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安南的交州境內,朱鸞江畔;周淮安還在處理戰後的一些收尾工作,主要是這夜間反攻的一戰成功,竟然得以俘獲了這次敵方領軍的大將安友權。


    光是從姓氏上看這就是一個栗特人的後代,因此在外貌上雖然於大多數唐人無異,卻還有些須發卷曲的殘留特征。當然了讓,這樣的人在曾經的廣州城並不罕見,但是能夠從軍並取得相應位置的,就有些麟毛風角了。


    據說他善使一對雙刀如雪潑而在左近無一合之敵,因此在當夜接戰的短短片刻之間,就被砍死殺傷放到了十多人;差點兒就被身先士卒的他給扳迴局麵去了。


    所幸親自帶領一隊弩手增援的葛從周也趕到了當場,當即與霍存聯手起來竭盡全力拖纏住他;待到對方撕鬥的逐漸氣衰力竭之後,用連弩他射傷他沒有足夠防護的腿腳,進而得以擊倒和擒獲了他。而在聽到簡單描述的這一刻,周淮安甚至可以腦補出某種兩人互為唿應,激鬥數十迴合而最終使其力竭倒地的戰鬥場麵來。


    隻是按照其他俘獲的供稱,他也是曾袞帶到交州來的鐵杆親信和客軍將領之一,基本上沒有什麽勸降和任用的可能性;隻是在拷問無果讓他多罵了幾聲“與賊不共戴天”之後,就推出去江邊梟首以祭軍旗了。


    但是另一位被俘虜的就沒有這麽簡單了,他就是這隻臨時組成官軍的副將兼行軍長史樊綽;這位在當地可是個赫赫有名而頗為了得的人物,乃是前代安南經略使蔡襲的幕僚出身。


    早在鹹通三年(八六二)十一月,南詔率群蠻五萬人再犯安南(今越南河內)。都護兼經略使蔡襲告急,敕發荊南、湖南兩道兵二千人,桂管(今廣西桂林)義征子弟三千人,奔赴邕州,由嶺西節度使鄭愚統轄增援。十二月,南詔圍攻交趾城,蔡襲據城堅守,再求增兵。


    敕發山南東(今湖北襄樊)弓箭手千人赴援。四年正月,救兵未至,而交趾城已陷落。蔡襲左右皆死,襲徒手力戰,身中十箭,遂溺海而死。荊南將元惟德率將士四百人戰死。隻餘幕僚樊綽受命攜都護印浮富良江走免。


    後來高駢收複安南,樊綽獻書並參佐軍中出了不少氣力,屬於那種甘願幕後奉獻而不求風光的類型;待到高駢轉任內地之後,他卻留下來以峰州長史身份協助治理地方,兼帶繼續收集和編寫當地的地理風物;


    他最終完成的《南蠻書》,又稱《雲南誌》,成為了後世曆朝曆代經略雲貴高原,乃至研究中南半島曆史演變的重要參考和依據。說實話,周淮安沒想到會在這裏俘虜到他。用後世的話來說,這起碼也是社科院士水準和級別的專家了。


    要知道這年頭滿天下讀書人當中做學問的不少,但是能夠在這些旁門雜類的應用學科和基礎學科上有所用心的人,就實在是麟毛鳳角的太少了;所以能夠逮到一個已經很不容易了。


    雖然他和過去那些同僚都屬於朝廷陣營的人,但是在站在共禦外虜的家國民族立場上,還是有所值得尊敬和禮遇的對象的;就像是銘刻在人民英雄紀念碑上的那句話: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曆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因此,周淮安當即就給曲承裕一個任務,就是想辦法說服他為義軍提供協助。就算是一時沒法轉變過來,也要盡量的留在義軍當中而萬萬不能給對方陣營利用起來;不然又不知道要在交州這裏增加多少變數和阻力了。


    還有一個則是出使過南詔而頗受禮遇的高僧景仙。他也是西川之戰後由高駢私人所派遣,勸說南詔王世隆罷兵重新歸附唐朝的外交代表。因此,在同樣普遍崇信佛教的安南地方州縣,乃至土蠻各洞當中,也是頗有聲望和號召力的。因此雖然周會雖然暫且沒空理會他,姑且可以當作吉祥物一般的扣留在軍中以觀後效。


    最後一個,則是來自峰州當地豪族張氏的當主,別號“無蠻子”的峰州團練都將張彪。


    “小人願意反正,為大軍驅馳效贖。。”


    他生的是外貌粗豪而甚為健碩,但一被拖進來就跪在地上大聲告求到。


    “交州上下早已苦其甚久了啊。。隻盼義軍來解救倒懸了啊”


    這家夥說話就像是繁複演練過無數遍一般的行雲流水,相信如果來得是其他官軍的話,他也會是這麽一副說辭的。他也是這隻軍隊中最有實力的土團首領,麾下號稱有千多號團練兵。隻是在夜間的表現就隻能用隻會拖後腿的豬隊友來形容了。


