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午夜的鍾聲敲響。哥特式教堂的主體通常由教堂和鍾樓組成,廢棄教堂的鍾樓和教堂主體呈十字狀,位於兩個尖塔的正後方。


    午夜零點一十三分,廢棄教堂的鍾聲敲響一十三下。


    安東尼奧之前說過,當午夜的鍾聲敲響,外麵那堆煞白的鬼影將匯聚到廢棄教堂後方的鍾樓。為了離開廢棄教堂,常青必須先了解它的構造,光聽安東尼奧講還不夠。


    想要成為合格神父的安東尼奧對這間教堂還算了解。


    他告訴常青,廢棄教堂呈t字形,左右是兩座尖塔;中央的大廳為長條形,建造時設計可以容納三百人的彌撒;而教堂後麵是神職人員們的休息間,供信徒思過的懺悔室、和通往二樓苦路的樓梯、及通往後方鍾樓的浮雕拱門迴廊。


    常青就是從休息室的走廊裏一頭栽倒進儲物室的。


    儲物室的門另一端掛著耶穌受難壁畫,滿布灰塵的彩繪根本看不出門的樣子。若不是安東尼奧拉常青進來,她絕對不知道它後麵還有個暗室。儲物室比廢棄教堂整體的水平麵低,低了大概半層樓的高度,常青猜測教堂應該還有類似的暗室。


    常青必須找到它們,她直覺的認為那關係到她是否能夠出去。


    所以,鍾聲剛響,常青就睜開了眼。冰凍過後的她渾身酸疼,帶著鈍鈍的痛楚。她憑著毅力站起來,走向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比較在廢棄教堂生活了許久,哪怕他知道儲物室是他唯一的安全港灣,他也無法完全安睡。幾乎是常青剛一動,他就睜開了眼。


    對上常青清明的雙眼,他不知是冷是怕的瑟縮片刻,扯了扯嘴角幹笑道:“這個鍾聲真恐怖,對吧,king?一想到好久沒有人搭理過的鍾樓會自己響,我就……”他咬了咬牙:“我真想念外麵,想念托斯卡納的陽光。”


    “如果順利,我們很快就能出去。”常青朝安東尼奧伸出手掌:“它們能在鍾樓呆多久?我想出去轉轉,找找線索。”


    安東尼奧盯著常青白淨的手掌半天,才磨唧的伸出手握住了。借著常青的力氣他站起來,他比常青高了一頭還多,乍看去還是很有威懾力。但他太瘦了,搓掉身上的泥巴和汙漬,應該能看到他凸起的骨頭。


    “一直到淩晨四點,它們應該都不會出來。”


    “那好,我們走。”


    安東尼奧皺起眉頭,他不太想離開他安全的港灣:“做什麽?”


    “為了離開這裏,我必須先了解它的構造。”安東尼奧想要插嘴,常青示意他聽她說完:“光是你說的沒有用,我懷疑這裏還有其他暗室,像是這裏。就算我們出不去,但找出來了,萬一以後遇到意外,我們也有能躲避的地方,不是嗎?”


    “我還知道有個地窖。”安東尼奧妥協道:“那裏有平常用來彌撒的水,還有些儲備品。但它們已經發黴了,也快被我吃完了。——你確定你身體裏沒多長一個膽?”


    儲備糧和水是安東尼奧賴以生存的必需品,他能對常青說出來,說明他開始接受她了。


    常青朝安東尼奧微笑。


    其實常青並沒有擔心過食物的問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她能夠從這裏出去的自信。她雖然想不起來她以前是怎樣處理靈異事件的,但她篤定她遇到過這類事。她要盡可能搜集關於這兒的信息,隻有先了解它,她才能解決它。


    “……老天!看在就剩我們兩個活人的份上,我帶你去。”安東尼奧下定決心的咬牙道:“希望你能有所發現!”


    常青的自信感染了安東尼奧。他並不是擰不過她,也不是單單因為她是個活人,而是和常青呆久了,安東尼奧心底也升起了幾絲希望。


    連安東尼奧都沒能發覺到的希望。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爬上儲物室門口的坡道,安東尼奧雙臂用力推開沉重的石門,低頭從耶穌彩繪的眼皮子底下鑽了出來。安東尼奧把塗抹在浮雕上的彩繪推了迴去,確認了好幾遍不會讓“那東西”發現這裏有個通道後,才轉過身。


    常青推了推那麵隱藏的門,非常重。但隨著她的使力,周圍的水分逐漸活躍起來。耶穌受難彩繪蒙上了水霧,恰好衝掉了它上麵的汙漬。


    烏黑的泥水順著耶穌的臉頰滑落。


    常青看向焦躁不安的安東尼奧,出來後他一直如此。她的嗓音嚇了他一跳,“你能確定聲音不會把它們引來嗎?”


