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晚飯時候,蘭桂一瘸一拐的跟李疏一起來到了蘭夫人院子。


    這幾日蘭麝住在這兒,所以老夫人免了她們娘們兒晚上去請安,蘭夫人就索性讓廚房把飯送到自己這兒,大家在一處吃。


    早起蘭桂送鴿子湯被蘭蜜戳我她受傷了,中午她又因為李疏那句話沒心思吃東西就沒出門,現在這個時候,她再不出門怕惹家人懷疑,所以隻能一瘸一拐的趕過來。


    其實她的腳沒這麽重,早起走路雖然也是硬撐著,但並不會讓人看出來。這會兒一瘸一拐,是因為李疏給她上藥後,纏的布略厚,走路有些不自在。


    “這是怎麽了?”蘭夫人擰起眉頭,今日午後,她找來府裏的繡娘想給蘭姐兒繡個枕頭,結果聽見繡娘說蘭桂房裏的素蕊去要寬鬆布襪。當時她就有些疑心,但因為蘭麝叫她去看區撥香,所以沒顧得上。


    這會兒看見蘭桂一瘸一拐的,蘭夫人心裏著急,她兩步三步走到蘭桂麵前,蹲下身子就要脫蘭桂的鞋。


    “娘。”蘭桂再次紅了臉,她腳上的鞋,是李疏的。


    蘭夫人剛才還沒看出來,現在蹲下正好瞧個清楚。


    “你……”蘭夫人起身指著蘭桂鼻尖,氣的渾身哆嗦。


    “伯母。”李疏趕忙走過來,“桂兒腳被熱水燙了,有四五個水泡。我今日上午給她用了藥,又裹了棉布。她的鞋襪都沒法再穿,問了繡娘,說府裏現在大尺碼的鞋,也隻有大姐院子有。這,姐夫和小姨,怕是於理不合。所以我拿了雙我新買來還未穿的便鞋,先給了桂兒應急。”


    “對,就這麽迴事兒。”蘭桂齜牙咧嘴的點頭,李疏真沒撒謊,當時素蕊說了要去給自己找李作塵的鞋,是自己說寧可赤腳都不穿他的,李疏才隻好去取了自己的來。


    蘭夫人翻了個白眼兒,也不再管蘭桂,轉身走迴到桌邊。


    當著這些人的麵兒,李疏不敢扶蘭桂,隻好在一旁跟著,陪著蘭桂慢慢往桌邊挪。那小心謹慎的樣兒,活像宮中伺候娘娘的總管,額,太監。


    “姐兒的脈象如何?”


    李疏才坐下,蘭麝就急忙追問。


    “剛進門前,我診過,暫時平穩。”李疏不敢說好,也不敢說不好,便用跟李作塵商量好的話來搪塞。


    蘭麝還想再問,但李作塵溫言柔語的勸住了她,讓她先吃些東西,待大家都吃過飯後,再問不遲。


    但蘭麝並吃不進什麽,她白日裏一直在弄區撥香,被香氣熏的幾次嘔吐,現在雖然沐浴更衣了,但那股子味兒仿佛還在她鼻前縈繞,不管她夾起什麽來,都嗅不到食物原本的氣味。


    “多少吃些,要不然身子受不住。”李作塵為表體貼,隻顧著一味往蘭麝碗裏夾菜。且他並記不得蘭麝平日裏喜歡吃什麽,又要在人前做樣子,所以夾的都是些油膩滋補的東西,惹的蘭麝更為惡心。


    “姐姐現在,應該多飲湯水。”李疏先給蘭桂舀了碗酸蘿卜老鴨湯,又笑吟吟的把湯匙遞到李作塵手裏,“白日要合香,還要喂姐兒,湯水滋補不油膩,適合姐姐用。”


    李作塵依言給蘭麝舀了些湯,蘭麝硬著頭皮喝了一口,隨後眨眨眼睛,就著那湯吃了多半碗飯。


    “還有。”李疏見蘭麝吃完了,再次適時開口,“秋日裏生燥,炮製香又免不了煙熏火燎的,所以可以多在房中備些金桔、雪梨、這種汁水豐沛,酸甜適口的水果。隨時吃一些,免得口舌交幹。”


    話說完,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蘭桂。笑吟吟的給蘭桂舀了些芙蓉雞片在碗裏,“就是蘭姐兒現在,也可以喝些梨汁。清涼敗火,有清心的功效。”


    蘭麝本就為蘭姐兒的身子焦心,現在聽見了李疏這麽說,自己再也坐不住。她讓瑞珠去拿雪梨,自己靜了手,坐在一旁給蘭姐兒擠梨汁。


    瑞珠得了蘭夫人的眼色,一氣幫蘭麝弄了許多出來。


    姐兒一個孩子,能吃多少?剩下的自然都被瑞珠哄著,以當娘的吃了,奶水也有效用為由,喂進了蘭麝的肚子。


    至此,蘭夫人、蘭桂、蘭蜜才算放下心來。有李疏這幾句話,蘭麝為了姐兒好,怎麽也能多吃近東西了。


    飯後,蘭家人坐在花廳裏喝茶消食。蘭麝本來是要去炮製區撥的,但被蘭夫人阻住,說夜裏燈火再亮也不如白日,炮製區撥最要緊的就是火候,又一絲偏差都可能出問題。與其夜裏白費功夫,不如好好休養,明日再做。