    說實話,周淮安並不想留下這麽號看起來膝蓋特別軟的貨色。真要是所謂的豬隊友,不管投到了那一邊的負麵效應,都是一樣的結果;但是雖然他奇葩了一點,好歹也是第一個主動跳出來投效的帶路黨,與那曲承裕居然也是舊識;所以權衡和思慮再三之後周淮安還是捏著鼻子,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他的“誠意”。


    但是作為投名狀和代價,他的人及其其他降服土團兵,就必須作為開路前驅和引導,替大軍清理掉交州外圍那些殘存的負隅頑抗勢力和乘機作亂的匪類、土蠻。


    但是隨著這麽一隻主動迎戰的官軍覆滅之後,地方上就再也沒有能夠阻擋義軍的像樣存在了;所過之處幾乎是望風披靡而競相有人來投,甚至還有人把他們當做了朝廷派來的光複軍馬,而眼巴巴前來哭訴和告求著什麽。


    周淮安也籍此了解到一些當地的民生態勢;比如,生活在紅河平原上的百姓當中,頭戴竹笠或是包巾的一般是漢姓,而纏頭的則是土族居多,而且顏色越是鮮豔和繁複,就代表越是地位越高財產越豐,然後又從其中分出不同族群和類型,以及三六九等的尊卑等秩來。。


    作為當地很早就已經從事牛耕農業,經濟文化有了一定發展的土著民族,他們多被成為“黎庶甚眾,糧粒豐儲”。而受到漢化程度的影響也比山區的同族明顯的多,甚至在一些風俗和語言文字上已經可共通共容,而常年不忌通婚嫁娶了。


    畢竟,自秦漢以降漢人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義軍超過了上千年的光景和功夫了。


    如果沒有後世丁部、黎桓、李公蘊之流的移民後裔割據下去,又遇上我鐵血大宋這種隻會姑息縱容國家分裂勢力,連發源的關隴之地都保不住的奇葩貨色,給誕生出別樣的民族意識來的話的話;也許按照這個趨勢就和雲貴川等地一樣,逐步的變成了中國自古以來的一部分了。


    兩天後,當周淮安已經壯大道上萬人的軍隊,重新向著交州州城逼近之時,卻又傳來一個好消息。卻是他派出的一隻由鍾翼帶領的偏師,已經成功拿下了安南沿海的重要據點海門鎮。在鍾翼的勸誘之下,駐守在海門鎮的一百戍卒和三百土兵無血投降;其中除了鎮將在內的數十人要求解甲乘船北歸之外,其餘士卒都就此改換了門庭。


    這海門鎮的易手也意味著往來安南的另一條重要通道,就此納入到已經到掌握當中了。


    因為,除了傳統的跨海航行之外,在廣州和交州之間其實有一條,貫穿沿海地區各個港口和城邑,南起安南的海門鎮(今越南海防附近)北至欽州的白藤江口(廣西防城港市月牙灣附近)的,海上大運河——潭蓬運河,又稱“天威遙”、“仙人壟”,主要是以工程難度極大而號稱隻有仙人才能完成而得名。


    最早源自伏波將軍馬援平日南、九真郡時,所挖掘的輸送水道;知道十多年錢高駢收複安南之後,有感安南到邕州、廣州,海路有很多暗礁,使船觸礁沉沒;因此為了鞏固朝廷在安南的統治兼保障軍資輸送往來,靜海節度使高駢召募工匠鑿開暗礁,將數段沿海的航路通過灌入海水的人工運河給連接起來,從而使海上漕運不受阻擋也免於風浪之險。


    也得益於高駢任上的大力開拓和疏通水路運輸的緣故。自此,連接白藤江口至海門並貫穿北部灣沿海的海運,成為當時唯一運輸大批糧食和賦稅的線路。水運亦方便交趾經海門轉運物產:透過河網和靈渠,可抵邕州、廣州及揚州;若用海運,則可達廣州、福州港口及相關貿易網絡。


    此外還立有《天威徑新鑿海派碑》,以紀念堵塞航道的巨石被高駢施法所招來的雷霆所擊破;雖然聽起來很有些神異的色彩,也很附和高駢此人喜歡裝神弄鬼,比如驅使六甲神兵來壯大士氣的手段;但是令周淮安頗為感興趣的是,卻是關於在去處航道礁岩巨石的過程當中,關於的“磷火閃爍、巨聲震響、岩石爆裂,”的描述,倒是很像是最早對火藥爆破的運用情形。


    畢竟,高駢手下可是供養了不少丹士的。在此之前中國曆代先民都是用“迭燎沃酰”的方法開山破石的,就是先為巨石加熱,再鑿孔潑醋或澆水裂石;比如號稱難上青天的古蜀棧道就是這麽給開辟出來的;


    而且無獨有偶的是在這裏時代,已經有類似火藥製品的描述了。因為在高駢同時期的丹經《真元妙道要略》告誡煉丹者曰:“有以硫黃、雄黃合硝石,並蜜燒之,焰起燒手麵,及燼屋舍者。”而高駢甚至還著有《性箴金液頌》,來描述和記錄一些礦物之間的化學反應和衍生物;作為修道煉丹的副產品。


    這簡直就是個無意間修仙修出點門道的半個化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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