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晚間迴了蘭府,直到晚飯時候,李疏跟李作塵都表現出了一種努力克製後的親近。


    李作塵自以為無人能看出來,還時不時用眼神提點李疏,讓他與自己疏遠冷漠些。李疏倒是也聽話做了,隻可惜蘭老夫人、蘭夫人這二位已經看出不妥,而了解李疏的蘭桂也發覺不對,素來聰明的蘭蜜更是幾次皺眉細細觀察。整個蘭家,也隻有蘭麝和蘭姐兒對此無知無覺。


    晚飯後,大家都沒急著走。有人抱著看戲的打算,有人在仔細探查,有人則是想在眾人麵前開展表演。


    “姐兒越來越重了。”李作塵抱著蘭姐兒逗哄。蘭姐兒先是扯著嗓子幹嚎,蘭麝想上去把孩子接過來,但李作塵不肯,他說正因為自己抱姐兒抱的少,所以蘭姐兒才跟他不親,要多抱一會兒。


    蘭麝暫時忍下,但蘭姐兒見沒人理會自己,便真情實意的哭了起來,哭的聲嘶力竭。


    這下子不止蘭麝站起身,連蘭桂和蘭蜜都坐不住了。


    蘭桂先走過去抱走了孩子,蘭蜜從自己手腕上扯下個帶著鈴鐺的手鐲,在蘭姐兒麵前搖晃。


    蘭姐兒止住哭,用手一下下去抓那鈴鐺。


    “留神些。”李疏在一旁看的著急,“別讓姐兒抓住了。這麽大的孩子,抓著什麽都往嘴裏咬,若是吃進去可了不得。”


    蘭蜜趕忙把鈴鐺收起來,換了腰上的玉佩繼續逗。誰知蘭姐兒聽不見聲音就急了,咧著嘴,又要哭。


    李疏偏頭看著,嘴裏吹了幾聲口哨。


    蘭姐兒眼珠來迴轉著,李疏努嘴擠眼,哨聲高低變化,蘭姐兒直接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厲害。”蘭桂拍拍李疏的肩膀。


    李疏正在得以,蘭蜜在一旁慢悠悠的補了一句。


    “比鳥都強。”


    李疏並沒覺著有什麽,但李作塵冷下臉。


    “蜜兒無禮。”他擰起眉頭,“李公子是你大姐與我的恩人,又是咱家府上的貴客,你怎麽如此說話?”


    平日裏,李作塵是萬萬不敢如此的。可今日,他一來是為了拉攏李疏,有意在人前給李疏抬麵子,二來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在蘭家立威。


    眼下機會正好,在他想來,蘭老夫人和蘭夫人再怎麽心疼閨女,再怎麽不知教養,也不會縱容蘭蜜對李疏無禮。而他作為姐夫,管教小姨也是分內之事,非但不會因此被罵,搞不好,還會讓蘭老夫人和蘭夫人高看一眼。


    他這番寓意算盤打得不可謂不聰明,眼下這個時候,蘭老夫人和蘭夫人確實需要顧及李疏的麵子,而且李作塵這番話說的無可挑剔,又不算過重,所以她們不好出麵迴護蘭蜜。


    蘭桂先看看李疏,又抬頭看了眼李作塵。她想說什麽,但蘭蜜手在下擰了她一把,她就眼下嘴裏的話,繼續逗著蘭姐兒。


    蘭麝張張嘴,不知道能說什麽。她心疼蘭蜜,但又覺著李作塵說的沒毛病。所以她扯了扯李作塵的袖子,在人看過來時,又搖了搖頭。


    蜜兒雖然在蘭家三姐妹中歲數小,但也是個半大姑娘了。若是在寒門小戶裏,這麽大的丫頭不止要幫著父母做活,議親也可以提上日程。


    眼下李作塵雖然是教導她,但當麵這麽說,蘭麝怕蘭蜜麵子上過不去。


    “對不住,我說錯話了。”蘭蜜呲牙衝李疏笑了笑,“我剛才不該說你比鳥強。”


    “別。”李疏瞬間明白了蘭蜜的意思,“我確實比鳥強,三小姐說的沒錯。”


    李疏一句話解了尷尬,看起來似乎把這事兒翻了過去。李作塵也頗為滿意,認為今日自己算是腰杆硬實,在蘭家立住了威信。殊不知在蘭家人眼裏,他此刻便如穿了人衣裳,臉上塗脂抹粉的猴子,雖然勉強學個人樣,但卻是不倫不類,引人發笑。


    等大家各自四散迴院子後,蘭桂直接去了李疏那兒。兩個人對月喝茶聊天,直等到子時,素蕊去蘭麝那兒探得蘭麝李作塵已經睡下後,他倆才對視一眼,起身去了蘭夫人的院子。


    早在晚飯時候,李疏就給蘭桂使了眼色,蘭桂雖然不明就以,但她知道李疏必然是有要事要說。所以才會在李疏這兒流連到現在,當然了,這也是李疏的要求。


    “待會兒見到伯母,你自然就知道了。”李疏路上也沒跟蘭桂說明白,蘭桂翻著白眼兒,剛才半夜功夫都等了,現在,倒也不差這點子功夫。


    蘭夫人其實也已經睡下了,是素蕊又來敲門叫金枝,金枝才請她起來。


    她今日已經差距李作塵不對勁兒,但沒想到李疏和蘭桂半夜而來。


    “說吧。”蘭夫人命玉枝熏了一爐醍醐香,又讓金枝濃濃的沏了壺經進龍麝香茶。


    “伯母。”李疏站起身衝蘭夫人拱拱手,“此時請老夫人過來多有不便,但不知道能否請玉娘過來。”


    “哦?”蘭夫人挑起眉毛,這是多大的事兒,跟自己說不行,還要請娘那邊的人。


    蘭桂已經瞪大了眼睛,子時都過了,請玉娘?而且聽李疏這意思,若不是不方便,還打算請祖母!


