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悲歡萬裏心,多從此路計浮沉。


    皆緣不得空門要,舜葬蒼梧直到今。


    《題武關》


    唐代:李涉


    ——我是分割線——


    武關城中震天的廝殺猶酣,但卻沒有任何易手的跡象;因為順著打開關門不斷衝殺進來的敵人,與反應過來的太平軍將士,依舊犬牙交錯的混戰在了一起。


    而依舊身在關內的杜光庭,也隻能瑟瑟發抖的蜷縮在一個靠山牆邊角落裏,用一輛翻倒的手推車遮掩著自身,隻是期盼著沒人能夠注意到自己。


    雖然杜光庭已經下定決心要置身事外而馬上逃離這處險地;但是在麵對這些相處日久同僚的關心和問候,他還是鬼使神策的有所不忍,而撿起一塊石頭全力砸響了高處告警的銅鐺。


    然後他擔心的事情就毫無意外發生了。隨著四下裏被驚動起來,又紛紛冒出來戒備的守軍;那些已經進關的押運士卒,也勃然變色紛紛砍斷挽畜的韁繩、推倒車輛,徑直將尚未閉合的關門內側給塞住。


    然後成群結隊的對著附近的要點搶攻和爭殺起來,又在關外同樣暴起發難的同夥裏應外合之下,他們一度攻上了關城牆頭,而破壞了操縱門戶的轉軸。


    然而,隨後從那些河邊車船上已經下來的太平士卒,也作為生力軍自發投入戰鬥中後,這種節節退敗的勢頭就一下子被阻擋和遏製住了。但是已經湧進來的敵人也聚集了相當的數量,就這麽在關城內各處交錯混戰中一時相持不下。


    而在刀光箭雨之中,杜光庭也隻能沿著牆根且討且走的,躲到最為遠離血雨腥風的靠山一角,在這裏同樣還有另外一些努力將自己蜷縮、爬伏在樹叢和石頭、籬笆後,藏身起來的其他商旅和百姓。


    但是令杜光庭稍加驚訝的是,那些滯留在關城中的夫役和流民,卻是大多數都主動或是被動的參與到協助守軍的抵抗當中去。


    哪怕明顯缺少訓練和裝備的他們無法直接投入戰鬥,但是也拿著各色工具在一些老卒的指使下,收集物用、幫運傷員並用載貨車輛和木料,在關內有限縱深處就地構建起數道參差不齊的新陣線來。


    然後配合那些停泊在武關河邊的車船,奔走如織的裝卸下更多的人員和物資來;而一些無法提供幫助的壓倉物件,甚至就被他們隨手給推下船去,成捆成包半沉半浮的擱淺在河灘裏,而變成更多臨時通道的墊腳物和支撐點。


    因此隨著往複激戰拉鋸下來的時間推移,那些被牢牢抵擋在關內貨場和關牆之間不得推進多少的敵軍,也終於出現了某種頹勢和疲態。這時候,靠岸的車船上突然響起了打雷一般的數聲轟鳴。


    占據了關牆牆根下的敵軍從列之中,突然就血肉橫飛得接二連三迸濺開來;又帶著牆根上綻裂開來的連片土石,潑灑澆落在敵從之中,頓時砸出一片參差不齊的慘叫和驚唿聲來。


    但是這還不夠,又有騰騰十數條煙火從岸邊堆砌的掩體後憑空飛舞而出,帶著長長曲折歪斜的煙跡一頭栽落在關門附近,擁擠在一處的敵軍陣列之中。


    刹那間迸裂綻放開的火焰和濃煙滾滾,肆意流淌四濺在這些驚唿慘嚎的敵兵之中,又在躲閃擁擠踐踏中點燃了一個又一個掙紮亂竄的身影。卻是造成了比之前任何手段更大的打擊和戰果。


    因為很快的堵在門洞邊上,作為臨時掩體和遮護的那些大車,連同上麵的貨物也被點燃了起來,燒成了遮天蔽日的一片火場,連帶還截斷了敵方不斷湧進來的後援,將他們分隔成了關內關外的兩部分。


    而見到這一幕的守軍將士,卻是不由的士氣大振,而受到鼓舞和啟發一般的;開始從後方堆積的貨物當中,翻找出一個個貼著“小心輕放,保持密封”的壇子;


