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啊。。”


    滿臉汗水的信使高聲道


    “將頭在興寧境內五戰連捷,殺賊千餘,俘獲數百”


    “已經順勢打破了縣城,從中所得頗多。。”


    “如今正將俘獲和繳得往後押解而來。。”


    “還請糧台交割後,速速解九百石麥豆並相應所需,兩百夫子前往。。”


    說道這裏,他鄭重其事的出示了一隻箭型鐵符作為信物。


    “但見憑信在此。。”


    周淮安接了過來,然後從底部抽拔出一小段紙卷來。隻是攤開後的紙卷是一片空白的,然後迴頭取一根燭火來烤了烤,上麵頓時顯示出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眼和圖形。


    這就是在他的建議下所采取防偽和保密手段,用醋混合米汁所寫的文字;其中混雜的圖形則代表了對應的符號,如果沒有這些符號所代表的意思作為注解的話,這些文字根本是無法正常解讀的,這也是第二重的保密手段。


    另外,還有一個特殊的指印,是用另一種植物成分蓋上去,一旦被火烤之後就再也無法恢複了,算是對半路可能被人泄密的第三重保證。


    而王蟠在裏頭留話的大抵意思就是,拿下人口和財貨更多、更加豐裕的興寧城之後,投奔義軍者甚眾;無論是中份營還是左右兩營的損失,不但得以補足還大大的擴充了一番人手;但是作為代價就是裝備率和訓練度被進一步的稀釋了。


    所以希望從他這個糧台出調撥一批物資和人手過去應急,順帶還把當地募集之後還多出來的七八百名亢餘人手,連同一些多餘的繳獲給支派到他的後隊來。如今這支徒手的隊伍連同裝滿戰獲的車隊,正在一隻杆子隊的押解下向著長樂縣而來。


    好吧,前方暫時看起來一切順利都是好消息,而他在這裏運轉和維持一座小城的日常生計,同樣也是很有些成就感什麽的。


    因為,這兩天居然有人跑到縣衙來告官了,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無非就是東家丟了雞,西家的鄰裏發生糾紛和毆鬥,但也代表了某種秩序下的簡單認同,這可是現代生活當中完全體會不到的事情啊。


    隨後,例行外出巡邏兼帶練習馬上技藝的直屬隊也迴來了,卻帶迴來一個額外的俘獲,一個被掛在馬背上五花大綁,身材矮短而眉毛很粗的男人。


    “營管,就是這廝。。”


    “偷偷的想要越城而出呢。”


    然而,對方一拔掉塞口就跪在地上拚命的磕頭和大聲叫喚起來。


    “大翁、、大甕柔命啊,偶巴是幹係拉。。”


    “偶既係想奧會噶拉。。萬萬不係要邪路俊清啊”


    好吧,周淮安體內的輔助係統用了好一會才調整過來,聽明白他在求饒的是什麽玩意;居然是個閩人,也就是後世福建省的所在。


    說實話,這地方因為地理上的相對封閉和阻隔,按照不同的州屬和地域,長期號稱是百裏不同音,隔個山頭就雞同鴨講的存在;因此一直到後世解放後,猶有許多被稱為活化石的古漢語遺存,外地人想要懂他們的話簡直是痛苦不堪。


    不過閩地八州一貫是山多地少而長期隻能往海裏討營生,因此,廣泛的分布和往來於兩廣和齊魯的沿海地區,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事實上按照周懷安的依稀記憶,他們在東南亞的海路上走的更遠;


    甚至還一度在湄公河河三角洲到孟加拉灣、馬六甲沿岸,建立過形形色色的殖民據點和停泊地;而後世在五代宋初之交所建立起來的交趾政權中,同樣也是不乏他們的身影。


    隻是這個閩人口不擇言的亂叫什麽“大王”是什麽鬼,顯然把義軍當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山賊頭子什麽了麽。


    依照他的自述這廝叫王啟年,乃是流落在當地的閩地行商帶隊夥計,在路過循州州城時所攜帶的貨物都被官軍以備寇為名打了秋風,而自己多爭辯了幾句也身陷囹圄,結果被義軍放出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不見了。


    “那你家做的又是什麽生意?”


