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所牽掛的大首領羅奉義,也正在一張抬架上哼哼唧唧的顛簸著,在殘餘部屬的拚死護衛下日夜兼程毫不停歇的趕路當中;因為戰敗時他從受驚掀翻的車上跌落下來的緣故,被那些死忠的家生子拚命搶出來之後,足足過了一天一夜才得以醒過來。


    然而局麵已經無法挽迴了,他也因為跌傷了腿而無力行走或是騎乘,隻能由親信奴婢用抬架擔著繼續行進。


    雖然他很快出麵從那些尚未趕上的後續隊伍中,重新聚附起來了數千人來,而試圖進行重整旗鼓挽迴局麵的努力;但是因為丟棄了大批輜重和馱載牲畜的緣故,他們隻能靠就地搶劫和搜括來維持一二。然而在他大軍南下的時候,已經把這些對方給刮地三尺式的搶過一遍;


    結果就是缺衣少食不敷所用再加上分配不均,而先在他聚攏起來的殘部當中爆發了好幾次的內訌和衝突,當夜就散掉了大半數的人手;然後在剩下繼續追隨他的當中,也在不斷的出現逃亡’而甚至就連他派去監督和製止的頭目們,也因為無法複命的緣故,幹脆跟著一起跑掉了。


    雖然他已經對那些“漢家賊軍”派出了卑言請款的使者,但是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沒有什麽信心,對方取勝之後就會見好就收的概率;而隻是虛以逶迤替自己爭取時間的緩兵之計而已。也隻有那個傻到家的石博士,會信他罷兵休戰共結盟好得的允諾和好處。


    因此,他眼下最關鍵最要緊的目標,就是比別人搶先一步迴到自己的羅家本洞去;就連那些之前聚集起來的殘餘人馬,在他一個替身的帶領下,都成了某種意義上斷尾求生而轉移目標的代價了;這樣他才有可能集中僅剩的騾馬畜力和殘餘物資,搶在戰敗的消息傳開之前趕迴山中去,替自己所掌管的羅氏大部給挽迴一些局麵和事態來;


    無論是迴到本洞之後重新發動男女老少武裝起來備戰,還是盡開庫存以犒賞和籠絡那些留守的洞丁;羅氏才有可能在臨近的西原蠻各部當中,那些因為“打過冤家”的宿怨和世仇,而得以聞風而動起來的對頭們相繼發難之前,做好付出相當代價而長期對抗和拉鋸下去的準備。


    最起碼,就算羅氏大部的勢力要大幅的消退和縮水,或是就此四分五裂的散成數家;甚至本家在內舉族上下,都要在對頭的敵視與乘火打劫當中,過上好些年忍辱負重的苦日子了;但至少也要想黃氏、韋氏、儂氏那些大部一樣,得以保全血脈源流下去甚至是重新起複的可能性。


    想到這裏他突然有些痛恨和後悔自己,怎麽就輕易聽信了當年收留那些個南詔蠻的蠱惑和勸進,主動卷入到漢地這攤子渾水中來呢;明知道這些有家國不能迴的家夥,對於當年交州得而複失的執念和怨望呢;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當初,也利益熏心而豁出來博上一把的


    因此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定,一旦迴去之後就要將這些已經沒有太大用處的人等,不分男女老幼都殺盡了再說。這時候,他這隻小巧而精幹的隊伍再度停了下來,而紛紛取出了食水來迫不及待的席地而坐;隨後一隻裝在瓷瓶中的蜜水,也被送到了羅奉義的嘴邊而小心飼喂起來。


    “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感受著口中用身體捂出來的溫熱蜜水,羅奉義也覺得口中焦灼與幹咳緩解了不少,腿腳上的傷處也不那麽做疼了。


    “這兒是林西原。。前麵還有塊碑文作為標記呢。。”


    作為家生子出身的羅氏左大將羅白,走過來迴應道。


    聽到這個地名和石碑,羅奉義突然心中一動就想起來一個典故,卻是關於曾經隸屬於峰州羈縻屬的七綰洞大首領兼刺史李獨由的一些事跡;


    唐大中年間,峰州林西原駐有唐防冬兵6000,附近七綰洞蠻酋長李由獨常協助唐王朝戍守,運送租賦。唐大中12年6月,安南都護李涿罷除防冬兵,專委李由獨擔當防務。李由獨勢孤難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乘機寫信引誘,又把甥女嫁給其子,並委其為拓東押牙,李由獨遂率其眾降於南詔。


    然後安南都護府失去此屏藩之後,自此西麵山中的門戶大開,自由南詔軍長驅直入。是以鹹通元年(860年)12月,安南土著引南詔兵3萬餘人,攻陷交趾,安南都護李鄠與監軍逃奔武州(治今廣西南寧武鳴附近)。直到次年六月,李鄠收集地方土軍攻討群蠻重新收複安南。


