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答案是:船到橋頭自然直。


    誠然這句子沒什麽腦子,但是一般人也不會在這麽爛俗的東西上動腦子。


    “少~夫人,真的是您?”


    看到大春這樣激動,多少讓寧初二生出幾分老友重逢的感動。


    剛想上前同握住她的手掌,便看到她慫拉著腦袋嘟囔了一句。


    “還~以為是寧舅爺呢,白~高興了。”


    “。。。”


    ☆、第八章 你做的?


    大春是掌事丫鬟,一應吃食都是由她負責的。


    寧初二雖不滿她隻惦記自己的哥哥,但好在這東西還有些良心,在後廚拿了把小墩讓她坐著,隨手扔了兩個地瓜。


    “主~子,吃。”


    她笑著接過,心底卻生出幾分酸澀。


    曾幾何時,主僕兩也常這樣坐在後廚中。一麵聊天,一麵為還未下朝的連十九準備飯菜。


    寧初二不想在這份難得的重逢中平添幾分哀傷,故作打趣的問。


    “一年未見,你見到我倒是半分驚喜也無。”


    大春低頭摘著韭菜,手下不停,聲音卻悶悶的。


    “有~什麽好奇怪的。大人在哪,哪不就是家嘛。奴婢守~著大人,就不怕見不到您。”


    在大春的心裏,也曾埋怨過寧初二的狠心。


    從京城到元洲,她眼見著那個如風般倜儻的男子變的沉默寡言,日漸清瘦。


    寧初二將眼睛看向窗外,強壓下心頭那份難言的苦澀。


    想要張口說些什麽,卻又相對無言。


    “大~人的胃口,一直不好。”


    大春又說了一句,擺弄著案上的配菜。


    寧初二手下微頓,抬手挽了挽袖子。


    “...把鱸魚洗一下,再切些薑絲。”


    簡單的四菜一湯,不算精緻,卻鮮香撲鼻。


    大春眼睛彎成一個月牙,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寧初二忙碌。


    騰起的熱氣間,是她手持湯匙的背影。


    這樣的畫麵,就連她也覺得久違了。


    朝華廳裏,連十九已經換上了一身牙白常服,腰間一根盤紋玉帶鬆鬆扣在腰上,多了幾分閑適。


    寧初二坐在他對麵,神色頗有些不自在。


    這還是自和離後,兩人第一次麵對麵的坐下來用膳。


    府內的用具,還是如她離開之前一樣,就連位置都沒有變過。


    連十九夾了一塊鱸魚放在嘴裏,卻是停了下來。


    “...你做的?”


    她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掌。


    “是。許久不做了,也不知道味道...”


    他未待她說完,隻是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將菜吃下去。


    寧初二見飯菜還算合他的口,心裏倒像鬆了口氣一般。


    事實上,她也曾擔心他嚐出來之後,會讓人將菜撤下去。


    席麵分外安靜,寧初二吃了兩口,心思卻不在這裏,總是用眼睛四下瞟著。


    “在找連小獸?”


    他放下筷子看她,語氣篤定。


    寧初二微微握拳,又礙於不敢得罪連十九,小聲說了句。


    “...能不能,別叫我兒子小獸。”


    和離之前,他和她育有一子,模樣生的粉刁玉琢,一雙眼睛就像琉璃珠子一般。


    大名叫連翕,取自易經繫辭“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是個文靜內斂的名字。


    這當然是連十九的智慧。


    寧初二讀書不多,但對自己的兒子也是盡心的。


    抓著發麻的頭皮,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六天憋出一個小名。


    “腓腓。”


    這是個上古神獸的名字,書史記載,其樣似狸,身披鬣毛,飼養它可使人解憂。


    寧初二那時,哭著喊著非要叫這個名字。


    “名字是你起的。”


    “那是因為這裏頭的喻意好,人生來便諸多憂愁,腓腓可以解憂,我是希望他無憂無慮的長大。”


    她出聲辯解著,說到最後聲音卻越發小了。


    沒有母親的孩子,又怎麽會快樂呢。


    一年前,連十九離開上京,孩子也跟著他走了。


    母子倆,已經有整整一年未曾見過了。


    在後廚時,她也曾問過大春,想去見見孩子。


    但是大春用刀抵著自己的脖子說。


    “沒~大人的話,不能給見的。您~不是一迴來,就要砸奴婢的飯碗吧。”


    奪人衣食猶如殺人父母,寧初二也隻能作罷。


    現在麵對著連十九,即便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能不能讓我,看看孩子?”


    和離時,她一度想將孩子帶走。但是不論哭的多麽悽慘,都沒有讓他改變主意。


    “我有的你沒有,還是將孩子給我吧。”


    她當時拱著胸前的兩團如是說。


    他自荷包中拿出一大把金稞子在那數著。


    “我有的你也沒有。”


    意思很明顯,隻要有銀子,你那玩應要多少有多少。


    連十九的態度很堅決。


    寧初二到現在還記得他站在窗前,神色淡淡的樣子。


    “要孩子,你便留下。”


    他是個極驕傲的人,這一句挽留,幾乎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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