    又在刀牌和長矛的掩護下接二連三的對敵抵近投出去;頓然在敵陣淒厲的驚唿和慘叫聲中,伴隨著彌散開來的酒香和烤肉類的焦味,製造出更多引火肆虐的場景來。


    而當剛剛武關城中轟鳴聲和煙火冒起來的時候,站在關外山崗上觀戰和發號施令的一行人中,就有人當即開口道:


    “大將軍,我說其實已經夠了,咱們該走了。當初說好了隻是截擊武關出來的援兵,再伺機擾亂或是破關燒掠之。如今卻變成這副強奪不下的局麵,已經是過多的節外生枝了。”


    “不夠,還不夠,隻要再加把勁就能把武關拿下來了。。到時候就有的憑據了。。”


    卻是大齊右衛大將軍,兼京畿西南防禦使、華州刺史黃存在這裏堅聲道。


    “難道上洛城裏所獲的那些東西還不夠麽,那可是各家人馬長期積攢下來的底子。。我們動手已是犯了眾怒了”滿懷憂慮竭力勸說他的,乃是同為老義軍出身的防禦副使兼華州長史顧存義。


    “那又何妨再更進一步呢,有消息稱這武關之中,亦是堆聚了大量財貨和用度啊,隻要能搶過來就至少頂上北路大軍數年的用度了。還可以拿來交代長安不是。。”


    這一刻的黃存,就像是下了重注賭徒一般的偏執道。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關城背後的煙火越燒越大,乃至變成了一片慘烈的嘩然喧聲,而在濃煙滾滾的關門過道之中,更是競相奔逃出許多被熏黑或是燒得焦頭爛額的士卒來。


    “豈有此理,難道彼輩不惜於關城玉石俱焚。。真是可恨之極。。來人,披甲上馬,隨我親自。。”


    黃存不由大急道,這關城之中的財貨可是已經預計在自己收獲之內,不然他又何苦讓人劫奪商隊再易裝騙門奪城呢。


    隻是他的號令發出去沒多久,左近的隊伍才剛剛集結起來,卻又從反方向的山脊過道上奔走過來數名騎卒,為首的將弁抵近落馬之後,更是迫不及待對黃存聲嘶力竭喊道:


    “大將軍,事情有變,上洛城中不待我等前往聯絡,就已然退兵了啊。。”


    “什麽,他。。他。。他怎可以如此。。”


    聽到這話,黃存就像是挨了當頭一棒而呆若木雞道。他萬萬沒想到好歹是號稱自家兄弟的人馬,會在這個時候丟下他自行退走去了。


    “鳴金吹角,我們也。。。退兵”


    臉色大變的黃存最後還是頗為不甘和艱澀的,喊出來那最後兩個字眼。因為,這也意味著那些已經先行攻入城中的數千人馬,就此被徹底放棄不顧了。


    這可是他專門挑選出來的敢戰銳勇啊。然而相比他能夠在城外保存下來的餘下大半數生力軍,卻又是無可奈何的而取舍和割肉一般的痛苦抉擇了。


    於是在一遍又一遍滾蕩過穀道的號角和金板聲中;在占據了城頭上那些猶自勉力奮戰的先登士卒,各色驚詫、錯愕與絕望亦然的表情和眼神,以及哭天搶地的唿喚和叫喊聲當中。


    這支倉促集結起來的軍馬,還是利用大火封門的機會,緩緩而堅定的向著遠方退走而去;然後關內、牆頭上那些失望絕然的先登士卒,也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神智和心氣一般,竟然紛紛忙不迭的從牆頭上跳落下來。


    他們大多數都狠狠的摔在了水淺泥深的城壕裏,而在也沒能站起來。但還是有少許人依舊努力手腳並用的一邊哭喊一邊爬上來,隻是為了試圖追上本陣已經遠去的腳步。


    而在這一刻,就連暫時用裝滿推車的沙土撲滅了部分火場,而重新搶迴到城頭上來的太平軍士卒,都不再對著他們放箭了,而隻是默默蒼然的看著這些蹣跚而去的少許身影。


    沿著商洛道的天然穀道,黃存親率著剩餘人馬馬不停蹄的僅用大半天的時光,就趕迴到了上洛縣城所在的開闊穀地之中。看到遠方已經變得寂靜一片而門戶洞開的低矮縣城城牆,他隻覺得很不是滋味。


    這就是自己明明已經得手,卻依舊是貪心不足的代價麽。他如此滿腹思慮著,一邊策馬越過一條丹水上的板橋;突然橋身晃蕩了下就在周旁一片驚唿聲中,轟然四分五裂的帶著上麵人馬一齊跨塌下去了。