    玉娘也是大驚失色,她先去看了眼蘭老夫人,見蘭蜜跟蘭老夫人都已經睡安穩了,便自己提著燈籠過來,進門也不顧跟蘭夫人施禮,而是直接看向李疏。


    “這個時辰了,不是要事,我不會驚動諸位。”李疏又讓金枝玉枝緊閉門窗,同時最好留人在外麵看守。


    蘭夫人點點頭,玉枝不等吩咐就自己走出去,她心裏清楚,這種事兒屋子裏留下金枝比留自己合適。


    李疏原原本本一句不落的,把今日李作塵跟自己說的那些話,都講了出來。


    屋子裏人先是驚後氣,蘭桂已經拍了幾次桌子,就連最為沉穩的玉娘,也變了臉色。


    “李作塵到底要做什麽?”蘭桂吼了起來,“上次曼陀羅,這次區撥香,他怎麽專撿有毒的東西弄。還有,曾順怎麽迴事兒?怎麽就成他的人了?他還,還,還他娘的讓你跟我,那,那個什麽?”


    “這事兒你別多想。”李疏眼睛沒看她,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那種人,你也沒那麽傻。”


    “我當然不傻!”蘭桂氣的發瘋,這會兒要不是蘭夫人讓金枝攔著她,她都想直接衝過到蘭麝院子裏,拎出李作塵揍一頓。


    “有些話,即便是今日,我也還不能說。”李疏目光灼灼,隻看著蘭夫人。


    “伯母,您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隻要您相信我,我對……”他用視線掃了一眼蘭桂,蘭夫人微微點頭。


    “所以,我不會害蘭家。隻是這事兒太大,眼下不說全,也是為了日後,給蘭家留個退步抽身的餘地。”


    李疏說的很誠懇,他現在半點兒跟肅親王有關的實際證據都沒有。若是將來在聖上麵前參不倒肅親王,那時李家已經無法保全自己,他隻能盡力護住蘭家,護住蘭桂和蘭桂的家人。


    蘭夫人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再抬頭的時候,衝著李疏笑了笑。


    “我多年經商,人也見了不少。”她端起茶盞來,手穩,心也不亂,“你的話,我信。”


    “那就好。”李疏鬆了口氣,“今日這事,李作塵已經視我為至交好友,不止是要拉攏,也是要利用我。”


    “嗯。”蘭夫人點點頭,李作塵連妻女都能利用,所謂的結義兄弟,又有什麽不能踩的?


    “所以,我有個計劃,今晚,想與伯母商量。”李疏笑了笑,能得到蘭家的信任,這事兒,就成了八分。


    “你說就是。”蘭夫人讓金枝給玉娘拿張椅子,又看了看蘭桂。


    “隻是桂兒?”


    “我怎麽了?”蘭桂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尖。


    “你性子太急。”蘭夫人和李疏異口同聲,隨後兩人相視一笑,顯然想到了一處。


    “你們休想甩脫我自己做。”蘭桂氣哼哼的抱住雙肩,李疏怎麽就跟娘站到了一處?什麽性子太急,她們分明是覺著自己傻,怕自己影響計劃。


    “倒也不是甩脫你。”李疏這會兒了,才發覺自己計劃裏又非常關鍵的一步,非得蘭桂配合不可。但他又不敢當著蘭桂的麵兒說出來,一方麵怕挨打,一方麵,怕蘭桂就此認為他是個登徒子,臭流氓。


    蘭夫人捏了捏眉心,剛才李疏講了李作塵的計劃,那現在要反過來設計李作塵,就必須先表麵上按著李作塵的計劃進行。


    別的,都好辦。


    可那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兒,怎麽想,怎麽心裏膈應。


    李疏是個好孩子,可他身後勢力不明,又摻雜著不負的事兒。不負是蘭家代代相傳的秘密,那是一代代蘭家女兒的血淚,是一縷縷嫋嫋香煙,也是一塊塊森森白骨,一條條的人命。


    說白了,若是沒有不負的事兒,蘭夫人對於蘭桂和李疏也算樂見其成,但眼下涉及蘭家命運,她絕不敢冒險。


    “你們放心,我嘴緊得很,大不了跟朱璃,我也不說。”蘭桂指天發誓,連朱璃都扯了進來。但不得不說,她這誓發的很真誠,因為若是她真能在朱璃麵前守口如瓶,那便也沒什麽是不能告訴她得了。


    “跟朱璃,倒是不必。”李疏抓了抓耳朵,“這事兒還得朱璃幫忙。”


    蘭夫人挑眉看過來,李疏十分尷尬的又抓了抓耳朵。


    “李作塵推己及人,覺著我跟朱璃,不清白。”


    “你覬覦朱璃?!”蘭桂指著李疏怒吼。


    “我沒有!”李疏慌忙解釋,可慌忙過後,他看著蘭桂,突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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