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滴答作響的漏水聲中,


    努力睜開腫脹青紫眼皮的趙子日,正像盤爛泥般神誌渙散的癱在一團汙水坑當中,而逐漸感受到傷口潰爛處的麻木鈍痛,以及悉悉索索的老鼠和其他的爬蟲,從自己身上肆無忌憚追逐、爬行而過的動靜,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他一點點的努力想要迴想起來,卻隻覺得頭暈目眩的幾要炸裂開來。


    自從夜襲兵敗收攏不成之後,他這一路是混在那些流民當中,又滿身汙穢裝成了乞丐才混過了那些草賊的盤查,這才從臨時收容地裏偷偷的逃了出來,打算給後方報信和示警;


    誰知道曆經一番千辛萬苦的,好容易逃迴到這些相熟的官軍當中,表明了身份之後卻遭到明顯的冷遇,又被莫名其妙下獄對待;他還記得被自己攔住在營門前,名義上的上官那驚愕的表情和惱羞成怒的意味,然後是左近一片虛情假意的勸說聲中才作罷;


    接下來是那些曾經的舊屬找上他來飲酒,卻是滿肚子牢騷當中被套了許多話出來。於是他說著說著最後就醉了,帶著滿肚子的心思和念頭醉得不省人事;而再次被冷水給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五花大綁塞口的壓在堂下了,而成為了所謂“貪生怕死”的出賣了同袍,又被“草賊”放迴來刺探機要的“奸細”了。


    “隊正,你為什麽要迴來,”


    這是構陷他的曾經舊部,無奈的歎息聲。


    “你若是不迴來,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明明是都已經呈遞上去了。。”


    還有來自他的相熟的同僚,苦口婆心的勸告。


    “偏偏你。。。這不是執意要讓大家為難麽。”


    “要是私底下偷偷找人疏通一二,那就沒有這些是非了,”


    “或許還有暗中補償一二呢。”


    “可你非要大張旗鼓的討要個說辭。。”


    “那隻能怪兄弟們為了性命前程做想。。對不住了。”


    “至少舍了你一個,還可以讓大夥兒度過眼下的難關不是?”


    “反正你也沒有家室和親緣的牽掛不是,就行行好認了吧。。”


    “尚能保證給你個痛快利落,上路前想要些什麽也會盡量滿足一二”


    “哪怕是額外給你個女人留種傳宗,也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還是非常硬氣的梗著脖子,以“大丈夫安受此不白之冤”為由斷然拒絕了,於是在一番惱羞成怒的殘酷拷打和折磨之後,他就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了。


    。。。。。。。。。


    循州州城內,隨著收攏隊伍的號令,以及一些違抗者血淋淋的屁股和腦袋,總算是將街頭市麵上最後一點混亂和嘈雜聲,給重新收聚在了各自的營地當中。雖然還有一些零星哭喊、蹌踉的聲音,但也隨著一處處撲滅的煙火,而消失栽了這座易手的城池當中。


    當然了,接下來由此引發的反彈和風波,也是慢慢得反饋到了將頭王蟠的身邊,但都被他一意孤絕的逐個強硬按捺和處置下去了。


    “將頭,怎麽可以”


    一名生得有些老相的義軍校尉大聲抱屈道。


    “兄弟們打生打死的事後這點好處。。”


    “他來一句話就都沒了。。”


    “你這是什麽混帳話。。”


    王蟠勃然作色的反噴迴去。


    “這是俺認下的主張和決意。。”


    “誰再敢瞎嚼嚼,就勿怪俺軍法無情了”


    “義軍就差你那點搶來的好處麽。。”


    然後他有恨鐵不成鋼的,對著滿臉不甘的對方道。


    “說白了還不是,舍不得紮緊褲腰帶麽。。”


    “正可謂是窮有窮法,富有富路,此時不同往日了;”


    “我們之前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現在要追隨黃王成大業的。。”


    “難不成對普通百姓稍好一些,少造些孽,也是戳了你的心窩子了。”


    “難道你們也不是爹生娘養的。可以隨性下得了手麽”


    “營中新補充的人手,少不得還要落在他們之中呢”


    “難不成你要指望,招進來一群對你怨氣衝天的新弟兄,”


    “甚至是事後還要想著法子,和你算帳的隔夜仇麽”


    “要知道,俺什麽時候就落下過你們的好處了。。”


    “罰你迴頭去肚子帶著一整天,好好想想我說得時不時這個理兒。。”


    “順便也想一想,都有誰竄兜你來說的。。和他們計較去”


    “都這麽一根腸子的不分好歹,什麽時候就連命都沒了。。”


    一番劈頭蓋腦的好說歹說,總算罵走了這些冒出出來的異見聲音之後,王蟠看起來卻沒有什麽發愁或是憂慮的表情,反而有些得意和略發輕鬆的顏色,讓人端上了一壺小酒和醬豆子,微微哼著什麽對著自飲自酌起來。


    “將頭,你沒有什麽事情把”


    過了好一會,他的親騎隊正,同樣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族人王桂,才小心的詢問道


    “不然和俺說說。。也好的”


    “俺哪有啥勞子事情啊。。”


    “俺其實心裏高興啊”


    王蟠對著自己的親兵隊長坦然笑道


    “因為,那和尚既然願意說這些話,就是把俺們當作自個兒人了。”


    “難道他就不知道這種事情,作為會討人嫌麽。。”


    “但他就還是說了,那俺也就能安下心來許多了。。”


    “人要是沒個在意的事情,或是都不放在心上,那倒叫俺覺得不踏實了”


    “況且,人還不是想法子給找補了麽。。”


    他當然也有沒說透的話,自從虛和尚入了夥之後,給營裏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有目共睹的;眼見這營裏發展的格局越來越大,就越要依仗對方治理和經營的本事才對;


    要說起來,而現如今他能打能拚的人手那是滿坑滿穀的都是,長草一般的死了一茬還有一茬;但是能夠跟得上義軍當中長遠維持和做大下去的路子,而有點的眼界和格局的卻是寥寥無幾,也就靠這老虛和尚獨此一家的非凡本事和眼光,指望著給帶出來一些合用的人手。


    在這個要緊的關頭上,怎麽能讓人寒心和另有別想呢;其實,別說是區區一道約束部屬的命令和些許牢騷反彈而已,就算是他突然想要破戒了,把全城的女人都搶過來放在他麵前,任其慢慢的挑揀也完全不是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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