    “我沒試過。”


    “那好。”常青撿起牆角脫落的石頭,掄起胳膊往牆壁打去。年久失修的牆壁簌簌往下掉石屑,石頭碰撞的悶響帶著迴音,遠遠的傳揚開。


    “你幹什麽!!”安東尼奧搶過常青手裏的石塊,受驚的丟出了十數米,他瞪大的眼睛裏滿是血絲:“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閉嘴!”嗬斥安東尼奧一句,常青側耳傾聽。


    幾分鍾過後,被常青嚇到的安東尼奧又忍不住開口:“ohgod,跟你出來我一定是瘋了。”


    “看來它們暫時不會出來。”確定了測試結果的常青,再次拿起一塊石塊,對著牆壁敲敲打打。但這次她比剛才使的力氣輕多了,每敲兩下,她都要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傾聽一會。沒一會,簌簌掉落的石灰就把她的頭發染成了灰白色。


    常青的臉頰也變得和安東尼奧有的一拚——都是汙漬。


    “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跟在常青後麵的安東尼奧總算明白了她的打算,測試過聲音不會引來它們,他也放鬆了許多。


    “嗯,暫時不記得。”


    “我猜你以前一定是預備刑警,或者是個年輕的女獵手。”安東尼奧燦爛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他的牙齒很白,是全身上下唯一的白色:“你是黑發黑眼吧?我聽說亞馬遜那邊的女獵手都這樣,你為什麽不紮小辮子?”


    常青敲遍走廊所有的完整牆壁,尤其是有彩繪的地方。她隻發現了一塊地方是空的,那麵牆後麵似乎被東西卡住了,她推不開。


    “幫我一把。”常青對安東尼奧說。


    兩個人一起使力,聽聲音那扇後麵是空的暗門,還是推不開。常青蹲□敲了敲,比劃了一下高度,大約到她膝蓋上麵十厘米的高度:“後麵有東西堵住了,大概堵到這裏。它應該距離儲物室的房間不遠,你知道怎麽進去嗎?”


    安東尼奧搖了搖頭。


    “那旁邊呢,那間房間通往哪裏?”


    “那是樓梯間,通往二層的苦路迴廊。”


    常青又在二樓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通往那個被堵住的房間的辦法。她不知道儲物室和為止房間的牆壁到底有多厚,不到最後她不想使用會造成太大響動的方式。


    安東尼奧打了個哈欠,在他幾乎認為他們一晚上都要為“未知房間的開啟方式”耗費掉時,常青突然放棄了。


    她要求道:“帶我去你說的暗室看看。”


    安東尼奧站了好一會,才轉頭帶路:“你有計算時間的方式嗎,我們必須在四點之前迴去。其實,我們可以明天再繼續,每天午夜都會有鍾聲敲響。我們……”


    常青反問了一句:“你當初也是這樣嗎?”


    “……是的。”安東尼奧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你是對的,我應該抓緊時間。”


    安東尼奧和常青跑起來。為了加快速度,常青不再吝嗇指星筆那點電源。幽幽的綠色光點隨著兩個人的奔跑左右搖晃,時而指到了安東尼奧身上。常青才發現安東尼奧的衣服是橢圓形的,手臂像是副翼的兩擺破破爛爛。


    常青以前看過這種衣服,它隻有神父或牧師才能穿。


    安東尼奧比常青跑得快,常青咬著牙才能跟上他。每一次腳掌落地,常青腳麵冰冷的皮膚都像是要裂開一樣。她知道她必須找個暖和的地方緩一緩,但廢棄教堂的氣溫陰冷,不比她爬出來的冰棺好上多少。


    “就是這裏。”安東尼奧在一座聖母瑪利亞雕像前停下來,他仰頭看著低頭滿麵慈愛的聖母,語氣怪異的幹笑兩聲:“拉動她左手繈褓裏的……”


    沒等安東尼奧說完,常青九蹬著聖母瑪利亞雕像的台子,踩著它的膝蓋,把它懷裏的嬰兒石雕拉了個遍。當掰扯不動雕像腦袋的常青,拉下嬰兒高舉的手臂時,聖母瑪利亞雕像對麵的長方形浮雕突然向右邊移動出了兩米。


    僅供一人進出的狹長石窟黑洞洞的,常青的指星筆隻照出了一截截的樓梯。在暗門兩側還有順著樓梯往下延展的壁燈,不過歲月的侵蝕已經令它們布滿了鐵鏽。


    安東尼奧摸著牆壁就要向下走。


    “等下。”常青叫住了他,她手指摸了摸點壁燈的底端,碾了幾下湊到鼻下聞了聞。一股刺鼻腐朽的味道撲麵而來,常青打了個噴嚏,卻拿鑰匙挨個壁燈刮出這些氣味刺鼻的碎屑。等碎屑足有巴掌多少後,她又摸索著撿來一些完整的木塊——哪怕碎屑也選擇了比較幹燥的部分。


    安東尼奧茫然的吸了吸鼻:“你在施展黑巫術嗎?”


