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過後,法海名聲大增,金山寺礙於他的名頭,老主持不得不再度出麵,將法海請迴了金山寺,法海對於從前的事,也隻字未提,隻是帶著十天,迴到了師徒二人原來的住處,倒是讓十天頗為興奮。


    許仙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心神不寧,腦海裏總是浮現出船,大胡子,白素貞這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思來想去,他決定去一趟金山寺,求神拜佛。


    金山寺距離保和堂並不遠,因為法海的緣故,這裏的香火也越發的旺盛起來,隨著許仙的臨近,周遭的人也越來越多,到最後,已然熙熙攘攘,近乎摩肩接踵,放眼望去,人頭攢動,清晨的微微冷意早被衝的一幹二淨。


    從前的金山寺也算是名山古刹,雖然香客不斷,早晚人流不息,但何曾有今日這般熱鬧?


    許仙雖早有預料,但真正親臨此地,感受到將自己圍攏的喧囂人聲,仍是不免一陣驚訝,他到底還是小覷了法海如今在錢塘縣的受歡迎程度。


    又隨著人流向前走了近百步,他抬頭望去,終於見到了這座天下聞名的古刹的真實麵貌,寺門前立著一尊高足有一丈的青銅圓鼎,三足兩耳,當中插著三支粗大的檀香,緩緩的燃燒著。


    廟門兩側則是鎮門雄師,威嚴高大,栩栩如生,銅鈴大眸直視前方,叫人不敢與之對視,明黃色的院牆,赤朱色的大門,立柱莊嚴,廟門的正上方的朱紫牌匾上則書有金山寺跑個方正遒勁的鎏金大字。


    到了此處,便有身著淺灰色僧衣的小沙彌引導眾人進入既定的位置,顯然寺中對今日的情況早有安排,一般的香客隻能在寺前廣場上聆聽佛法妙理,能夠進入寺中之人不是達官顯貴,便是來自其他地域的僧客,道人,身份皆是不凡。


    法海今日正好要講法,這場法會到正午時分才正式開始,總共會持續三日時間,因此,眾人現在依舊能進入廟中遊覽。


    過了寺門,穿過廣場便是大雄寶殿,裝飾厚重莊嚴,巍峨氣派,大殿正上方供奉的自然是靈山釋迦牟尼佛,殿中兩側則是十八羅漢像,正殿佛像背後,則供奉有觀音,文殊,普賢三大士的雕像,室內檀香氣彌漫,好似蒙了一層白霧,隱隱有木魚聲響起,讓人心神為之澄淨,不生半點邪念。


    穿過金山寺當中的大雄寶殿,之後便是修茸精致的後殿,香火鼎盛,嫋嫋成煙,有寺內高僧專門替眾多虔誠拜佛者作法祈福。


    許仙也是第一次來這天下聞名的金山寺當中,見廟宇重重,隨處可見僧人走動,皆是麵帶祥和慧光,稍稍盯著佛像看了一眼,隻覺得整座寺廟都籠罩在一層極為神聖寶光當中,放射出萬丈毫光,幾乎要將太陽的光芒耀過。


    許仙畢竟曾經是紫微星,雖然法力不在,但是比起凡人,看到的東西多一些也沒什麽奇怪的。


    “奇怪,這是……我眼睛花了?”他麵有異色,環視一周,視線最終停留在進香者的天靈之上,在他的注視之下,絲絲縷縷近乎透明的奇異絲線從香客的身上溢出,最終延伸到寺中的佛像之上。


    在他的視線當中,那絲線當中包含著主人心中最真摯,渴望的唿喚與呐喊,對於未來生活的美好企盼,想起了陳凡給自己的講的一些東西,許仙心中驀然明了,這便是所謂的眾生願力。


    一個人的願力或許算不上什麽,但當著芸芸眾生,無窮願力融合在一起,猶如百川匯海,那將會是汪洋如海,浩瀚如淵一般的力量。


    許仙若有所思,這種匯集眾生願力的手段不可謂不高明,從某一方麵來說,得眾生之願,便是得天之願,與佛作對,豈不是與眾生,與這莽莽天地作對?


