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博簡默然的離場,證明著南直隸的舊派徹底倒塌。


    他是一輩子都獻給了大明,最終淒慘收場。


    似乎當官的人、尤其是當大官的人,擁有多少就會失去多少。


    鄧博簡的失去遠遠都不如嚴嵩,二者的差距是有著。


    鄧博簡在自己致仕的那一刻,為舊派發出有力的聲音、意味著自己的名聲不會臭。


    在等到海瑞倒下之後,隻要鄧博簡還在、一定能夠複出。


    從一開始鄧博簡就認為海瑞的嘉靖新法無法成功,一定會走向人亡政息的老路。


    如果海瑞能夠多多的了解王安石,就能知道他和王安石很像。


    做事情太過於急躁,等到朱厚熜歸天、找海瑞算賬的人是一群接著一群。


    宋朝是最仁慈的王朝,明朝是兇殘的王朝。


    開棺鞭屍都是可能發生的現象,死了也別想逃脫懲罰。


    鄧博簡給自己的退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說法:急流勇退。


    。。。


    海瑞緩緩睜開雙眼,眼前這一幕與贛地的那一幕無比相似。


    同樣是大破大立、大權在握、號令百官,可自己永遠是個救火先鋒。


    贛地一年、南直隸一年,下一年不知道會去哪裏。


    故此海瑞做事情不得不加快速度,直接快刀斬亂麻。


    所謂大破大立,不廢除舊製、怎麽立新製?


    海瑞沒有時間慢慢的根治南直隸的疾病,朝廷不會給自己太多時間。


    “劃分部門之後,我依舊是那個巡撫。


    你們該做什麽事情就做什麽,也不需要向我請示。


    閩地的成功經驗,值得大家深入學習。


    為官一方、造福一方,這是為官的基本原則。”海瑞語速很慢。


    眾人有些看不懂海瑞的說法,他怎麽那麽快放權。


    明明才剛剛大權在握,卻要把手中的權力讓出去。


    那鄧博簡上當了呀!堅持一會,海瑞不就放權給他。


    可仔細的思考,吏部尚書的退位、讓海瑞更放心的放權。


    “汝默!你算是跟隨我最長的學生,所以你來擔任吏部尚書吧!”海瑞目光望向申時行。


    申時行這段時間一直是負責招商與發改部門的事項,從早到晚、日日夜夜加班。


    在海瑞大刀闊斧的改革中,南直隸的許多舊派商業倒塌。


    導致市場陷入了蕭條與崩盤的狀況,新派的力量還不足以支撐那龐大的市場。


    申時行就需要從閩地、贛地、浙地、南直隸借力,吸引外地與本土的富商前來投資。


    不管是商人罷市、文官罷官,總之不缺後來人。


    勤勞的人們總能夠開創新的世界,懶惰的人們最終會被淘汰。


    南直隸隻要市場穩定下來,那麽民眾就不會鬧騰。


    申時行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帶領著屬下穩定住幾乎崩盤的南直隸市場。


    “我?我認為我還需要再曆練一二!”申時行迴答著。


    “你覺得還有合適的人選嗎?”海瑞反問著。


    申時行陷入了沉默中,不是思考自己能不能擔任吏部尚書、而是知道海瑞要離開了。


    在贛地的時候,海瑞也是大權在握、卻悄然離場。


    如果不是申時行強行跟隨,或許也會與兄弟們在贛地主政。


    南直隸不同於贛地,其意義與重要性都是一個天、一個地。


    假設海瑞有反骨的話,那麽南直隸便可以迅速獨立於大明之外。


    並且朝廷抽掉不出兵力來對抗南直隸的新軍,隻能形成‘澶淵之盟’。


    “署長!我想一直跟隨著你!”申時行認真迴應。


    “胡鬧!這裏就是你最好的舞台,你還要去往哪裏!


    隻要南直隸穩定下來,大明才有中興的希望。


    你和我心裏都明白這一點,不要再意氣用事。


    無論我去哪裏,你始終要記住、你是君王的臣子、百姓的官員、不是我的家臣!”海瑞怒斥著申時行。


    申時行一瞬間明白了,自己與海瑞太近乎了。


    在外人眼裏自己就是海瑞的狗,在皇帝眼裏、幾乎是家臣。


    海瑞最厭惡的就是結黨,所以他到現在還是一位孤臣。


    淚水凝聚在申時行眼眶,此時此刻、海瑞依舊是雖千萬吾往矣。


    “學生受教!”申時行摘下烏紗帽,朝著海瑞深鞠躬。


    去年海瑞放棄手中的權力,隻為了自己的學生能夠擔任按察使。


    今年海瑞要再次放棄滔天權力,一樣是為了學生、為了新法、為了大明的未來。


    “同意申時行擔任吏部尚書的舉手!”海瑞深唿吸結束之後,立刻開口問道。


    眾文官雖說看不懂眼前的這出苦情戲,但多少能夠猜得出來。


    海瑞似乎是要離開,難不成與贛地的結局一樣?


    可申時行擔任吏部尚書,意味著海瑞是完全可以撤退。


    未來不支持新法的人一律不給錄用,讓南直隸不會發生人走政息。


    “很好!全票通過!稍後一起寫聯名折子,宣告此次的人事任命。


    接下來是其它五部的人事任命,同時新增幾個部門。


    官員的提拔與罷免,一切聽從於新任吏部尚書。


    我作為巡撫隻管內務,不管官員的任免、罷黜。”海瑞明確著自己的態度。


    之前是鄧博簡主動致仕,所以海瑞有著提選新吏部尚書的權力。


    申時行成為新的吏部尚書,那麽就要有自己的聲音、而不是海瑞的聲音。


    海瑞要是繼續宣布人事任命,申時行就會變成傀儡。


    申時行一直是閉目養神的狀態,內心的激動一直無法壓製住。


    “我們還是先說一說新的部門!


    因為。。我想廢除南六部,精簡為海都的模式。”申時行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海瑞麵帶著微笑,這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自從朱棣強行遷都之後,南六部這個隱患、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特殊的地區、不受控的權力,滋生了巨大的腐敗。


    不廢除南六部的話,隻能讓腐敗繼續死灰複燃。


    “從永樂時期到嘉靖時期,一百五十多年來、南六部有何作用?


    管理著朝廷的稅賦重地,卻讓朝廷的國庫年年跑空。


    你們不要著急反駁,南直隸的世家給我、給萬歲提供了大量的證據。


    此次廢除不僅是我的意思,更是遵從聖意。”申時行搬出朱厚熜。


    “往後南直隸將會複製海都的製度,成為大明的經濟特區。


    農業、工業並駕齊驅,新的部門迫在眉睫!


    誰能懂得新法、經濟,誰就能步步高升。


    誰要是什麽都不懂、也不願意學習,那我請你告老還鄉!”申時行亮出自己的三板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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