    周淮安突然心中一動,有了個想法道。


    “迴大王的話,都是些生藥和皮毛的小買賣。。”


    對方無比拘謹的道


    “那時下什麽樣的藥材最好賣。。”


    “你們多在當地收那些藥。。”


    “菖蒲、青蒿和白艾,現在市價多少。。”


    。。。。。


    “你會算賬,會書寫麽。。”


    周淮安又詢問了幾句之後對著左右吩咐道


    “把他看管起來把,等到有辦法證實身份了再放走好了”


    “在此期間你的飲食所費。。就用為義軍做事來償還把。。”


    “至於泄露軍情什麽的嫌疑,也要你日常賣力做事來洗刷一二吧。”


    “稟報營管。”


    這時,又有一名表情怪異的義軍士卒進來通報到


    “城中武仙祠的當家道人求見。。”


    “還送來一份拜帖。。”


    “別樂坊等數位坊正,請我在雲香樓飲酒,誰啊。”


    隨後周淮安擺了擺手中的印花拜帖,當即拒絕到。


    “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不去。。”


    “另外,派人去摸一摸這城中牙行的底細。。”


    他有對著小七吩咐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省的了。。”


    小七表情肅然的點頭而去。


    雖然小七依舊是周淮安的貼身跟班,但現在手下也有好幾個部下,都是從街頭收攏的流浪兒,平時主要是領一份吃食幹些雜活;因為相對於成年人的不起眼和,也兼帶了私下消息的打聽和探查的任務。


    然後,他就重新開始調撥物資和籌備人手的工作,並且準備迎接前方調遣迴來的新兵,劃定和征用新的屋舍和整理取出相應的器材,指定簡單的訓練計劃什麽的,很快就讓他忙到了天黑。


    等到了吃完了栗米燉羊湯的晚餐,小七帶著一個流著鼻涕麵黃肌瘦的少年,迴來結結巴巴報告;


    “他。。他。。他們都進了武仙祠。。”


    “到。到。到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呢。。”


    “然。然。。然後,又送進去好幾車的米麵和菜呢。。”


    “我我我。。攀了樹上牆,就看見挺多的人。。”


    “待。。待。。到燈熄了,我就迴來了。。”


    武仙祠在城西北角位置,算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居然很多人聚集在一起,還往裏麵送糧食蔬菜什麽的,這就明顯有些不正常了。


    “你做得不錯。。”


    周淮安笑容可掬的讚許到,然後讓人取過來一件洗幹淨打著補丁的舊衫。


    “穿起來,夜深不要著涼了。。帶他下去吃點什麽把”


    “謝。。謝。。謝。。過官人。。。”


    對方抹著鼻涕感激涕淋的道。


    “你們現在有事情做了”


    然後周淮安又叫來了最為信賴的老關,吩咐道


    “披掛齊全再帶上全副的家夥,到武仙祠去。”


    “把裏頭的人一個不差的給我帶迴來。。”


    “期間敢有違抗者,盡管放手去做。。”


    對周淮安而言自己的安心才是最要緊的事情,就算是事後發現弄錯了也無所謂,最多是虛驚一場白費一番準備的功夫而已。


    “明白了。。”


    老關沒有多話的點頭領命而去。


    半響之後在一片點卯的口令聲中,周淮安就見到在縣衙院子裏集結起來,上百名披甲戴盔的義軍士卒;


    隨即他們高舉著火把和提領著燈籠,背弓跨弩或是持矛捉刀,還有數輛緊隨其後的手推大車,裝滿了燒紅的火炭和其他物件,就這麽魚貫向著籠罩在一片黑暗中的城西北而去。


    接下來,周淮安又在縣衙位置最高的鼓樓上,等待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城中響起的隱約嘈雜聲,然後他在一點點升騰起來的明亮火光和喧鬧當中,不由的重重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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