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不知從何處而來,像是海麵上引誘水手們迷失的蜃氣,緩緩彌散在這豐盛的食物宴周圍,將長桌,地麵,甚至是老圖姆都包裹起來。


    一縷縹緲的歌聲慢慢從迷霧中漂浮出來,環繞在耳邊,好似可以直入人的靈魂與內心深處。


    豐盛的美味就在眼前,但老圖姆卻沒有急著享用,而是微微閉上眼睛,側耳仔細聆聽著縹緲的歌聲。


    然後下個瞬間,他身體微微一動,似乎要做出防禦的姿態,但卻忍了下來。


    耳邊的迷霧被破開,一隻白皙的纖纖玉手從其中伸出,輕略過他的耳邊,然後從桌子上牽起了一串剔透的葡萄,緩緩收迴,送向老圖姆那有些幹裂的嘴邊。


    老圖姆蒼老如岩石般的臉上裂開一個笑容,然後平靜的張開嘴,緩緩咀嚼著多汁的葡萄,就像是在品味世界上最美味的水果。


    雖然是一個奴隸,但老圖姆也不缺少女人,無論是同樣為奴隸的女奴,還是在上角鬥場前給他們的獎勵。


    作為一個活了四十多歲的老人,老圖姆什麽沒見過。


    所以即便一轉眼就來到一處詭異的地方,甚至擺滿了他見都沒見過的美食,好似還有什麽更美妙的存在隱藏在迷霧裏。。老圖姆也沒有驚訝,因為他不覺得還會有什麽東西能夠讓自己感到驚慌。


    無非不過是一些美食而已,又不是什麽。。麽。。


    “無所不能的拉在上。。”


    老圖姆的嘴巴微微長大,渾濁的眼睛也瞪了起來。


    迷霧正在緩緩褪去,將附近被遮掩蓋的一切重新暴露出來,原本周圍似乎是一片什麽都看不見的黑暗,但現在不知何時,已經被換上了一座仿佛神殿般的宏偉建築。


    四周是牆壁,宏偉的牆壁,散發著金黃色的光澤,燃燒著的通紅火把被斜插在牆壁的縫隙間,連成一片,將整座牆壁照射的格外輝煌。


    但最令人矚目的,還是那美麗的,漂亮到不似人類的神殿侍女。。或者聖女。


    老圖姆發誓,他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


    在記憶之中,老圖姆見過的一位最美麗的貴族女人,應該是在一座叫做塞。。什麽的城市中。


    那是一座大城市,神殿與貴族的領地林立,一位貴族夫人邀請他們去她的府上進行做客。。除了那位夫人之外,那裏還有很多女仆。


    當然,那位貴族夫人肯定不是衝著老圖姆去的,而是當時他奴隸主手下的另外一名強壯的角鬥士,好像是一個叫什麽。。斯巴達的色雷斯人。


    但老圖姆還是憑借豐富的經驗騙到了一位年輕的小女仆。。那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當時的那位貴婦人就是老圖姆這麽多年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成熟,散發著迷人的蜜桃般氣息,可惜老圖姆已經老了,拚不過那些年輕的角鬥士,也不可能成為角鬥場的新星,所以也摘取不了這顆誘人的果實。


    事實上老圖姆也很清楚,就算他再年輕二十歲,也不可能是那些戰場上退下來的精銳士兵的對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角鬥士,他們上了角鬥場,隻會在一次次的搏殺中讓自己的技藝更加精湛,更加兇悍。


    但有的人就算第一場能夠活下來,接下來,也不過是一直在苟活而已。


    老圖姆就是在苟活,不過他很幸運,並似乎可以一直苟活下來而已。


    那位貴婦人就是老圖姆記憶中最美麗的女人,其後他再次遇到的任何奴隸,女仆或者其他的貴婦人,都遠遠比不上她。


    而且記憶之中,大約也有十幾年了。


    但現在,此刻老圖姆所看到的一切,每一個女人,甚至每一張麵孔,都要遠遠比記憶中的那位貴婦人更加美麗,妖嬈。。甚至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或許這些漂亮到不似人類的女人沒有那種成熟感,但老圖姆仍然無法否認她們美麗的本質,並且也並非全部都是青澀的果實,這裏的女人什麽年輕段都有,自然也有老圖姆偏愛的那種。


