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算昨天的,晚上看看能否再來一章)


    初夏驕陽如火的熱風之中,掠過淮南原野中瘋生蔓長的草木,讓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子被曬奄然的幹澀氣息。


    勿論怎麽操練和辛苦出勤,依舊顯得微胖的隊副王秋,也努力聽著衣甲下的肚腩,不怎麽熟練的騎在一匹花皮大騾子上;鞍具上還掛著刀排和短矛、手弩,隨著行進踢踏和勁風而發出嘩嘩抖動聲。


    自從丹徒之戰後,他不但得到了一枚相應的戰役紀念章,還被授予了三等奮勇(另有敢戰、先登、攻拔等名目)勳章和三等磐石(另有鐵壁、金城、等名目)獎章;作為日後增加授田和軍中遷轉的資曆。


    因此,他幹脆放棄了從隊副轉為隊正的機會,自此乘著戰後太平軍進一步擴張的東風,而接受了關於騎乘的突擊訓練,從無馬的步卒轉為有坐騎代步的騎乘步卒。算是向著威風八麵且待遇更好的馬軍又更近了一步了。


    因為在潤州的一係列戰役當中,從朝廷鎮海節度使所屬的官軍序列中相繼繳獲足足數萬匹的騾馬,再加上地方陸續征收而來的大牲畜的數量,軍中的畜力一下子就變得充沛起來。因此在優先補充了前陣的幾個騎營和騎步營之後,又開始在其餘的太平軍序列當中推行騾馬化。


    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數個軍序混編的各陣人馬,都增加了相應兩到三個的騎步營的編製。畢竟,相對於需要衝鋒陷陣而強調爆發力和速度,還需騎兵協同訓練才能派上用場的戰馬;騎乘步卒的要求和門檻就相對簡單的多了。


    隻要有相應的耐力和體能,能夠提供士卒轉快速進和往來戰場的機動力就好了;因此那麽怕沒有合適軍馬的話,就算是簡單調教過的大驢和騾子也是可以勝任一時的。


    再加上馱馬牽挽的輜重大車伴隨,在這水鄉平原上方圓百八十裏內的機動,也不過是須臾而至的事情。如果將機動範圍拓展到了二三百裏的範圍,響應起來那也不過是一夜半天的光景。


    盡管如此,作為一個廣府出身不善騎乘的地道南人;王秋在麵對這隻名為“大羅羅”的花皮騾子時,也是很摔了好些次數,咬著把後脊和臀背都跌得青紫片片,這才得以粗粗掌握了基本的駕馭要略。


    然而,自從成了騎乘步卒之後,他每旬的勤務津貼和食料補助也自然增加了不少;甚至還多出來了一份專門給坐騎吃的豆粕、薯渣餅和炒麥的芻料配額,以保持日常基本的體膘和出勤狀態。


    如是需要激烈運動的緊急要務的話,還會再配給魚骨粉和寥糟、薯粉做成,就算是人直接吃也沒有問題的小塊草代餅。比如這一次從揚子縣前往天長縣的秘密押送任務。


    隻是他從烈火焚地的丹徒城下活下來之後,足足養了十幾天才得以恢複過來;等他覺得身體條件適可準備出去找個女人的時候,卻又接到了拔營的命令,而不得不離開丹徒這座繁華富邑,所以找個女人的心願再次落了空。


    等到了淮南境內之後,又發現這裏已經被打得一地雞毛,地方上也被官軍和義軍反複刮過好幾次了,於是他的指望就這麽一步步的耽擱下來。不過,當他在揚州境內一邊操訓一邊整編,呆了好一陣子之後又產生了新的想法。


    正所謂是天下的煙花聖地和繁華所在——揚一益二的道理,揚州當地生養的女子也是鍾靈毓秀名聞天下,要不就此找個對眼的,想辦法帶迴到後方去好好的過日子呢。


    畢竟他現在也好歹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了,光靠薪餉完全養得起好幾口人。資曆上早已經夠得上申請成家的老卒標準。隻要能夠核準下來的話,就會有現成的屋舍和基本器物劃撥過來,隻消等著住進去就好。


    王秋正在騾子上浮想聯翩著,就見前方開道的探馬突然吹著哨子轉了迴來;他不由對著左右擎旗跟隨的旗頭喊道:


    “傳訊前隊下馬就地結陣,後隊在馬上原地戒備。。左右曳騎散開。。”


    然後,他鬆開掛具上的搭扣拿下手弩,從箭套中穩穩的裝上一支精鋼重矢,又把短矛斜掛在偏鉤上,把小團牌扣在手肘上;王秋這才驅使著胯下的騾子踏步到,那輛被內外封閉起來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邊上。


    而左右的旗頭,也把一支筒狀的藥箭給捏在了手中,做出隨時可以激發的姿態來。這時候,前方的淡淡煙塵之中,才出現了一支人馬。


    他們打著的是赭黃色的旗號,人人都是赭色包頭黃衫打垮的打扮,口中還紛紛高喊著。


    “太平軍的兄弟勿驚,我等乃是奉軍府之命前來接應的。”


    “有印信和公文皆在於此,還請當麵勘驗。。”


