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平軍再關內直接或是間接動用的兵力,已經達到了近十萬規模戰線;同時進行著城內城外兩大戰場,城北、西郊、東郊等約莫三道陣線的作戰需要。


    其中太平軍以第一軍為中堅,在城中既有的老部隊再加上後續投入的兵力,已經達到了四萬七千員的戰鬥編製;這還不計算用那些繳獲的兵甲器械物資,重新武裝起來的輔助部隊。


    其中,因為第一階段的目的已經隨著官軍退卻達到了,而且天氣越發炎熱的緣故,在城北的主要戰線下一步暫時轉為加強要點防禦的守勢;以便進行輪換部隊的適應性調整,以及後方秩序重建、衛生清理之類的鞏固作業;


    而西郊戰場當中,以太平第二軍騎兵為主體的追擊部隊,也傳來了捷報;他們在伴隨加強的十幾個騎步營協同下,擊敗和驅散了好幾支官軍的地方部隊;並且成功在阻擊戰中咬住了四大藩落兵馬之一,拓跋部為核心的平夏黨項藩軍。


    因此,目前先後擊滅和俘獲黨項兵(部眾)大小十一支,賬麵上斬獲已經達到了一萬七千有餘,而擊潰逃亡的敵人更是倍於此;其中繳獲的羊馬牲畜十幾萬口,光是牛馬驢騾等大畜就占據了三分之一。


    但是在東郊戰場當中的成果就有些乏善可陳了。以車陣為戰鬥力核心的重裝打擊序列,除了之前在藍田城下裏應外合的擊破了沙陀安慶部的萬餘部眾,又在城南圍殲了韃靼、沙陀和退渾的兩萬多聯軍,就再沒有成建製的戰果了。


    雖然他們配合著城內的攻勢,在頗為頻繁和秘籍的小規模遭遇戰當中,一直推進到了接近龍首渠和南渭橋附近;但都沒有能夠抓住餘下以朱邪部為核心的沙陀騎兵主力,而最大的戰果隻是在昔日的皇家廄圍中,繳獲了幾處來不及逃走的牧群。


    直到關東來的援軍在華陰城下被打爆,才再度顯露出來了蛛絲馬跡;所以隨著城中局勢的緩解和力量對比的改觀,周淮安也需要麵對新的選擇和分支;


    畢竟,隨著武關——商洛道拓寬完成帶來的物流渠道,再加上事先在上洛等要點堆積的物資準備;大概可以繼續支持眼下的作戰規模道三個月後的秋收時節,但這是也是最理想的上限所在了。


    而太平軍在長安城中的作戰也達到了一個力量投放的瓶頸,尤其是官軍全線退縮到了以大內太極宮和北內大明宮為核心的長案北端之後;太平軍火器攻堅陷陣的相對優勢,就在更加厚實的宮牆麵前被嚴重削弱和抵消了。


    這一點,在針對南內興慶宮的預演和嚐試性攻略作戰當中,已經很明顯的體現出來了。雖然據守其中的官兵對於火炮和爆炸物的威力估算嚴重不足,而相繼土崩瓦解或是一敗塗地;但也由此暴露出了許多細節上的問題來。


    比如在宮殿群落和闕樓、夾牆、甬道當中,散落官軍可以藏匿和據守的要點實在太多;而讓人有些防不勝防的需要在遭到襲擊和騷擾之後再一遍遍清理幹淨,而不同程度消耗和阻滯了進攻部隊的精力和時間。


    而在一些相對狹窄、封閉的地方,雖然可以用炮擊和爆破手段來打開局麵;但也導致這些原本被嚴密保護的技術兵器和操作人員,同樣被暴露在敵軍的偷襲和殺傷範圍之內;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開戰以來較高比例的傷亡。


    而一旦炮組和戰鬥工兵組成的攻堅序列受挫或是傷亡明顯,就會反過來影響突擊部隊的士氣和行動方針,乃至迫不及待的進行救援,以至於貽誤了相應攻擊窗口和馬上追擊的最佳效果。


    此外,還有在複雜地形和陌生環境中,跟進的技術兵器於支援和掩護的突擊部隊容易脫節、溝通延遲和不暢等等一係列大小問題;隻是被最後的勝利結果所暫時掩蓋了。而這還是三大內之中格局最小,相對年久失修而宮殿頹敗的南內興慶宮而已。


    按照那些參謀組的評估結果,如果實力尚且完好的河東軍為首官軍,繼續堅守太極宮或是大明宮的話;就算太平軍擁有技術兵器和先進軍事體係,在製度和組織的戰術優勢,也不免真要打成一場慘烈的消耗戰了。