    精美的,豐富到難以想象的豐盛食物,美麗的,近乎漂亮到不似人類的女人。。這座神殿到底是什麽地方。


    難道這裏真的是拉的神之居所麽。。


    哪怕憑借老圖姆四十幾年摸爬滾打,近乎遍曆了整個埃及的人生經曆,此時也難免有了一時的失神。


    但失神是短暫的,因為下個瞬間,無數隻柔弱無骨,仿佛纖細到一碰機會斷掉的白皙手臂便盤踞上了他的身體,猶如海蛇一般的纏繞著。


    美酒,美食,美人。。


    老圖姆閉上眼睛,立刻將滿腦袋的疑惑拋之腦後,不需要在意這是哪裏,隻需要享受這一刻就好。。


    他隱約之中有些許的猜測,或許他是在做夢,因為隻有夢中什麽都有,但他卻能夠品嚐到食物那甘甜的味道,美酒那醉人的滋味,還有那。。


    不過下個瞬間,老圖姆已經將似夢還是非夢的疑問拋之腦後,然後徹底墜入了這一片的夢幻之地。


    。。。


    “老圖姆!老圖姆!”


    正在老圖姆半夢半醒間貪婪的迴憶著昨晚那如夢似幻的記憶時,一陣稚嫩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並且胳膊上也感覺到了有人在推搡他。


    不耐煩的皺皺足以夾死蒼蠅的眉頭,老圖姆決定懶得理會這個聲音,哼了一聲,他動動身體,翻了個身,繼續蜷縮在角落中,猶如祈求般的繼續迴憶如夢如幻的經曆。


    但顯然,聲音的主人卻並不打算輕易放棄。


    “老圖姆,醒醒,老圖姆。”


    聲音仍然在繼續,並且推搡著老圖姆胳膊的力量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並且很快的,伴隨著清醒的思維越來越多,老圖姆已經無法繼續維持那種半夢半醒之間的感覺了。


    他能夠感到周圍的冰冷寒風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能感覺到附近的喧囂和嘈雜正在鑽進他的耳朵。


    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老圖姆睜開眼睛。


    “做什麽,小多拉。”


    在老圖姆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昨天晚上那如夢似幻的經曆和記憶,便瞬間如泡沫般的爆裂開來,似乎徹底離他而去,猶如褪下的潮水。


    某種輕鬆的感覺席卷他的全身,冰冷,清涼,就像是從一罐冒著粉紅泡泡的粘糖中鑽了出來,重新迴到一個真實的世界。


    入眼所見,老圖姆看到的便是繁華與喧囂的聖城薩羅亞,周圍的每一磚每一瓦。。都無比的真實,格外的真實與冷冰,與那夢幻般的經曆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差距。


    並且伴隨著躁動與火熱的心逐漸冷卻,那段記憶似乎也在迅速沉寂,很快老圖姆在迴憶昨晚的經曆時便已經沒有那麽深刻了。


    不再像是親身經曆,而變得更像是一場夢,被禁錮在氣泡之中,熟悉而又陌生,如此的美麗和夢幻,但卻又脆弱的,觸之即破。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那僅僅隻是一場美麗的夢,之前的那種真實感也隻是他在臆想的自己欺騙自己,但。。


    老圖姆在嘴唇之下舔了舔牙齒的溝渠,那股醉人的美味仍然殘留,帶著那令人陶醉的芬芳和醉意。


    。。那真的隻是一場夢麽。


    不過作為人生已經走完了大半,甚至是全部的老圖姆,他雖然說距離無欲無求還有那麽很長的一段距離,但各種渴求與欲望,其實也已經都不那麽強烈了。


    無論這段經曆是真是假,是夢境還是真實,其實都不重要。


    老圖姆用渾濁的眼睛看著周圍,這座已經生活了小半年的聖城,因為生活。。終究還是要繼續。


    就讓它作為一段最美好的記憶,永遠殘存在他的迴憶之中,直至死亡吧。


    “老圖姆,老圖姆。”