    怪不得佛門可以傳承數千上萬載,哪怕在某些毀佛,滅佛的恐怖朝代下,也從未真正斷絕過。


    一時之間,許仙的心中轉過許多念頭,穿過一個又一個圓形門洞,不知不覺便來到位於側後方的一座偏殿當中,陽光被一株粗壯的老樹所遮擋,視線猛地暗了下來。


    他抬頭望去,隻見眼前廟宇朱色的單層重簷,黃色琉璃瓦脊,更顯莊嚴,宇門前兩尊高大威猛的神將護持,作張目嗔怒狀,縱然是大奸大惡之輩到了此地亦會收起淫邪荒暴之意。


    這裏的香客已經是十分的稀少,院內不時刮過一陣涼風,帶來些許涼意,叫人渾身發冷,他抬腳向殿中走去,光線猛地一暗,眼前出現一尊又一尊兇神惡煞,彩漆繪身的雕塑。


    左近側是手持金剛叉,背生雙翼,體態修長纖細,卻口生獠牙,麵目猙獰的夜叉,緊接著便是體態豐滿,飄帶飛揚的少女乾闥婆,臉帶媚笑,身體高大,麵目兇悍的阿修羅,擁有巨大金色神翅的羽人迦樓羅,人首鳥軀的緊那羅等等,


    這一殿中竟然是佛門八部天龍,許仙見到他們之後,瞬間明了,怪不得長相兇惡,八部天龍在佛門眾神當中屬於兇神,是八種神道怪物,因此這座殿宇所在的位置十分偏僻,平時難見人影。


    沒想到自己竟胡亂闖到這座八部天龍殿,許仙不禁搖頭失笑,視線在這滿殿的八部眾雕像之上掃過,耳邊卻傳來陣陣絲竹管弦之音,聲聲入耳,隱隱伴有藝女清亮動聽的歌聲,隨著微風越蕩越遠。


    他轉頭循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眼中映入十數艘畫舫的輪廓,彩旗招展,雕欄畫棟,這八部眾殿距西湖僅有一牆之隔。


    許仙不由得有些好笑起來,牆內是佛門聖地,牆外卻是青樓妓館,一堵朱紅高牆卻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是否就連高高在上,號稱佛法無邊的佛祖也對這俗世汙濁沒有辦法呢?


    想著等會兒或許會有更多的人,許仙決定迴家,出了大殿,就欲離去,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唿喚,“這位施主請留步!”


    許仙迴首望去,隻見殿內右側的一處位置上,安放著一尊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則是蛇軀,兩手屈臂,作拳舒頭指當胸,豎左膝而坐的高大神像,正是八部眾之一的摩睺羅伽,那雕像背後光影一閃,忽然現出一道高大的人影來。


    來的人是一名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身著月白色僧衣的和尚,慈眉善目,麵生紅光,左手拄著一根金色禪杖,右手在胸前微合,道,“許施主,許久未見了。”


    許仙沒想到這殿中還有其他人,更是自己的不願意見到的那個和尚,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許仙還是雙手合十,迴道,“原來是法海大師,失敬!”


    法海微笑著緩步來到殿外,視線望向遠方道,“許施主,我問你,好聽嗎?”


    許仙不解其意,疑惑的問道,“大師你說的什麽?”


    “那些孩兒唱的歌。”法海淡淡道。


    許仙不明白這老僧意欲何為,就照實迴答道,“好聽是好聽,但是不如我娘子。”


    法海卻淡淡一笑,“施主可知這世上還有更好聽的聲音?”


    “什麽聲音?”許仙的納悶,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總覺得這段對話似乎在哪兒聽過,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暮鼓晨鍾獅子吼!”法海道。


    “獅子吼?”許仙皺了皺眉頭。


    法海突然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南無阿彌托佛!”


    法海的忽然開口,口念佛號,聲如洪鍾,遠遠傳了出去,似乎將天上的雲層都震散了,說完這一句話後就麵帶笑意的盯著他,許仙頓時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失聲道,“大師,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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