    “這是科學。”常青拿出帶有彈性的頭繩,綁在一條質地堅硬的細長木條上。手動的做出了個螺旋轉裝置。她借著指星筆微弱的光亮,找了塊平整的地方,把黑色碎屑、幹燥碎木都放成了一堆。


    常青又拿出幾張美元,放到了一旁備用。


    然後她不斷旋轉頭繩,猛然放手。細長的木條在那堆碎屑上飛快的轉了起來,碎屑被吹得紛紛揚揚,露出最底下完整的木塊。


    不一會,有刺鼻的味道飄了出來。


    常青趕忙把一張美元湊到冒煙的地方,然後——明亮的火焰燃了起來。火焰的最外圍呈詭異的幽蘭色,搖曳不定的照亮了兩個人,以及大半個暗室。


    安東尼奧目瞪口呆的看著常青的側臉,她的臉被篝火映照的發青,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個怪物:“ohking!這簡直是神跡……你是怎麽做到的?”


    “有人教過我。壁燈底下我刮了點油皮,它能助燃。”常青的腦海裏飛快的閃過一個男孩的身影,她皺著眉拚命迴想,卻怎樣都迴憶不起他的樣貌。外圍幽蘭的火焰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屍體燃燒後的焦臭。常青隔著火堆看向安東尼奧:“你最好找些易燃的東西放進來,還有,拿布遮一下口鼻。我認為火堆的煙塵人體承受不了。”


    “噢,噢!”安東尼奧呆呆的應聲,髒兮兮的他在火光中更滑稽了。


    常青打量幾眼安東尼奧那身黑色破布,低頭用小刀從袖口又割下一塊布,遞給他:“拿去捂嘴。”


    安東尼奧接過布塊,驚訝的叫道:“my king,為什麽它是濕的?”


    “隻有沾濕了才有用。”


    常青知道安東尼奧真正想問的是什麽,但她沒辦法迴答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周圍的水汽能夠聽她的話,她隱隱感覺到這件事不能告訴他。


    廢棄教堂隻有白天有朦朧的光亮,午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接著火堆的昏暗光亮,常青終於看清了這間暗室。儲存聖水的架子放得亂七八糟,仿佛有人粗暴的拉扯過,許多空瓶掉到地上,缺邊少角空瓶們被劃拉成一堆。而在一排排木質的架子左邊,還有七八個半人高的木箱。


    木箱後麵有東西。


    常青抿了抿唇,她剛才撿木條就是拆的這些木箱。腐朽的木箱似乎被廢棄很多年了,她輕易的一擺就扯下了一大塊。


    撿起一個木條,撕下一條衣服沾了些油渣,常青拿著她做成的簡易火把向木箱的背麵走去。安東尼奧突然竄出來攔住了她:“別去看那裏,請別去,求你了!”


    常青看了眼安東尼奧,繞過他繼續走了過去。


    常青看到了一堆屍體,女性的。


    渾身染血的女性屍體死不瞑目的瞪大雙眼,一股腐爛的惡臭味撲麵而來。白花花的肢體交疊,一隻手臂耷出了木箱的籠罩範圍——常青剛才看到的東西就是它。如果沒有火堆,常青一定發現不了這些,木箱圍繞了整個屍體堆,隻留下了半米寬的出入口。


    常青蹲下.身,摸了摸地麵。


    地麵的浮土很少,但出入口的顏色比其他的地磚更漆黑——那是凝固成塊狀的血液。常青還在出入口的兩側發現到了拖動的證據,出入口兩側的木頭幾乎薄的像紙,而且那堆屍體上麵也混雜著不少木屑。


    “這是你,”常青幾乎瞬間就明白了:“說的儲備糧?”


    “我……”安東尼奧剔透的湛藍色雙眼,露出濃重的悲傷之色,他麵部的肌肉抽搐幾下,幹澀的說道:“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會。”


    “你吃了人.肉。”


    “求求你相信我,我會不傷害活人的!絕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周六日幾乎都是在單位度過的,請叫我以單位為家的好孩子。


    qwq,我其實是雙休啊摔!義務加班我容易麽摔!


    舒然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2 11: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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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然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4 00:27:00


    虎摸,感謝舒然妹紙你的地雷,你這是真打算包養我了麽。


    摸摸,都說了別破費了,我有時間就會更新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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