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禪衣還站在城主府門口糾結著,未有塵便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她不說話,他便也就沉默著。


    終於,她拉著他的手緊了緊,開口道,“進去吧。”


    她拉著未有塵上前,緩緩的拍響了城主府的大門。


    “城主!”來開門的是一個臉生的小廝,但明顯對言禪衣並不陌生,一見到她便知道是自己的正經主子迴來了,趕忙朝著院子裏跑去,一邊跑著一邊還大喊著,“城主迴來啦!城主迴來啦!”


    門房一路大叫著跑走,言禪衣有些忍俊不禁,原本緊張的心此刻也安定了不少。她才將將跨過門檻踏入了城主府的府門,已經有數個身影運著輕功飛到了自己的身前。她還沒看清來人是誰,來人已經三三兩兩的跪在了她的身前。


    “小姐!”風華帶著哭腔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我對不起小姐,我沒能保護好小姐!”


    “我們都沒能保護好小姐,請小姐責罰!”甜言就跪在風華的身旁,手中還舉著一條鞭子。


    言禪衣低頭看過去,風華,甜言,不離,不棄四個人正整整齊齊的跪在自己身前,風華的肩膀還在抖動著,明顯已經哭上了。言禪衣也跟著紅了眼眶,伸手將風華拉了起來,便像個孩子一樣一頭紮進了風華的懷裏。


    風華比她年長幾歲,也一直就比她高那麽兩寸。但風華也是陪她最久的人,從她還在癡傻之期時,風華便照顧在自己的身旁。還有她在不歸山時,也是風華一直貼身陪伴,她對風華的感情是和對其他人的,都不一樣的。風華一定也是,所以才會看到她迴來了,便哭成了這個樣子。


    “傻風華,謝謝你。”言禪衣紅著眼眶,安撫著已經哭到抽搐的風華,看了眼地上還跪著的人兒,又趕緊道,“你們也都起來吧,原本就隻讓你們替我照看好城主府,你們做的很好。”


    不棄直接站起了身來,而不離卻是上前攙扶著甜言站了起來。言禪衣這才看到,甜言如今頂著個巨大的肚子,整個人也腫了一圈。


    “甜言!恭喜你了!這是快要臨盆了吧!”言禪衣也顧不得自己那些小情緒,趕緊也伸手扶了甜言一把。


    “沒呢,才五個多月,肚子大是因為,裏頭有兩個。”一邊的不離像是炫耀一般,語氣裏又是寵溺又是自豪。


    言禪衣微微頷首,甜言和蜜語是雙胞胎姐妹,自然有雙胞的基因在身體裏,一胎倆寶,還真是讓人羨慕啊。言禪衣又側眸看向了不棄,揶揄著問道,“不棄你呢?你們同一天成的親,可是要同期做父母?”


    不棄又是羨慕又是不屑的說道,“我比不離快,我女兒已經三個月大了。”


    聽的言禪衣又是一陣羨慕,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麽,身後又有腳步聲傳來。言禪衣剛剛轉身看過去,安星辰已經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裏,用勁之大,險些將她撞翻在地。安星辰的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一身紅衣的雲玄機,和一身戎裝的馬月離。


    言禪衣剛剛恢複平靜的眼眶此刻又紅了一圈,將馬月離也攬入了懷中,三個小姐妹竟就這般站在城主府的門廊處大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這不是迴來了嘛?”雲玄機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羨慕,更多的卻是寵溺。


    言禪衣正疑惑著,卻見雲玄機將她懷裏的安星辰扯了過去,自己攬在了懷裏。言禪衣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想起安星辰誓要將雲玄機給睡了的豪言壯語,頓時也勾起了唇角。這就是所謂的女追男隔層紗吧,安星辰終於還是得償所願了。


    言禪衣此刻那近鄉情怯的緊張早已經煙消雲散了去,或許爹娘兄長會因為過去那些事情,和她產生齟齬。但這義結金蘭的小姐妹們,卻是真心實意的在盼著自己迴來的,她都感受的到。


    “好了好了,我都迴來了,你們別哭了。”言禪衣想起爹娘,心中還是忍不住湧上了一絲怯意,但還是笑著對小姐妹道,“你們兩人就先迴去吧,明日我安排好宴席,我們不醉不歸!”


    安星辰嬌嗔的瞪著她道,“我才剛來就趕我走,你這小沒良心的是不是一點也不想我?”


    言禪衣苦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雲玄機已經在一旁開口道,“禪衣她還沒進屋去拜會父母呢,我就說明日再過來吧,你偏不聽我的。”


    安星辰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道,“那我明日一起床就來找你!”


    言禪衣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有種自己是個負心漢,負了眼前這位美嬌娘的錯覺。


    眼見著馬月離和雲玄機一人一邊的將安星辰拖走了,她這才迴過頭來,對著風華問道,“風月呢?解藥可製作出來了?”


