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寒他們在那艦船之上,漂了足足三日之久。


    此刻又至黃昏……晚飯過後,非羽站在西麵的甲板之上,吹著玉蕭,心中愁苦不堪。


    非羽眉間微皺,他想到了陰魂村中的少女,想到言寒,想到了夏姐姐,想到了穀主……


    他明白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永遠是對的,弱者永遠不會被人同情。


    達奚意作惡多端,殺人無數,本該不得好死,但每個人都在幫他說話,為他辯解,就連寒兒也是……


    非羽想起言寒那日醉酒之語,她竟然說她喜歡上了達奚意,喜歡上了殺她母親的仇人,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一直以來,言寒都是非羽的精神支柱,是他在靈洲上堅持下去的動力。在這世上,非羽雖是百般不如意,但有言寒陪在身邊,便也無所畏懼。隻是現在,連這個最後的精神支柱都離他而去了,非羽感到了絕望,感到淒涼,感到了無奈……


    非羽對言寒失望透頂,他恨言寒,雖然寒兒並沒有做錯什麽,但有些時候,傷害一個人,並不需要做錯什麽,也並不需要恨一個人。恰恰相反,愛一個人比恨一個人更能讓人痛苦。


    非羽想:我為何還要留在她身邊,為何還要看著她陷入對達奚意的綿綿愛意之中。我改變不了寒兒,改變不了達奚意,更改變不了眾人的想法。我該走了,離開這裏,離開寒兒,離開神女穀,離開普桑。我應該去過我自己的生活的。一個隻有自己一人,逍遙自在,無風無情的生活。隻是,走之前,我想知道,寒兒對我是否還有眷戀。


    不知何時,言寒已站到了非羽旁邊,她歎了口氣,望向那落日殘陽。


    非羽見此,停住了蕭聲,望著言寒,期待她能說些什麽。


    “非羽哥哥,馬上就要迴家了,你的蕭聲為何還是如此淒苦?”言寒眉間略過一絲憂愁,問道。


    “迴家?”非羽偷瞄了言寒一眼,警惕起來。


    “非羽哥哥,其實你不需要再騙寒兒了。寒兒早就知道,非羽哥哥是普桑人,並且是神女穀穀主派來保護寒兒的。”言寒道,不緊不慢。


    非羽一驚,問:“你怎麽會知道,是達奚意告訴你的?”不禁又對達奚意產生了恨意。


    言寒搖搖頭,望著非羽,道:“不,是我自己猜的!不過現在看非羽哥哥的表情,多半沒錯了。”


    非羽望著言寒,似乎想到了什麽,自嘲的一笑,道:“對呀!近日來發生了那麽多事,以寒兒的聰明才智,早該猜到的。”


    非羽望著甲板,心不在焉,卻是十分小心翼翼的道:“寒兒,你現在一定很恨非羽哥哥吧?”


    言寒不解,道:“寒兒為何要恨非羽哥哥?”


    “我騙了你,騙了你整整十年,難道你不恨我嗎?”非羽道,語氣卻是出奇的平靜,平靜的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言寒嘴角一彎,露出笑意,道:“原來非羽哥哥說的是這事!寒兒可以很肯定的告訴非羽哥哥,寒兒不恨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為什麽?”這個迴答讓非羽很是吃驚。


    “因為寒兒知道,非羽哥哥是愛寒兒的。這麽多年來,非羽哥哥從未傷害過寒兒,恰恰相反,非羽哥哥還用生命來嗬護寒兒。寒兒愛非羽哥哥,寒兒相信非羽哥哥。”


    非羽一笑,問道:“寒兒,你對非羽哥哥的愛是什麽?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言寒細想一會兒,道:“可能……都有吧!”


    “那寒兒對達奚意呢?寒兒是不是也喜歡達奚意?”


    “我……”言寒紅了臉,這樣的事,雲茹問還可以,若是非羽哥哥,真正是難以啟齒。


    “非羽哥哥,我……”言寒將她扭到一邊,甚是煩憂。


    “寒兒,那日皇上設宴,為你慶功。你憂傷醉酒,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嗎?”


    言寒一驚,迴想當日之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酒後失言,卻是人所不能控製的,非羽哥哥到底聽到了什麽?


