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越從吳過,吳疆與越連。


    有園多種桔,無水不生蓮。


    夜市橋邊火,春風寺外船。


    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經年。


    《送友遊吳越》_作者:杜荀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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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杭州城徹底陷落,刺史蔣環不知所蹤的同時。


    “廢物,真乃是廢物,”


    正在沿著富春江畔水陸並用進軍途中的董昌,得訊之後也禁不住破口大罵道。


    他原本打算是利用蔣環的據城抵抗之力,挫敗了了太平賊的勢頭之後,再乘機發起進攻。這樣在擊退了賊軍之後,他還可以乘勢謀一下州城。


    然而沒想到蔣環這個不堪用的,連一天時間都沒能堅守的住就被破城看了。於是現在輪到董昌來坐蠟了,為了這次出援他可是羅括了三縣兩鎮的地方,湊出兩萬多人馬,號稱三萬大軍的陣容來。


    然而這些兵馬當中,沒有什麽戰陣經驗和訓練度不足的丁壯占了很大比例。然後收編自地方的土團,鄉兵,又占了一大塊;然後才是追隨他的兩位都將、三位鎮將帶來私家部曲。


    而能夠作為董昌基本盤和直屬力量的,不過是當初他兵敗後帶迴來的千餘殘卒,以及杭州八都第一石鏡都的三千留守子弟而已。因此他發動和集結起來之後,行軍速度也實在沒有辦法快起來。


    為此他專門擇選精壯健兒三千人作為腳程快的一路偏師,以驍勇善戰的侄子董真率先撲往錢塘城附近待機以為唿應。然而現在他一旦決定迴師,那就意味著放棄這支人馬了。


    這讓董昌又有些猶豫起來,然而又很快痛下決心道:


    “傳令前軍變後隊,後隊變先手,水路押解輜重先行折返,中軍隨我就地整頓立寨。。傳令沿岸各處戍壘多備糧草器械,提供接應之用。”


    他畢竟是在東南征戰有年的老手了,也是為蜀兵多親麵過賊軍的將帥;很快就分清楚了利害得失。至少在外與那些太平賊野戰是猶為不利之事,而這些賊軍同樣反應極快而擅長乘勢追擊。


    也唯有依托鄉裏的戍壘和結寨為沿途阻滯和拖延,才有可能把自己麾下這大部人馬給拉迴到臨安去,憑借城防之利再與賊軍一較長短。


    此外,杭州州城旦夕而下的結果也讓他尤為不安。雖然倚靠天目山群峰的臨安故城,亦為杭州八縣僅次錢塘的大城之一。


    隻是他的命令才傳下去沒多久,就聽得遠方突然沸騰起來一般的發出許多喧嘩聲來;然後就有人急忙迴報:


    “先發的前軍郎將黃碣所部,遭遇敵軍的馬隊攻襲,已經被照麵衝散了大半部曲,而退入宦塘河畔的白口柵固守待援啊。。”


    然而還沒等董昌做出反應,片刻之後又有人接二連三的迴報喊道


    “報,次鋒陣中的陳鬱陳都尉部正在就地變陣,突遭大批賊軍掩殺至潰不能當。已經向西敗走由拳山中了啊。。”


    “報,左翼遊曳將袁邠接敵,正當苦戰之中,還請團練火速援應。。”


    “報,司馬崔溫所率的富陽江船隊,遭遇逆流而上的敵船攻打,正在且戰且退。。”


    這時候,董昌也已經可以看到遠處天際線上冒出的嫋嫋煙柱了。他不由臉色沉重的大聲喝令道:


    “左郎將徐珣、右郎將湯臼何在。。著你二人火速引兵前出由拳山下的岔江口柵,就地收攏和匯聚散亂人馬,,”


    待到心急火燎的二將相繼領命又點兵而去,董昌卻又接到了一個急報。


    “什麽,唐山都饒京已經引兵拔營而去!!於潛都吳文舉軍中亦有異動。。豈有此理,點集所有的石鏡子弟,火速隨我前往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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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已經得到錢塘易手的消息,從蘇州沿著運河乘船南下的周淮安,也在查看當地繳獲的圖輿和版籍,並且由隨營參謀們逐一完善到最新一組的行軍圖範和沙盤上去。


    要知道唐代的杭州戶口雖然稍遜於蘇州,隻有十一萬戶左右,但是在合流灌溉水利設施上卻為東南之冠。


    早在唐敬宗寶曆年間,餘杭縣令歸珧開上湖、下湖和北湖;貞元年間富陽郝縣令開陽陂湖;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於潛縣令杜泳開紫溪;還有臨安縣開鑿的官塘等等,因此糧食產量也是東南八道數十州的翹楚。


    更別說是作為京杭大運河的南端起始點兼區域商業中心,匯聚了江東、江西、兩嶺的物產和糧船;每年光是送京的雜稅錢,就達到了五十多萬貫。


    而杭州既然已下,那就輪到作為浙東觀察使理所的越州(今浙江紹興)了。而蘇常湖杭越五州既定,那作為江東道最為精華占據了大部分人口的杭嘉湖平原,就盡在太平軍的掌握之中。


    這可是中唐以來維係朝廷運轉和權威不墮,東南錢袋子的重要組成部分;光是這一部分的人口和賦稅,就頂的上荊南和湖南加起來的大致數目。(太平軍接手治理和厘清之前的傳統算法)