    重重的跌落在河中的黃存,也被冰冷刺骨的河水狠狠灌了好幾口;好在這時的河水尚淺,在左近掙紮起來的親衛拉扯之下,很快就將他從摔斷腿的坐騎和鞍具下給救了出來。


    隻是他才深吸了幾口寶貴而新鮮又滿是泥腥味的空氣,在左近手忙腳亂的幫助下,解下浸水沉重的大氅和錦袍,又鬆脫開兩檔鎧的繩結任其墜入水中,就聽到左近突然爆發出響徹原野的哨響和喊殺聲來。


    卻是不遠處河岸的枯葦從中,已然殺出了許多氣勢洶然的伏兵來,為首的軍將更是舉著一麵令人眼熟的青色鯤鵬旗,而在攢射如蝗的箭雨中突殺進,因為黃存行軍而拉長的本陣當中。


    而在接戰的那一霎那,領頭的敵軍更是紛紛揚手起來,而在當麵停駐長隊中炸開許多煙塵來,滾卷起來的氣浪和煙塵中,更是將黃存的將旗和大纛,都給一齊慢慢掀倒了下來。


    然後就有更多人乘勢齊聲大叫起來:


    “敗了,敗了”


    “黃存授首。。”


    “斬殺黃存了。。”


    而在這種幾乎一邊倒的聲囂喧天之中,遠處尚未接戰或是急忙趕來支援的別隊人馬,也像是在霎那間失去了鬥誌和膽氣一般的,開始競相掉頭自行逃亡而去了。


    “王行空!!!!必不得與你善罷甘休”


    而已經重新爬上對岸的黃存,隻能瞠目欲裂的隔空怒吼道,然後就連滾帶爬的在左近衛士攙扶之下,連忙向著遠處奔逃逃而去。


    隻是當他一行逃往人等繞過了上洛縣城,又一路奔逃打破了猶自樹立著自家旗號的青泥關前,正準備扣關叫門好好的休息一陣;並且思量一番如何應對後續局麵。


    突然從側邊山林中射出的幾支利箭,就貫穿了站在關門內躲閃不及的黃存身體。然後就在一片驚唿聲中被連忙開門的守兵搶了進去,而拖出了一條醒目的長長血線來。


    而在遠方另一條路線中,已經帶隊走出大昌關外的左武衛大將軍兼北麵遊奕使黃皓黃皓,也在對著追隨自己多年的心腹部下,輕描淡寫說道:


    “這件事可不是靠我一人之力,就可以輕易挑動起來的;”


    “對於太平軍那邊往來獲利甚巨,而眼紅不已的大有人在;更別說是朝中、軍中,未嚐從中直接分潤好處的那些得力人士,難道就甘心長持以往麽。。”


    “。。。就算是身居大內的惠妃娘娘,也未嚐不是想要藉此斷了我那皇後嬸娘的指望和打算。。”


    “是以這麽多人和事物相繼堆聚在一起,才共同推出了我這個素來與之不對付的出頭鳥。。”


    “故而,勿論上洛城中所獲也好,是否拿下武關都已經不要緊了;隻要其間死的人夠多,牽扯出來的幹係越大,這事情就自然成了。。”


    “接下來自會有人繼續推波助瀾其間的,替我們分擔一二的,更莫說我那老叔今上,怕不是早就有所心結和介懷呢。。。”


    ——我是分割線——


    而在江陵城中,周淮安也在一邊把玩著窈娘放在膝蓋膝蓋上的修長腿兒,一邊感受著真正腿玩年的滋味來思考事情;


    因為是專門練過舞的身段,無論是大腿還是小腹、腰肢,看起來光滑瑩潤致致,但是實際上隨著觸動敏感處的反應,是可以摸出緊繃的肌理和人魚線來的。


    而在足尖和後跟的一些地方,雖然看起來白皙潔瑩無二,但是摸起來也是比別處堅韌的多。也不知道原本是吳興沈氏閨門出身的她,為此私下裏吃過多少苦頭來了。


    這次籍著新春之際,大都督府一次性嚐試發行了二十五萬緡的太平(銀)寶錢和新(銅)製錢六十八萬緡;其中大半數運往各大城望邑的票行,以供財帛鹽單的兌匯和迴收;


    餘下一部分用以支付新春采買各項事務,一部分作為福利搭配在實物當中,頒發給了廣大將士並官吏之屬。根據士委會和社調部的迴應,目前尚未曾遇到拒收或是請求退還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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