    待到他們當麵停下腳步之後,一名臉色蒼白的軍將策馬緩步靠上前來高聲道。


    “某乃軍府押衙都官林言,與你們的周領軍乃是廣府舊識和同僚。。”


    於是在片刻的耽擱之後,兩支隊伍再次合成一股而重新踏上了前往天長縣的道途中。


    盡管如此王秋在內的一批老卒,還是被帶隊的步騎校尉趙警帆,給安排到了馬車邊上,而將那些匯合的軍府士卒給隱隱戒備和隔離在外圍當中。


    隻是又走了兩個多時辰,前方負責引路的軍府士卒突然又有人轉迴來報告道:


    “前方的橋板失修,才過了幾十人就塌陷了支柱。”


    “需要就近取材來修複才能通行。。是否就地紮營暫歇。。”


    “這可不行,我們不能耽擱在這兒。。”


    身為帶隊的校尉趙警帆,望著這條清波微揚的無名小河卻是斷然否定道,然後他又屈身向著馬車邊上的王秋吩咐道。


    “老老王,你多帶幾個水性尚好的下河去探探,能否找出讓馬車也能涉水過河的位置來。。”


    “諾。。”


    王秋點頭應承道。然後他手腳麻利的脫下累贅的衣甲,連同兵械一起捆紮在騾子背上,隻留下條麻布背心和短胯子,口中銜著一把無刃短刺牽著坐騎,沿著凹凸不平的卵石緩緩步入河攤之中。


    除了徒手探路的王秋之外,其他緊隨在他背後的士卒們,則是各自單手拿著短兵或是手弩。隻見清亮的河水慢慢淹過了他們的半身,然後又在某種搖搖晃晃的衝勢當中,重新將他們遠走越遠的大腿和膝懷給露出來。


    平安的度過河流之後,王秋卻是沒有與哪些先行過河的軍府士卒匯合;而是接過兩杆短矛而接成一隻旗槍,對著彼岸用力地搖了數下作為迴應和確認;


    然後他們不顧身上的濕漉漉,就地將衣甲給重新穿戴起來,又解下各般軍械分派在手而於原地戒備起來。見到對岸已經有第一批人開始下水渡河,王秋又帶著端弩持牌的半火人,頂著灼熱的日頭沿著河岸就地探尋和搜索起來。


    隨著用力撥打的草叢灌木的動靜,時不時被驚飛、跳竄而起的草蜢和飛蟲,爭先恐後的在他們麵前四散而逃;哪怕身上冒出來的汗水夾雜著浸透內裏的河水讓人濕悶難受;但是王秋依舊是一絲不苟的保持著基本的隊形。


    而在不遠處那些先行過河的軍府士卒,卻是已然七倒八歪的倚靠和蹲坐在了各種樹蔭、陰涼處,而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這些在日頭下一絲不苟巡曳的太平軍。


    當王秋這一隊轉迴來之後,又有新的一隊就此出發;而這時河岸邊上已經渡過來好些濕漉漉的士卒和裝備;而那輛被重重保護的馬車也在前拉後推奮力之下,剛剛顛簸著滾到河中過半的位置。


    這時候卻是驟變突生,那些躲在樹蔭下納涼的軍府士卒慘叫起來。他們紛紛站起來的身形又被遠處飛射的箭矢給貫穿、射倒在地;隨後這些箭隻才轉而落到了河邊上的太平軍卒頭上。


    這時候,他們已然紛紛舉起來手牌,或是伏低身子尋找起掩護來。在怒吼和咆哮聲中遠處的河流上遊折轉處,才殺出一隻衣甲鮮明卻是旗號無比陌生的人馬來,


    “有敵半渡而擊。。快放號箭。。”


    王秋亦是大聲叫喊著。


    然後,從對麵拋射過來的箭矢已經變成了煙跡點點的火箭,卻是越過已然結陣成列的太平軍卒們,而遙遙的射入到河中去;其中又大多數集中落在了那輛大車的左右。


    在密集墜入熄滅的茲茲聲中,頓時就有伴隨在左右的士卒相繼中箭翻倒在水中;而大車之上更是連中了十幾隻火矢而冒起黑煙和火苗來。


    與此同時,王秋帶領的先頭士卒已然列陣完畢,而對著撲麵而來的敵勢攢射出第一輪弩矢;又在迎麵的人仰馬翻錯倒之間,小跑著舉牌揮刀撞在其中奮力砍劈廝殺了起來。


    又有一名士卒撿起中箭倒地的旗頭手中號箭,對著背陽方向用力落下引火的導線,在幾息的延遲之後碰聲射出一條煙跡明顯的火光來。


    這時候,在對岸卻是再度響起了一陣隱約的叫囂聲,卻是從遠處的地平線中有殺出一支人馬來;卻是在一邊奔走一遍高聲大喊著:


    “黃兄弟別怕,俺來救你了。。。”


    隨著這些此起彼伏的叫囂聲,再度有一道火光在空中升起,然後的更遠處的第三道。。。。而在南向十多裏外的一處市鎮內,剛剛抵達其中的跳蕩別將林銘,亦是看著遠處升起的煙火對著左右道。


    “蛇已出洞,準備好端上桌了。。”


    與此同時,沾滿血跡的一騎身影也從天長縣的城門內,狼狽不堪的奔逃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疲並收藏唐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