    眼見著老圖姆睜開眼睛,但仍然懶得搭理自己,小多拉不由得再次搖晃了老圖姆的手臂兩下。


    然後老圖姆的眼睛動了動,將渾濁的目光落在了小多拉的身上。


    小多拉,並不是名字中有個小字,而是和老圖姆一樣,老圖姆的年齡太大了,在奴隸之中也算是一個小範圍的傳奇,所以人們將他稱之為老圖姆已經成為了習慣。


    而小多拉,則是因為他的年齡還小,大約也就十五歲左右的年齡,並不是戰爭失敗而被抓住的士兵,可能是家破人亡的平民,又或者一生下來就是奴隸之類的身份。


    像小多拉這樣的奴隸有很多,遠不像老圖姆這樣稀奇,這種年齡很小的奴隸會被人習慣性的在名字前麵加個小,小多拉,小薩穆爾,諸如此類的。


    小多拉就是這樣。


    奴隸都是沒有姓氏的,無論是多拉還是圖姆,他們隻有名字,就算曾經有姓氏,比如說戰敗的士兵小貴族之類的,如果沒有人贖迴,徹底淪落為奴隸,也會被剝奪擁有姓氏的權利,並且被賜予新的姓名。


    老圖姆記憶比較深刻的一個名字,是某個戰敗的色雷斯人奴隸,被賦予了斯巴達克斯這個名字。。他總覺得這個名字不明覺厲。


    對於小多拉,老圖姆並不知道他的來曆和身世,也不關心,四十歲的高齡,漫長的奴隸生涯讓他見慣了無數人的生死。


    就算是小多拉這樣稚嫩的奴隸,死在他麵前的,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


    就算他的心不能,也早就麻木了。


    “做什麽。。小多拉。”


    老圖姆再次懶洋洋的問道。


    “中午的時候,我們要隨著艾夏因大人去聖殿!”


    小多拉的語氣頗感興趣,帶著一種好消息要和好朋友分享的興奮。


    老圖姆微微一怔。


    他們來到這座聖城薩羅亞已經小半年的時間了,生活的還算不錯,因為薩羅亞沒有角鬥場,所以他們也就不會被沒有生意的奴隸主,艾夏因驅趕到角鬥場,成為短短一瞬間歡唿下的背景與犧牲品。


    最初他們來到這座聖城,似乎是因為這裏要建造什麽東西。。雖然有那些神之使者大人的神奇力量,但仍然需要許多的炮灰。


    於是他們就來了。


    不過建造計劃一直沒有開啟,現在都小半年過去了,就連他們的主人艾夏因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如果建造工作再不進行。。恐怕他就要帶著他們離開這座城市,前往別處。


    隻是無論如何,聖殿的存在也和他們這些奴隸扯不上關係,聖殿都是那些神之使者或者大人物才能去的,除非需要他們對聖殿進行修補,否則他們根本不需要去,也沒有資格前往聖殿。


    所以這種疑惑是在老圖姆的內心中閃過了一個瞬間,就被他重新拋之腦後,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早就過了好奇的年齡,並且。。作為奴隸,其實也沒有那麽多可以選的選擇不是麽。


    再次咂咂嘴,享受著絲絲餘味,老圖姆並不在意的點點頭。


    但小多拉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他的漫不經心,仍然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畢竟這個年齡的小家夥完全還是個孩子,雖然他的身份是奴隸。


    老圖姆雖然並不想聽這種沒用的廢話,但他卻很有耐心。


    原因之一是他們太無聊了,沒有角鬥場,就沒有什麽貴婦人試圖邀請他們去做客,也沒有苦力任務,他們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那裏,然後發呆,或者接受訓練。。角鬥士的訓練。


    不過老圖姆這些人就不需要了,上了角鬥場,他們也是炮灰,因為訓練也是需要金幣來支撐的,角鬥士的訓練隻會挑選那些有潛力的強壯奴隸,而不會選擇他們。


    其次則是。。漫長的人生經驗告訴老圖姆,消息是最值錢的東西,而有價值的信息往往就藏在不起眼的廢話當中,隻要肯篩選,和仔細的思考。


    反正沒什麽事情,聽小多拉在這裏吹牛抱怨,也算是可以消磨時間。


    老圖姆的身體已經老了,他不喜歡動彈,每天對於外界的了解,大部分都是通過小多拉這裏得來的。


    其實就連老圖姆自己都沒有發現,平日裏與他交流的大多都是小多拉,小多拉對他是最親近的。


    而他雖然心中不這樣認為,但在做法上,其實他對小多拉,也要比對其他的奴隸顯得友善得多。


    像是在看一個正在成長的後輩。


    而很快的,就在小多拉的嘮叨聲中,半個上午。。便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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