    李作塵心裏不快,但不好表露出來。這幾日他白天在鋪子和小院兒兩處遊走,沒功夫,也不敢迴家盯著蘭麝炮製區撥。晚上蘭麝在蘭夫人這邊兒睡,他不好在這兒多賴著,更不好夜裏過來。


    有心催促蘭麝,但現在眾人都在,他怕自己開口要落得個不心疼人的“罪名”,所以憋了半天,思前想後才開了口詢問。


    “我聽姐兒剛才又鬧了一場,可憐這孩子,小小年紀受此苦楚。”李作塵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樣,惹的蘭麝也落了眼淚。


    “咱們現在為人父母,方知當年父母養育我們的不易。”李作塵鋪墊的話著實又臭又長,他自己沒覺著,蘭麝注意不到,當給蘭家其他人和李疏惡心的不輕。


    蘭夫人知道李作塵後麵想問什麽,本來她也是不想管的,但此時李作塵這範做派惡心著了她,再加上剛才跟蘭桂生了兩分閑氣。因此趕在李作塵下句話開口之前,蘭夫人就先把話遞了過去。


    “說起這個,三郎,我記得數月前,你還在一直找你娘。後來事多,我也沒再問過。今日想起來了,倒是要問問,你娘可有消息?”


    李作塵顯然沒想到蘭夫人會問這個,他娘現在好好在那小院兒裏住著,有人服侍,吃穿不愁,可這話現在,沒法說!他心慌起來,隻覺著心跳越來越快,鼻尖、後背,也都滲出了汗水。


    近來他時常如此,但好在精神頭很好,體力上比以往也強了些。因此他覺著自己是思慮過度所致,想著等蘭麝弄出區撥香,自己呈與貴妃娘娘,想必就能好了。


    “沒有。”李作塵搖搖頭,“其實我找一陣子,也就有些灰心了。我那大娘,行事狠毒隱秘,觀音廟失火一事我有懷疑,但沒有實證。眼下我娘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在何處受苦。”


    李作塵用袖子擦了擦根本沒有淚水的眼睛,又快速把自己最近去小院兒來迴路上碰見的人、事迴想一番,自覺不會被蘭家人識破。


    “你一個晚輩,就算直接問道你嫡母麵前,她不說,你也沒轍。”蘭夫人笑了笑,“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明後日,我先讓人送個帖子。就說姐兒要辦百日,請她來吃宴席。想來她也不好意思不過來的,到時候,我替你問問,問出來就去接你娘過來,如何?”


    李作塵知道她娘是從廟裏放了把火跑出來的,也聽聶娘說,當時那些姑子都在尋她。他仔細想了想,覺著就算了蘭夫人問,李夫人也說不出什麽,當下點點頭,還起身拱手道謝。謝蘭夫人替自己考慮周詳,安排妥帖。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蘭夫人笑著看他,“你剛才那話怎麽說來著?哦,你們現在為人父母了,才知道當年父母養育你們不容易。這話在理,你娘把你拉扯大不易,我呢,養大這三個女兒也頗有些艱難。現如今你和麝兒成了婚,又有了姐兒。看著你們為姐兒操心勞神的樣兒,我雖然心疼,但也覺著你們是出息了。”


    蘭夫人話裏帶刺,隻是李作塵和蘭麝聽不出。


    當下,李作塵又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無非是做人應當孝順長輩,疼惜子女。蘭夫人嘴角含笑的聽著,那笑,越來越諷刺。


    “沒得讓人惡心。”


    第二日,蘭桂在朱璃麵前仔細的學著李作塵昨日的德行。聽得朱璃又是搖頭,又是大口啐吐沫。


    李疏今日把蘭蜜也帶了出來,但這會兒蘭蜜沒在屋子裏,她跟豆蔻、素蕊一起帶著阿玫去逛街了。


    “我覺著,咱們得給李作塵添點兒惡心。”朱璃扭頭看向李疏,“你看呢?”


    “我也這麽想。”李疏淡定的喝著夜露茶,“倒不是為了他昨日那番言談舉止,而是他現在一心盯著姐姐弄香,我想讓他分分心,也省的姐姐壓力過大。”


    “聽你的。”蘭桂點頭,“雖然現在他跟姐姐不住在一起,但每日早起、晚間吃飯的時候,他都要問,煩死個人。”


    “昨日,你細看他沒有?”李疏衝蘭桂挑了挑眉。


    “我看他?他在我都恨不得把身子背過去。”蘭桂撇了撇嘴,她身邊兒坐著的朱璃也跟著點頭應和。


    “他昨天有片刻功夫,麵紅耳赤,鼻尖冒汗,眼珠不定,手和膝蓋,都在微微發顫。”李疏眯了眯眼睛。


    “什麽時候?”蘭桂皺起眉,即便她沒怎麽看李作塵的,但這許多症候,怎麽沒人發現?


    “就在伯母問他娘的時候。”李疏慢慢說道。


    “哦。”蘭桂點點頭。


    朱璃剛聽完這事兒,便搶先答了一句。


    “他就是心虛唄。”


    “不止是心虛。”李疏搖頭輕笑,“這是五石散成癮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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