    鹹通3年2月,南詔軍再次進攻安南。唐派前湖南觀察使蔡襲率許、滑等8道兵共24萬赴援安南,聲勢浩大,南詔自動退去。到11月,南詔見8道兵馬各迴本道,又出兵5萬進逼安南。


    蔡襲告急,唐廷敕發荊南、湖南兩道兵2000人,令桂管(今桂林等地區)征義兵3000人,後又調山南東道弓弩手1000人一同赴援安南。但山高路遠援兵一時難以及時到達;


    蔡襲據城死守,堅持到四年正月初七才被南詔兵破城而入,蔡襲孤身一人,徒步力鬥,身中10箭墮城而死。這才有了後來的鹹通五年高駢再征安南之役。


    此戰最終陣斬南詔軍三萬有餘,擒殺南詔的善闡節度使楊緝,安南節度使段酋遷,以及為南詔軍隊作向導的當地蠻人首領朱道古。而作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李獨由亦不得免,


    麾下的部眾相繼被攻破而男女老幼數萬人俱為俘獲;剩下的土蠻各部已經徹底嚇破了膽氣,遂將棄走出逃的李獨由截擊於道途,擒殺其親信部曲妾侍子女親族數百人,而將其奉於高駢的軍前;


    然後,就被全數斬殺於這林西原而立碑以為銘記和鎮懾;遂稱為“林西定蠻碑”,至今亦有十幾年光景了。想到這裏同樣身為西原群蠻之一的羅奉義,不由覺得有些很不吉利而心中難安和悸動起來,是以用盡全身氣力怒罵道:


    “都起來,不要停下繼續向前走,”


    “迴部領的話,小的們實在疲乏難耐了。。”


    左大將羅白卻是有些不明裏就的道。


    “這一路風裏雨裏緊趕慢趕的,又有好些人落下了。。”


    “那就再加把勁,離開了這林西原再作休息好了。。”


    羅奉義卻像是某種執念作祟一般的堅持到。


    “大不了就給他們再加一重獎賞好了。。無論是女人、奴婢、牲口還是田地,都行。。”


    於是在片刻之後一片雞飛狗跳的怒吼、叫罵和隱隱的抱怨聲中,這隻隊伍還是再度倉促起身出發了;於是,在付出了十多人被累垮、拋棄、掉隊和走失的代價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一條淺淺的小河邊上,而將林西原的所在徹底拋在了身後;


    然後就見大多數人已經脫離一般的,相繼撲倒在了地上卻是再也不肯涉水往前走了。而再度從抬架上的淺淺睡眠中,被觸底的震感給驚醒過來的羅奉義,也不由噓了一口氣;再次覺得腹中有些饑餓起來,不有喊道:


    “快拿吃食過來與我。。”


    隨後幾樣簡易便攜的炙肉、幹脯和葉包的糯團,就被擺到了羅奉義的麵前,而一名奴婢更是像是躬下身子手腳抵在滿是礪石的泥地上,而充做了他在野地裏的活動食案。


    隻是羅奉義吃了幾口之後卻發現,並沒有他平素喜歡的酸角糕和梅頭醬,不有咕噥了幾聲才知道,這些物件卻是負責充當兩角畜的背負奴婢,落在了後頭隻怕是趕不上來了。


    他心中頓然有些不喜但看了眼滿是疲色與風塵的部屬和奴婢們,又自知並不是該發作的時候,隻能強製忍了下來而等日後在做打算了。匆匆用完這一頓,左大將羅白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催促這些人上路了。好在河流尚淺不用刻意尋找橋渡,而直接讓人趟過去就行了。


    隻是當羅奉義的抬架在左右四名奴婢,踩著淤泥和卵石顫顫巍巍的合力當中,挪過了河中間而即將靠上對岸之時,周邊突然就發生了;最先是站在抬架前的左大將羅白,突然怒吼起來半聲然後就變成漏氣的慘叫,在他脖子上綻開的血花,甚至濺到了羅奉義的臉上。


    然後那些已經上岸的部曲和奴婢們,也在驚唿和吼叫聲中紛紛倒地,或是驚慌失措的向著左右奔逃開來。


    羅奉義所在的抬架也被失手翻到在了溪水當中,而頓時撲在淺淺的河底泥濘當中而被淹了個半死;而當他神誌昏沉著被重新拉出水麵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這兒有個特別肥大的啊。。”


    (相比哪怕到了皇朝衰微的晚期,也要三陷三複保住秦漢自古以來故土的唐朝;未戰先對南蠻讓土,平定一個被交趾政權趕出來的喪家犬儂智高之亂,就已經很費力的我gpd全世界一流的煌煌大宋,還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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