不可或缺的基礎之一。哪怕是一時人力物力不足,而隻能將將基本製度和組織框架搭建起來,等到日後再慢慢補全和完善,也好過直接留下大片空白而任其野蠻生長一段時間後,再費時費心的進行矯正和改錯。


    當然了,太平軍如今家大業大而治理的地域和人口同樣廣闊。因此隨著架構的穩定發展,不但各種不斷湧現出來的新事物、新問題,造成督府上下事務巨繁和冗雜,牽涉的方方麵麵利益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舉個例子來說,就比如這一次冬季的軍中換裝;雖然具體到每個士卒的身上就隻有新式的內外夾絨衣褲、絨布睡袋和粗呢氈毯三件套,以及鞋襪帽子手套等零碎;但是卻直接牽涉到二三十萬人的切身需求。


    然後為了籌集足夠的產能組織供應配額,又需要協調和組織大都督府下多個部門分數的數十處後勤工場,地方上百家外圍協作作坊的生產及程安排與對應的分工協作。差不多又是牽涉到成千上萬人家的基本生計。


    又比如新投入長江航道的數十條改良版水輪船運力分配,及其舊版的水輪船逐批淘汰和改造工程;其中出了雷打不動軍隊配屬炮船和運兵船之外,又牽涉到轉運、商椎、鹽務、都水等的七八個部門,都在努力爭取/爭奪其中的配額和優先次序。


    更別說這一次對大多數人來說史無前例的全民運動會,及其所動員和組織起來所需的人力物力了。其他的不說,光是在交通和住宿飲食上的安排,就足以與往日朝廷的科考相提並論了。因此也有人在傳言當中,把這次全運會當做了某種意義上的特開恩科雲雲。


    總的來說,僅僅是這項工作,就如同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一般,覆蓋到了太平軍大多數職能部門的範圍內。而這個蜘蛛網,就是一個龐大的官僚運作體係。作為負責人,周淮安不會去管理蜘蛛網的具體運作問題,更不會去管理某個具體環節的工作,但他卻要保證整個體係能夠順利的運作,這項工作的工作量不大,但卻很關鍵。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周淮安也隻能盡量在大方向上去掌總和政策理論導向,然後根據總體形勢上的變化和需求,交叉對照諸多中下層麵的反饋和運作狀態,才有可能做出針對性的決策,乃至進行相對合理的調整和再分配。


    而對已這一幕,端坐在另一端的菖蒲兒仿若未覺,依舊全神貫注在審定呈送上來關於這次全運會的詩文和稿件,當然了都是有所傾向性的,代表某種政治正確的作品。那種拿著太平軍提供的薪俸,一邊卻是皮裏秋陽的隻會說牢騷話,或是籍著作品來明粉實黑,卻沒有任何實質建樹的,正好籍著這個機會被剔除出來。


    因此,這也是她如今牽頭進行的一個主要工作之一。因為太平軍和大都督府上下普遍性的相對學識水平起點較低,更擅長的事務性工作和技術門類,而不是這些需要足夠脫產的時間,才能積澱下來的文藝底蘊和考證辨識能力。


    所以,菖蒲兒也得以受命從那些特殊身份的女性當中,挑選出一批具有足夠的文辭功底又善於考據經典的人手來,組成若幹個個不公開的專門審核小組,以女子特有的細膩和敏感來交叉審定其中可能存在的不嚴謹,或是心懷怨懟的刻意而為,還是幹脆就是惡意使壞的部分。


    當然了,為了避免其中的謬誤和偏差概率,各個小組之間是互不知情和單線迴報的;經手的內容也是打亂後隨機抽取的。也隻有在同一件文稿上至少有兩個以上小組達成的共識,才會作為問題稿件給單列出來。將其三六九等的分類歸總之後,再轉送到宣教總監羅隱那裏去進行溯源。


    自然了,太平軍雖然不至於像晚唐朝廷那般對異見者采取一刀切,或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肉體懲罰或是消滅手段。但是也斷不會讓這些體製內另一種性質的蛀蟲再浪費資源下去了。通常情況下被發現有所卯端的,都會調離關鍵性崗位並被列入考核遷轉的另冊。


    而期間依舊間情跡明顯的,才會被變相發配到基層去接受勞動人民的監視改造。至於事後直接清除出隊伍或是簡單的趕迴家了事是不要想了。如果是在此期間不思悔改之人,那艱苦危險的邊疆地區,自然有得是讓他們大把揮霍餘熱和生命的地方。


    ——我是分割線——


    而在北方關中的長安城北苑,隨著第一批購置的火器送達和配發下去,而再度變得有些喧囂和熱鬧起來了。曆經了許多磨難河邊骨之後,僥幸得以劫後餘生的趙子日赫然也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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