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國這麽長時間了,連自己國家的真正實力都不知道,這位幾十年的太子白當了嗎?


    周堯雖然感到意外,但卻不覺著奇怪。


    一個國君能夠如此誠懇的問自己國家的實力和地位,說明他想真正了解國家的真實情況。


    周堯聽罷,想了想道:“君上既然問起這個問題,那臣也隻能實話實說了。在迴答這個問題之前,臣想問君上一句話,依你之見我們國家的實力如何?”


    我問你實力如何,你轉過來問我。


    這是嚴肅的政治問題,不是在玩繞口令。


    聽完周堯的話,散公姬釗有些愣住了,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沒當上國君之前,寡人年輕氣盛,總覺著隻要我們君臣一心就一定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打敗戎狄。也曾經怪罪過君父為何不振作精神強大散國對抗外侮,偏要請秦人這麽一個地位低下的野蠻人來幫助我們守邊。”


    周堯安安靜靜的聽著姬釗的話,隨後問道:“當上國君之後,感覺如何呢?”


    “當上國君之後,寡人的想法變了,特別是當寡人被劉同軟禁之後,想法更改變了。原來當下的散國不但實力不強大,而且國內的矛盾也很多。”姬釗舉起酒樽示意邊喝酒邊說話。


    周堯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君上成熟了,臣這麽對你說吧!要說散國的實力,先得從內外矛盾說起。”


    姬釗放下酒樽認認真真的傾聽著。


    周堯說道:“當下散國一共有三層矛盾,第一層就是國與國之間的矛盾,具體包括散國跟北方戎狄的矛盾,跟鄰國虢國以及周邊國家之間的矛盾;第二層就是散國貴族與貴族之間,貴族與百姓之間的矛盾;第三層便是散國跟秦人之間的矛盾。”


    啊?


    矛盾這麽多,問題如此大啊!


    周堯繼續道,“當下散國內外矛盾比較多,一時之間化解如此多的矛盾絕非易事,需要很強的智慧和能力。”


    這一次,散公釗再也不用著急了,心態也平和了,像個孩子一樣認認真真的聽周堯一一道來。


    “先說如何化解第一個矛盾,國與國之間的矛盾。”周堯說道:“散國跟戎狄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而且矛盾越積累越難以化解。不說別的,就是微臣的家父就喪生在戎狄之手,可以說戎狄是散國的世仇,不可一日淡忘。”


    散公姬釗點頭道,“我們跟戎狄的矛盾乃是世仇,困難重重,難以解決。”


    “雖然是困難重重,但又不能不解決。不說別的,今年冬天戎狄就會率軍來到散城腳下,散國隨時麵臨生死存亡的危險。”


    哎--,老問題還是老問題,始終沒有進展。


    散公姬釗一聽這話,當下就蔫了,“寡人知道危險一直存在,先說說其他的問題吧!”


    之所以岔開話題,那是因為散公釗心裏清楚的很,自己君父就是因為想解決這個問題才找來秦人的。現在自己又麵臨同樣的問題,難道又要走上同樣的道路嗎?


    “那微臣就再跟君上散國跟周邊國家的矛盾。特別是跟虢國之間的矛盾。”周堯說道,“散國跟虢國之間的矛盾可以用八個字說,那就是相互依存,相互吞並。”


    相互依存,相互吞並?


    散公姬釗有些聽不明白,“此話怎講?”


    周堯微微一笑道:“想必君上對相互吞並有所理解,對於相互依存有點不明白吧?”


    “正是。寡人隻知道這麽多年來虢國吞並了我們渭水南岸不少的土地,何曾見過我們依靠過虢國或者是虢國依靠我們。”


    對於散國和虢國之間的關係,姬釗還是知道的,表麵和和氣氣,實則矛盾重重。


    周堯聽罷道:“雖說虢國吞並過我們不少的土地,但是真的戎狄消滅了散國,對虢國來說未必是好事。”


    “為何?”姬釗不解的問道。


    “因為散國滅亡,戎狄要吞並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虢國,所以為了自身安危,虢國肯定會在散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出兵幫助散國的。”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寡人咋從來沒有見到虢國幫助散國呢?”


    “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周堯答道。


    聽完周堯的話,姬釗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下麵,臣再給君上說說散國內部的矛盾,特別是貴族跟百姓之間的矛盾。”在沒有迴答這對矛盾之前,周堯突然問道,“在說這個問題之前,臣想問一問君上在國家中是貴族重要還是百姓重要呢?”


    貴族和百姓那個重要?


    對於這樣的問題,姬釗從來沒有想過,在他看來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在奴隸社會從來都是貴族天下,至於平民和奴隸是可有可無的,現在周堯居然問他這樣的話,姬釗覺著有些可笑?


    於是姬釗淡淡的笑了笑,搖搖頭,沒有迴答。


    “君上是不是覺著這個問題很好笑?”周堯見狀問道。


    “不是好笑,而是不值得迴答。關中每一個國家乃至王室都靠貴族支撐,你說是貴族重要還是百姓重要呢?肯定是貴族重要了。”姬釗肯定的答道。


    周堯聽罷輕輕的搖搖頭,“君上如果繼續堅持這話,臣覺著錯了,在臣看來恰恰相反,貴族其實並沒有多重要,倒是我們應該重視百姓的利益。”


    重視百姓的利益?


    周堯自己是貴族,而且還是散國數一數二的大貴族,他不但不維護貴族而利益而要同意百姓說話,真是奇了怪了。


    賣麵的竟然說大米重要,賣柴的竟然說木炭重要,難道你想砸自己的攤子不成?


    “你要寡人維護百姓的利益,此話怎講?”姬釗好奇問道。


    “我這樣跟君上說吧,雖然我們散國乃至關中所有的諸侯國都是由貴族組建起來的。但關鍵時刻還是要依靠最底層的平民和奴隸,比如我們要依靠平民來經商賺錢養活國家,要靠奴隸來種地當兵打仗等等。如果我們一味地去損害這些人的利益,最終就會導致這些最底層的百姓離開我們散國。君上,社會最底層的百姓都離開我們的時候,君上又給誰當國君,我們又給誰當官,貴族又憑什麽當貴族呢?”說這話的時候,周堯有一點小小的激動。


    雖然此時周堯不懂得孟子“民為貴君為輕”的道理,但從國家的實際利益出發,他已經意識到了奴隸主貴族不能再去無節製的損害社會最底層的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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