    風華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言禪衣身後的未有塵,囁嚅著開口道,“小姐不如先去看看王爺王妃吧。”


    言禪衣順著她的視線也迴頭看了一眼一直沉默著的未有塵,但到底沒說什麽,便朝著內院走去。


    剛剛穿過主院,便見著沈善睞推著言幽鴻走了出來,言禪衣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卻又不敢靠近,隻呆呆的站立在原地。


    “妹妹迴來了。”言幽鴻的眼眶有些紅,望向言禪衣的眼神不再像上次那般帶著些許難以抑製的怨恨。


    “嗯。”言禪衣呆呆的點了點頭。


    “我也正巧要去爹娘那邊,一起吧。”言幽鴻嘴角漾起了溫柔的笑,又緩緩開口道,“你嫂嫂要迴院裏帶孩子,你推哥哥過去好不好?”


    言禪衣紅著眼眶點了點頭,望向了沈善睞。


    “謝謝你將你哥哥救了迴來,也謝謝你,將石洲保護的很好。”沈善睞依舊是溫柔的笑著,眸中隻有真切。一邊說著,一邊便將輪椅轉了方向,交到了言禪衣的手中。


    言禪衣微怔的接過了輪椅,小聲道,“是我害了……哥哥。”


    “別瞎說,”沈善睞十分溫柔的揉了揉言禪衣的頭,寬慰道,“言王府兵權在握,總有人看不順眼想處之而後快的。你哥哥……不過是權利交替的犧牲品,不是你的錯。若是沒有你,他失去的,可能不止是一雙腿。”


    言禪衣聽見這話,再也抑製不住的哭了出來。


    這麽久了,她一直將所有的壓力都扛在了身上,她一直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時常晚上做著噩夢,夢中家人原本都還寵溺著她,可卻又突然之間變成了支離破碎的模樣攻擊她,辱罵她。


    現在終於有人說,不是她的錯,她的委屈瞬間便爆發了出來。她從來都隻敢小聲的抽泣,或是無聲的流淚,今日她終於忍不住大聲的哭了出來。


    沈善睞也跟著紅了眼眶,她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輪椅上的夫君已經轉過了輪椅,朝著言禪衣伸出了手去。她抽出帕子遞給了言幽鴻,便就轉身離去。


    言禪衣比起她來,或許更需要言幽鴻這個當事人的寬慰吧。


    “臭丫頭,蹲下來點,哥哥夠不著給你擦眼淚了。”言幽鴻的聲音裏半是調侃,更多的卻是心疼。


    當初腿剛剛被敲斷的時候,他是真的怨這個妹妹的。可後來看見她為了自己和爹娘,心甘情願的被人拘禁在了深宮裏,雖沒受到什麽肉體上的折磨,但她的精神狀態也委實是讓人心疼的。


    他其實也早就想通了,他的娘子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的腿不過是權力交替下的犧牲品罷了,可他卻將這一切都怪在了妹妹的頭上,妹妹又何其無辜?


    言禪衣乖乖的半蹲半跪在了地上,半個頭都倚靠在了言幽鴻的腿上。言幽鴻的大手似是有著無窮的魔力,隻輕輕一撫,言禪衣內心的褶皺便被撫平了去。


    “風月有……有沒有來看……看過你的腿?我二……二師兄呢?有他們……在,說不定哥哥……你……你還能再站起來的。”言禪衣抽抽搭搭著,但還是完整的說出了一長段的話來。


    “嗯,你二師兄來的早,說是腿骨沒接好造成的肌肉無力,將膝蓋骨敲斷了重新接上,說不定能重新站起來。”言幽鴻語氣淡淡的,似乎沒抱什麽希望。


    “那……哥哥你是怎麽想的?”言禪衣抬起了濕漉漉的眸子,一臉期盼的望著言幽鴻。


    “斷腿很痛的……”言幽鴻的話語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但還是繼續開口道,“但我願意一試,左右最壞不過就是現在這般,坐在輪椅上罷了。”


    言禪衣聞言倒是輕揚了唇角,“別怕,哥哥,這一次我陪著你。”


    言幽鴻淡然的笑了笑,他有多想站起來,這種欲望真是無法與人言說。他多想像從前那樣,揮舞著長矛,馳騁沙場?可他還能嗎?


    “走,我們去娘親院裏。”言禪衣看出了他的惆悵,不想他再深思下去,主動繞到了他的身後,便推著輪椅朝著後院繼續前進。


    言禪衣身後的未有塵猶豫了一瞬,便又轉身迴去了前院裏。原本隻是擔心她的家人會為難於她,他才一路緊緊的跟著,可眼下來看,她的家人……還真是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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