    “非羽哥哥……我說了什麽?”言寒心下緊張。


    非羽輕鬆一笑,道:“寒兒隻是說著要報仇而已,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唉!不過,寒兒,如果有一天,非羽哥哥離開你了,你會不會難過?”


    言寒一緊,問:“非羽哥哥要去哪?為什麽要離開?不能帶上寒兒嗎?”


    “隻是隨口問一句而已,寒兒不必緊張。”非羽道。


    言寒並沒有為此而鬆口氣,他總覺得非羽有事在瞞著自己。他要離開,他要去哪,他為什麽要離開?


    非羽頓了一下,又問:“寒兒,如果非羽哥哥和達奚意成了敵人,寒兒會幫誰?”


    “非羽哥哥怎麽了?今日好生奇怪,問這麽多莫名其妙的問題?”言寒的手在胸前打著轉。


    “沒什麽!非羽哥哥隻是想知道,非羽哥哥和達奚意在寒兒心中,到底誰最重要?”非羽望向遠處,表麵雖是無心,心中卻是隱隱痛著。


    “兩個一樣重要呀!”言寒道,“非羽哥哥,你若真的與奚大哥為敵,寒兒自然會著幫正義的一方!”


    “可是,寒兒真的能分辨出正義與邪惡嗎?”非羽歎了口氣,凝視遠方的湧起波浪,道,“這世上向來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正邪之間,已無界限。寒兒所幫的不一定是正義的一方,但一定是強者的一方。”


    “那寒兒選弱者的一方便是了。雖然這世上沒有正與邪,沒有對與錯,但總有強者與弱者。弱者需要同情,強者……強者自有解決之道。”言寒道。


    “寒兒選弱者,就是因為同情嗎?”非羽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某種侵犯,猛然瞪向了言寒。


    言寒隻覺得刺骨的寒冷,地下了頭,手指打著轉,不敢言語。


    “哼……我想,弱者可能不想要寒兒的同情。”非羽將頭一扭,不願再理言寒,轉身便要而去。


    “非羽哥哥……”


    言寒猛然喊道,突然間感到船身晃動起來,她站立不穩,險些摔倒。非羽也注意到此事,停下腳步,不再慪氣,忙過來扶住言寒,甚是關心。


    言寒雖然摔倒在地上,但見非羽還是如此關心自己,不禁心中一暖,道:“雖不知非羽哥哥為何生寒兒的氣,但寒兒知道,非羽哥哥還是關心寒兒的!”


    非羽可是沒時間跟言寒開玩笑,他將言寒扶起,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寒兒,異獸快要來了,趕緊進屋!”


    “什麽?異獸?”


    一聽此言,言寒驚起,忙站起身子,與非羽一起攙扶著,向房內走去。


    ……………………………………………………


    大廳


    雲茹,迷離,謝遠本在自己房中,突然感到地動山搖,忙奔到大廳。


    關石硬早便說過,如果船上有何異樣,到大廳之中,商量對策。


    此刻,他們聚集在此處,船晃晃悠悠,他們的身子也是不穩,唯有抱著木樁,才能控製著些。


    “關前輩,這到底怎麽迴事呀?”雲茹大喊著,緊抓著身旁的木樁。


    “異獸要來了,你們都抱緊,別鬆手呀!”關石硬也喊道。


    “什麽?異獸!”雲茹嚇了一跳,道,“怎麽會有異獸啊?這到底怎麽迴事。”雲茹想到當日在宓海的情景,心中陣陣發涼。


    謝遠和迷離倒是鎮定,並無半點害怕之意。


    “你不知道嗎?大小姐,普桑與靈洲的海域有一異獸群,過往的船隻都會被它們吞滅。不然為什麽千百年來,靈洲上的人都沒來過普桑。”關石硬迴答道。


    “啊?那你呢?你不是普桑人嗎?你怎麽來的我們靈洲?”


    關石硬迴應道:“我們普桑人到靈洲,從來不往海上走的。”


    雲茹鄙夷的一笑,道:“關前輩,你說什麽呢?不往海上走?那還在天上飛呀!”