    畢竟,雖然在前期被堅守太平軍消耗了不少有生力量,再加上後來援軍抵達後全麵反攻的成果;可以明確的身份的足足有七支軍序,其中更是繳獲了兩個節度使的旌旗。


    但是當麵餘下沒有被打垮或是徹底殲滅的官軍,也不是完全不懂學習和吸取經驗教訓,而在相對的進步當中。起碼他們學會了用更多街壘和防盾來阻擋和削弱太平軍火器的殺傷。


    另外,滲透過去的探報小隊和捉生組也有發現。與太平軍在重組本地人填充的輔兵營同出一轍的是,他們也在用長安北城的青壯年來補充各自的損失。雖然這樣可能造成整體戰鬥力水平的進一步下降,但是用來據守牆頭卻是影響不大。


    反倒是因為他們退縮到大內附近重新築壘設防的緣故,卻是大大壓縮了太平軍情報偵察的刺探範圍和活動力;畢竟,由本地人是帶著在百姓聚居的城坊裏秘密行事,與需要翻過宮城附近諸多豪宅大院的高牆進行偵察,完全是兩迴事。


    所以,接下來是將更多抽手出來的預備隊,投入到西郊已經被咬住的黨項軍包抄殲滅作戰;力求在最短時間內畢盡全功。還是繼續加強東郊對於沙陀軍的驅逐和搜索作戰,以求相對一勞永逸解決這個長遠的潛在隱患。


    周淮安看著代表長安的沙盤模型上,已經被標注出來的犬牙交錯識別旗號,和沿著橫縱大街諸多新舊據點,所形成的補給輸送線和機動支援的半徑劃分,就此陷入了某種取舍兩難的沉思當中。


    以先遣領軍柴平為首據守本地的大多數將領,幾乎都是主張的讚成“與其傷其五指,不如斷其一指”,優先殲滅和擊破已經呈現頹勢並且目標明確的黨項軍,以徹底剪除官軍在外的機動力量和重要“臂膀”之一。


    但是也有先遣軍中的第一軍第二郎將鍾毅為首的少數人,堅決支持周淮安當初偶然表現出來對於沙陀軍的格外重視。至於大多數二路援軍的將領,則是以一種毫不猶豫的信心和樂觀,堅決擁護一切自己所作出的決定。


    然而這反倒讓周淮安有些拿不定了。畢竟上位者權勢和威望這種相輔相成的東西,從來就是一種使用起來方便而積累起來容易的消耗品;所以他不希望養成部下事事都依靠自己獨斷就好的風氣。


    而周淮安又不能直接對他們解釋,那隻獨眼烏鴉為首的沙佗軍隊,才是為了未來天下爭鼎的主要對手和潛在威脅把。此時此刻,隻怕就連官軍那邊陣營中的大多數人,包括沙陀部的首領們,也未必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的。


    這時候,外間犒師表演的聲囂也剛剛結束了一個高潮,而慢慢的沉寂下來又顯露出另一種聲線來;卻是隨風潛入夜的雨水,開始灑落在大地上的沙沙聲.


    周淮安心中似有所動的抬起頭來剛想對外說些什麽,就見一個通報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啟秉大都督,軍中的宣慰團有事稟報。。”


    “哦,有事什麽事情。。”


    周淮安隨口問道:


    “乃是營中新下了雨水,當值和監守的鍾(毅)郎將下令提前結束避雨。。然而,在場將士雲集不肯離去,團中諸位藝人見此,遂自願於雨中繼續表演下去。。”


    “竟然是如此?”


    周淮安不由驚訝了下,頓又明白了鍾毅前來請示的為難之處,轉念一想隨即吩咐道:


    “那就順其所宜好了,隻是讓他做好在場的維持和警戒;另外通知後勤火廚和衛生防疫大隊,提前準備好相應的熱水柴碳和湯藥飲子,力求把時候的影響減到最小。。再給參加演出的人等,每人獎賞一匹絹,並通令表揚。。”


    這時候,在寺院樓閣之上看見越來越明顯的雨幕當中,再度奔走過來一名渾身都被淋透的虞侯,拱手嘶聲道:


    “前沿急報,太極宮和大明宮內之敵,已然乘著雨水殺出來了。。”


    而在城北的雨水綿綿之中,作為隨軍采風和宣教員之一的韋莊,也根據此刻在長安的見聞和感觸,作出了一首《雨中》:


    蚤是傷春夢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


    內官初賜清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


    紫陌亂嘶紅叱撥,綠楊高映畫秋千。


    遊人記得承平事,暗喜風光似昔年。


    接著,他又興致勃發而意猶未盡的再作了一首:《憶昔》


    昔年曾向五陵遊,子夜歌清月滿樓。


    銀燭樹前長似晝,露桃花裏不知秋。


    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號莫愁。


    今日亂離俱是夢,夕陽唯見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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