    因此得了這麽大一片平原水鄉地獄之後,隻要稍加經營和整頓;便就又是一個可以與太平軍地盤連成一片,人口繁密物產豐富的大後方兼做產糧區。更不要說當地積累下來的人文底蘊了。


    雖然不可能直接使用他們出來仕官和擔任要職,但是稍加培訓之後分派道其他地方去,充實教育啟蒙的師資力量,還是可以勉強勝任一二的。


    反倒是由此被江東、江西、嶺南三麵包圍起來,位於群山之間的福建五州,暫時可以放在一邊不去管他;隻要以少量的兵力看收好幾個出入往來的關口,就可以放心日後再來慢慢地炮製。


    事實上這次戰爭開展以來,就要比上次追隨義軍大部打江西、江東,征戰淮南的過程,要更加的充裕也更遊刃有餘的多。一方麵是地盤縱深的加大和人力物力調集的選擇餘裕增加了;裏一方麵是戰略環境的好轉和維持成本的進一步下降。


    想到這裏周淮安不禁問道:


    “整個浙西之地都要被拿下來了,淮南方麵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就沒人想做點什麽麽。。。。”


    相應的參謀小組中,當即就有人站起身迴答道。


    “迴稟都督,據廣陵城中飛鴿送出的消息,淮南行營兵馬依舊荒嬉城中;此外天長、海陵各鎮外軍,也在與地方各路人馬糾纏不已。。”


    “此外都督令人重點關注的江都水師和高郵水師,都在相應軍寨中操習。。來自廣府的巡海隊也已經抵達揚州外海。。正在尋機上岸偵查。。”


    周淮安點了點頭,這個時代的水軍作戰觀念,主要還是用船載的士兵進行衝撞、跳幫,再輔以弓箭殺傷和放火的水麵戰鬥為主,了不起就是再加上車弩和拍杆,就算是大殺器了。


    因此,從建立之初就強調操縱性和遠程投射的太平水軍戰船,在麵對碩果僅存的淮南水軍時候,自然有著天然的優勢所在。


    故在此時此刻,有一半的太平水軍巡曳在長江下遊道出海口附近的水麵上,作為相應的遮斷和封鎖任務。


    接下來,比較讓人關注的主要還是關內方麵的消息,


    長安城中雖然因為黃巢重新出來視事,而暫時安定下來。但是前段時間蔓延開來的混亂和無序,造成的損害和後遺症,卻不是那麽容易恢複過來的。


    在此期間,已經有上千人被以奸細和反亂分子的名義處決,更多的人被捉捕後下獄待決;又有好幾隻身份不明的武裝在城中火並和衝突起來,甚至不顧附帶傷害的在街坊中放火來攻擊對方。


    在皇朝倒下後,脆弱的五相共治格局之下,所導致潛在的裂痕和隱隱心結,也是沒有那麽容易彌合和補救起來。更何況這個意外也讓許多人意識到了一件事,征戰了十多年的黃巢已經是年近六十歲的耄耋之年。


    難道他這一次發病倒下恢複過來,就敢保證不會還有下一次麽。就算他日後調理得當不會再發病,但是還有多少精力和時間,來維持這個創立未久的大齊朝廷呢。


    周淮安從這些訊息中感覺到某種隱隱的趨向。就是人心一旦開始動搖和發散之後,就在沒有那麽好再統合和聚攏起來了;因此,無論是曹皇後那邊,還是侍中趙璋那頭,都是不約而同的加緊了聯係和往來步驟。


    當不管怎麽說,北方的義軍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太平軍的重要緩衝和變相的屏障所在,斷然不能讓其那麽快崩潰和垮掉的。在明麵上黃巢的麵子也是要給的。


    隨即周淮安就在一份文書批複,以夫人曹紅藥的名義,饋贈一批將近保質期的罐頭、壓縮口糧和其他幹貨製品在內物資,以迴禮之名讓人護送到長安城內去。


    這時正在審驗公文的參謀組中有人匯報到:


    “啟稟大都督,有吳興沈氏的幸存族人尋訪到了。。”


    “就比照湖州當地的衣冠戶、形勢戶兩百六十三家,分批遷徙往荊湖、兩嶺、山南的故例,姑且俺知道襄州去好了。。”周淮安頭也未抬指示道。


    “敢問一聲,為何大都督不見容與這些門宦大戶之家呢。。”


    然而在船艙外,剛以編外顧問身份加入幕僚團體的陸廣微,也在對著側近行走的書史呂岩小心請教道。


    “當然是為了更好地推行鄉土行政和移風易俗的改新革弊所需了。。”


    呂岩卻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道。


    “若留著這些世代與鄉裏盤根錯節,利益羈絆極深的存在,隻怕明麵上的順從治下,也少不了暗中抵觸和陰奉陽違之弊。。”


    “難道吳中就沒有真正可用,或是引為助力的良善之家,可以樹立為一時的榜樣麽,”


    陸廣微猶豫了下。


    “自然會有了,但是沒有必要,也無需非此周折。。大都督治下不須此輩也能夠造福百姓、澤被鄉裏,這就足夠了。。”呂岩毫不猶豫的迴答道。


    “反倒是這些大姓顯望之家,離了鄉土地方就什麽都不是了;才好管教和治理不是?若是彼輩依舊能夠秉持本心不改,而矢誌不渝治學持家的話,那大都督府又何妨給予相應的晉身和報效機會呢。。”


    當然了,他這些話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專門說給陸廣微背後,有心想要投獻於太平軍大都督府又尤有顧慮的那些人聽的。


    這時候漕河岸上的方向,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迅速由遠及近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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