    “當然。”關石硬道,“普桑之上,靈力達到六級的修靈人,便可以使用飛行術,穿越茫茫大海。就算不會飛行術的,如家家裏有錢,用飛鳥之類的異獸搭載,也是能來得了的。”


    “這麽厲害呢?”雲茹道,“那沒有人乘船嗎?”


    “當然沒有了。船走的這麽慢,還會遇到異獸,誰會冒這個險呀!”


    “啊?慘了慘了,都沒有人乘船到過普桑,那我們豈不是要……”雲茹嘴裏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我可不想死啊,我還沒見到奚大哥呢,我不想死呀!”


    “哎呀,別嘮叨了!”關石硬道,“當日在尋星山時,也沒見你這樣呀!”


    “那不是有奚大哥在呢嘛!”雲茹總覺得,隻要奚大哥在身邊,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也總能化險為夷。隻是此刻,在他身邊的不是奚大哥,而是這幾個呆頭呆腦的笨蛋。


    “你為什麽不早說呀!”雲茹抱怨道,“還有,為什麽不用什麽飛行術,或者坐你們那個大鳥過來呀,為什麽非要坐船,真是害死本公主了。”


    “我們這裏邊有一半的人不會靈術,怎麽用飛行術。至於大鳥,就算是有,我們這裏也沒人會操控呀!”


    “啊?還要會操控?”雲茹叫道,“怎麽那麽麻煩!奚大哥為什麽不留個會操控的人,為什麽留了你呀!”


    “達奚族長正在用人之際,那麽容易給你留個會操縱異獸的修靈人來。讓我留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你有什麽用呀?”


    “你這個小姑娘,要求怎麽那麽高。要是沒有我,你這裏的飯是怎麽解決的,這船又是怎麽走了這麽遠。”


    “好吧,好吧,你有用,你有用,還是趕緊想想我們怎麽躲開異獸吧!”


    “躲是躲不開的,不過異獸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呀!”


    “怎麽不能把我們這麽樣,異獸那麽大,我們整個船都能被他吞下。”雲茹道。


    “沒那麽誇張,這裏的異獸哪有那麽大。”


    “就算吞不下,他打個噴嚏,我們這船也都要散架了。”


    ……………………


    正在這時,非羽拉著言寒進來,兩人晃晃悠悠,忙抱住了旁邊的柱子。


    “寒姐姐,你們去哪了,怎麽才來。”


    “隻是在甲板上站了會兒而已。”言寒道,望了眼非羽,心中不是滋味。


    “站了會兒?那你見到異獸沒,關前輩說,我們快要被異獸吞了。”雲茹誇誇其談道。


    關石硬聽此,忙接話道:“我哪有那麽說,你這個調皮的小姑娘。這船承載著五級意魂鎮風之浪,又是東方右親手所造。隻要不出去,怎麽都不會被吞了的。”


    非羽聽此,又驚又喜,問道:“鎮風之浪?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非羽道:“既如此,也沒什麽了擔心的了。我們諸位躲在船裏別出去,隻要風浪一過,異獸一走,我們便到普桑了。”


    “到普桑,真的嗎?非大哥,你不會騙我吧!”雲茹聽此,忙問道。


    “自然是真的。到異獸之處,已離普桑不遠。這鎮風之浪,可鎮強風,定波浪,堅不可摧,在海中航行,暢行無阻,異獸見了,隻能遠遠的望著,卻是不敢向前。你們不必擔心。”


    雲茹聽此,鬆了一口氣,道:“你不早說,害我擔心大半天。”


    說到此處,這船突然不晃了。


    雲茹欣喜若狂,起身道:“不晃了,不晃了,是不是到了,是不是到普桑了!非大哥!”


    “還沒有,剛才是異獸靠近,現在,想必它才剛剛出現。”


    “啊?”


    “大家都別出去,呆在這裏,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非羽喊道。


    “明白!”眾人應聲道。


    這時言寒發現不見了小逆,問道:“小逆呢?他去哪了。”


    “剛才還看見他在甲板上曬太陽的,現在不知道啊!”


    非羽聽此,忙向雲茹使了個眼色,雲茹忙住了口,低下頭,不敢言語。


    “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去找它!”言寒說著已奔出去。


    “寒兒別去,外麵危險!”非羽喊道,也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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